雙方又再就韓藝走之後,關于制衣坊合作一事交談了好一會兒,鄭善行、王玄道便準備告辭了,因爲他們也都知道,韓藝肯定還有很多事要忙的。
韓藝送他們到樓下,可是剛到門口,卻又遇到一個熟人。
正是元牡丹。
“牡丹姐。”
鄭善行、王玄道見到元牡丹,略感詫異,随即趕緊行禮。
元牡丹“嗯”了一聲,道:“你們談完沒有?”
鄭善行道:“我已經談完了,正準備離開。若是牡丹姐沒有别的事,我們就先告辭了。”
元牡丹點點頭,突然問道:“無衣回來了,是不是?”
鄭善行愣了下,随即點點頭。
“沒事了。”
“告辭。”
鄭善行、王玄道微微颔首,然後就離開了。
韓藝看着元牡丹,笑道:“真是想不到牡丹娘子你也會來送我?韓藝真是受寵若驚啊!”
元牡丹道:“我不是來送你的,我是來跟你談買賣的?”
韓藝一愣,道:“可我馬上就要離開長安呢?”
元牡丹道:“你不走,這買賣還沒法談。”
韓藝已經猜到了她的目的,手一伸,道:“裏面請。”
來到樓内,這才剛坐下,韓藝就道:“你是不是想買下鳳飛樓?”
元牡丹比他更加直接。道:“價錢好說。”
韓藝搖搖頭道:“不好意思。我不會賣的。”
元牡丹道:“難道你還準備帶走不成?”
韓藝道:“走的隻是我而已,劉姐她們還會留在這裏。”
元牡丹笑道:“就憑她們那些人能保住鳳飛樓?”
“我相信可以。”
“你也曾相信,你能将這鳳飛樓開下去,可是結果呢?”元牡丹道:“連你都開不下去,她們能?”
韓藝道:“好吧,我實話跟你說,誰能保證我将來不會再回來。”
元牡丹愣了下。道:“你還沒有死心?”
韓藝點點頭,道:“這一次我輸的很冤,我當然不服氣,我還會卷土重來的。”
元牡丹稍稍沉吟一番,道:“那就這樣,你将鳳飛樓托付給我。”
韓藝笑道:“看來牡丹娘子目的不是要買下北巷,而是要保住女人日。”
元牡丹點點頭道:“女人日好不容易才成功,我不想它這麽快就走向滅亡。你們的劉假母,我也聽說過。做買賣的能力一般,一旦你走了,花月樓的曹假母便可輕松将她打敗,但是如果你交給我的話,花月樓就不可能得逞。”
韓藝低眉沉思一番,随即道:“如果牡丹娘子願意勞這神。我倒是也不反對。但是,你隻是一個管理者,說得不好聽一點,你隻是我的員工,我不會賣給你哪怕一寸地。”
“可以。”
元牡丹很是爽快,又笑道:“但前提是你得回來。”
韓藝翻着白眼道:“我又不是灰太狼,你可别奢望會從我嘴裏聽到那句話。”
“什麽灰太狼?”
“哦,沒事。”
韓藝搖搖頭,突然道:“楊姑娘知道這事嗎?”
元牡丹搖搖頭道:“楊家在得知這事之後,就不準飛雪出來了。她估計還不知道這事。你如果想要與她告别,我倒是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韓藝搖頭道:“不需要了,我已經給她們楊家添了不少煩惱了,等我走後,你幫我轉告一聲就行了。”
元牡丹瞧了眼韓藝,笑道:“你這就是不自量力的後果。”
韓藝道:“我怎麽聽着有點像是在幸災樂禍呀!”
元牡丹道:“你應該慶幸我沒有落井下石。”
韓藝很受傷道:“我以爲我們的關系挺不錯的。”
元牡丹啐道:“我與你半點關系都沒有,我隻知道你偷了我的絲巾。”
女人啊!就是愛記仇。韓藝道:“你的絲巾我就不知道了,我隻知道我的閨蜜兔不見了。”
“你還敢提這事?”
“行了,行了,别瞪我了,我都馬上要走了,咱們能好好說會話麽。”
“我與你沒什麽好說的。”
元牡丹站起身來,道:“告辭。”
“不送。”韓藝有氣無力道。
元牡丹轉身就往樓梯那邊走去,可是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了下來,道:“一路順風。”
韓藝哼道:“你不是廢話嗎?”
元牡丹道:“除了廢話,我也沒什麽和你說的。”
說完,她就下樓去了。
“這娘們還真是有個性。”
韓藝笑着直搖頭,獨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韓大哥。”
過了一會兒,忽聽得一個賊兮兮的聲音。
韓藝轉頭一看,隻見熊弟和小野兩個小家夥躲在樓梯間,好氣好笑道:“你們兩個幹什麽,這裏還是我們的,犯得着這樣吧。”
熊弟嘿嘿一笑,一手搭在小野的肩膀上,二人走了過來,坐在韓藝的對面。
“韓大哥,我們真的要離開長安麽?”
熊弟眨着小眼睛望着韓藝。
韓藝點點頭,道:“怎麽?你舍不得麽?”
熊弟歪着腦袋,道:“倒不是舍不得長安,隻是舍不得夢兒姐姐她們。”
韓藝笑道:“那你就留在這裏啊!”
熊弟急忙搖頭道:“那可不行,我得跟着韓大哥你,你可是答應過我爹娘,要照顧好我的。”
韓藝道:“你這小胖子,我那一次分明就是在你的眼淚逼迫下。才這麽說的。”
熊弟厚厚的嘴唇一癟。淚眼汪汪的望着韓藝。
韓藝揮着手道:“行行行,你赢了,你赢了,哎呦,真是的。”
小野呵呵笑了起來。
熊弟也跟着呵呵笑了起來。
小野突然道:“大哥,你方才是在想大姐姐麽?”
韓藝一愣,随即點點頭。
熊弟急忙道:“對了。咱們要不要去跟大姐姐說一聲。”
韓藝道:“你上哪找你大姐姐去?”
“不知道。”
熊弟搖搖頭。
韓藝一陣無言,又道:“算了,去找她,也隻會給她帶去麻煩。”
“這樣啊,那咱們還是别去找了。”熊弟搖着頭。
“小藝哥。”
茶五突然走了上來,他身邊還帶着一個少年。
韓藝道:“什麽事?”
茶五道:“這小子說有急事找你。”
韓藝瞧了眼那少年,挺陌生的,道:“你是?”
那少年道:“你就是韓藝麽?”
韓藝點點頭。
那少年走上前來,将一枚銅錢放在桌上。道:“有人托我将這一枚銅錢交給你,還說老地方見。”
韓藝瞧了眼那枚銅錢,是她?
一炷香後。
韓藝來到了後巷的那片樹林裏,背靠在一棵大樹的樹幹上,用腳打着拍子。
過了一會兒,一個蒙面女子從邊上走了出來。
正是顧傾城。
韓藝瞥了眼顧傾城。将銅錢扔了過去。
顧傾城接過銅錢來。一語不發的望着韓藝。
韓藝道:“别這麽看這我,我并沒有欠你什麽。”
顧傾城道:“但是你當初答應我了。”
韓藝道:“我是答應了你,但是我能怎麽辦,我現在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有本事你讓我留下來,我就履行自己的諾言。”
顧傾城道:“反正我隻知道你答應我了。”
韓藝點點頭道:“行,那你教教我,現在該怎麽辦?”
“我不知道。”
顧傾城一臉委屈道。
韓藝歎了口氣,道:“言歸正傳,如果我可以去找你。我會去跟你說一聲抱歉的,這已經是我唯一能夠說的了。”
顧傾城瞧了眼韓藝,道:“你主意這麽多,爲何這一回沒有還手之力。”
韓藝激動道:“現在的問題是,我連發生什麽事了都不知道,這我怎麽去想辦法,你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顧傾城搖搖頭,嗫嚅着,道:“你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你知道我的秘密,我遲早有一日撐不下去。”
韓藝微微沉吟,道:“這你完全不用擔心,如果有人想要玷污你,隻要你揭開面罩就沒事了。”
顧傾城啐了一聲,道:“真不該告訴你。”
韓藝笑道:“好了,好了,說正經的,你的問題關鍵在于那些公子來找你算賬,但這事,你明白,曹繡也明白,她不可能沒有想過這一點,我估計她最後還是會讓你悄悄離開,如果你實在沒有去處,可以來揚州找我。”
顧傾城略顯詫異道:“真的麽?我真的可以去揚州找你?”
韓藝點點頭道:“最好能夠自備酒水幹糧,說不定我到時還得靠你接濟了。”
顧傾城白了他一眼,道:“你壞主意這麽多,不可能會被餓死。”
“借你吉言。”韓藝笑道。
顧傾城稍稍沉默了一會兒,道:“你爲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韓藝歎道:“可能是因爲同病相憐吧,你和我的命運或者早就注定要離開這裏,而且,多你一個人,也就是多一口飯吃,我也得需要人洗衣煮飯,你可别說你不會,你以前在謝家,幹的肯定就是這些。”
顧傾城嗔怒道:“我還說你今日怎麽恁地好心,原來是想我去幫你洗衣煮飯。”
韓藝道:“難不成我讓你去揚州,還要我來伺候你,那你還是别來的。”
顧傾城委屈的瞧了眼韓藝,道:“洗衣做飯就洗衣做飯,我反正到時沒有去路,一定去找你。”
韓藝點點頭。
顧傾城道:“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明日上午。”
.......
當日,韓藝又将拜托元牡丹管理鳳飛樓一事,告訴了劉娥,同時他也叮囑劉娥,元牡丹隻是一個打工的,而不是老總,這個主次一定要分清楚,随即就大大小小事宜,囑咐了他們一遍。
這可不是裝出來的,或者是敷衍了事,他是認真的,因爲一旦武則天沒有出手,那他就真的得離開了。
這就是長孫無忌說的,順勢而行。
也可以說,明日将會韓藝的一個命運轉折點。
第二日上午,韓藝、熊弟、小野、桑木、東浩、佐霧一行六人,駕着兩輛馬車在劉娥等人的相送下,緩緩離開了北巷。
隻見北門附近站了不少人,雖然韓藝是對外宣稱回家探親,但是他們知道這肯定是崔家有關,隻是他們并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麽,但他們也不感到好奇,因爲勢力相差太懸殊了,韓藝勝,那是奇迹,韓藝敗,那是理所當然的。
其中有不少人是來相送的,也有不少人是來看笑話的。
相送的自然是那些寒門子弟,畢竟韓藝曾讓他們與貴族處于一個平等的環境裏面,對此他們深感感激。
至于那些看笑話的,無非就是那些士族子弟,雖然他們也常來看話劇,但是看話劇歸看話劇,韓藝離開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爲這可以看做是寒門再一次小敗給貴族。
反正好言相送的有,冷嘲熱諷的也有。
韓藝都是視若不見,出得北門,往南行了三裏路,他便讓劉娥她們回去,畢竟都是女人,總是跟着也不是一回事。
别看夢兒平時常常跟韓藝拌嘴,但真到韓藝要走的那一刻,哭得又跟個淚人似得,惹得熊弟也抱着杜祖華大哭起來。
依依相别之後,韓藝他們就踏上了歸程。
畢竟剛剛經曆分别,熊弟他們的情緒都非常低落,誰也不願張口,但唯獨一人除外,這個就是韓藝。
在韓藝看來,一切都還沒有結束,他在等。
然而,在漫長的等待中,太陽都已經落山了,但是韓藝期望的人還沒有出現。
韓藝他們找到一家旅店歇息一晚後,第二日又繼續趕路。
又到了日落西山之時,韓藝望着西邊慢慢落下的太陽,一個心也滿滿的墜入冰河當中。
可就在這時,忽聽得後面有人喊道:“前面的車隊速速停下,速速停下。”
韓藝眼中一抹光芒掠過,回頭一看,隻見一隊人馬帶着濃濃塵土追将過來。
“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
桑木、佐霧将馬車停了下來。
不消片刻,那隊人馬便追了上來,将韓藝等人團團圍住,隻見一個身着官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沒有胡須的男人走上前來,額闊颏寬,留着一縷髭須,面容和善,一雙眼睛透着笑意,他打量了下韓藝,道:“你可是韓藝?”
他的聲音非常柔和,讓人聽着舒服。
“在下正是。”
韓藝拱手一禮,又問道:“不知閣下是?”
這中年男人微微拱手道:“在下乃是中書舍人李義府。”
這中書舍人就是幫皇帝傳宣诏命的。
李義府?這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算了,别想了,甭管是什麽官,總比我大。韓藝急忙道:“原來是李舍人,久仰,久仰。”
李義府問道:“你這是要去哪裏?”
韓藝道:“在下打算回揚州探親。”
“揚州?”
李義府微微皺眉,道:“揚州你還是以後再去吧。”
韓藝故作詫異的“啊”了一聲,但是心裏卻是激動不已。
李義府輕咳一聲, 道:“陛下口谕,命你五月十五,帶着你的人随陛下前往萬年宮,表演話劇。”
那隻老狐狸!
韓藝心裏暗罵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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