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看似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的意外,竟然在無形中與他有這千絲萬縷的關系。
這就是長孫無忌,這就是一個陰謀家!
唐太宗曾如此評價長孫無忌,“無忌善避嫌疑,應對敏速,求之古人,亦當無比;而總兵攻戰,非所長也。”
哪怕是芝麻大的事,在長孫無忌眼中,都有着巨大的利用價值。
想當初,長孫無忌就是依靠房遺愛家中一樁家庭糾紛案,将吳王李恪,高陽公主,李道宗等人一網打盡,要麽就是唐太宗的兒子、女兒,要麽就是唐太宗的弟弟、女婿,但是事情的本質就是一個家庭糾紛案。
試問在當時,誰能夠想得到?
現在也是如此,沒有人會想到,包括韓藝自己,長孫無忌竟然派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而且還不是他的親信,去對付武昭儀。
但是反過來想,如果長孫無忌派自己的親信,亦或者朝中某位大臣前去武則天身邊卧底,那他能成功嗎?
一個陰謀家最擅長的,就是動用一切你想不到手段去對付你。
其實武則天同樣也是如此。
當然,長孫無忌之所以選擇韓藝,也是因爲韓藝沒有背景,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威脅,而且還比較容易掌控。這也是爲什麽長孫無忌說韓藝是最佳人選。
一宿未眠啊!
韓藝呆呆的坐在床上。忽然,一束陽光從窗外射了進來,正好照在他的臉上。
他微微眯了眯眼,用手擋住陽光,斜眼望向窗外,喃喃自語道:“都已經天亮了。”
忽然,他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道:“不錯,這的确是一個機遇。”
言罷,他臉上完全沒有一宿未眠的憔悴,反而綻放着光彩,或許這才是他渴望的生活。
咚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誰?”
“韓小哥,是我。”
外面傳來劉娥的聲音。
韓藝雙手輕輕捂了捂臉,立刻恢複了應該有的憔悴,然後站起身來,走到門前。将門打開來。
劉娥見到韓藝頂着兩個巨大的黑眼圈,一臉疲态,倒還吓到了,道:“韓小哥,你---。”
韓藝淡淡道:“有事嗎?”
劉娥道:“呃...今日還開門嗎?”
韓藝搖搖頭,道:“算了吧。”
劉娥瞧了眼韓藝。以前韓藝給她的感覺。永遠是自信,無比的自信,但是今日他,她卻從韓藝連上看到了一種挫敗感。一顆心緩緩下墜,又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韓藝歎道:“我待會再去一趟太尉府。”
.......
.......
吃過沉悶的早飯過後,韓藝又帶着小野、熊弟去往了太尉府。
但是太尉府的院公告訴韓藝,長孫無忌上朝去了,還沒有回來。
于是韓藝就在門前的苦苦等候。
這一等就是一整日,但卻兀自沒有見到長孫無忌,直到快要禁宵時。韓藝才與熊弟、小野回去了。
鳳飛樓後院!
當初鳳飛樓的核心班底,都坐在其中,包括夢兒她們,現在已經瞞不了她們了。
劉娥已經是徹底絕望了,看着韓藝道:“韓小哥,如今國舅公已經抛棄我們了,我們現在---。”
韓藝掃視在場的人一眼,道:“放心,我不會連累大家的。”
桑木急道:“恩公,你的意思是?”
韓藝深呼吸一口氣,道:“我決定離開長安。”
在場的人皆是一驚。
夢兒流着淚道:“小藝哥,難道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韓藝點點頭,道:“我終歸還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熊弟道:“韓大哥,你去那,我就跟你去那。”
小野也是直點頭。
桑木道:“恩公,我們也都誓死追随你。”
夢兒也道:“小藝哥,我們也要跟你一塊離開。”
夢婷、夢思、夢瑤也是紛紛點頭。
杜祖華和徐悠悠也表示要跟着韓藝離開。
“幹什麽,幹什麽?”
韓藝道:“你們都不想幹了麽?你們跟鳳飛樓可是有合約的,豈能說走就走。”
夢兒道:“可是小藝哥你都走了,我們留在這裏幹什麽?我可不想再去做歌妓了。”
韓藝苦笑一聲,道:“我今日離去,就是爲了保全鳳飛樓。崔戢刃針對的不是鳳飛樓,而是我個人而已,隻要我一走,《白色生死戀》不再演出,他便不會在糾纏了,如果我不走的話,那可能我們會抱着一塊死,而且,誰說我今日走了,他日就不會回來了。”
劉娥眨了眨眼道:“你的意思是?”
韓藝道:“這隻是權宜之計,而你們的任務,就是幫我保住鳳飛樓。”
夢兒道:“可是你走了,這鳳飛樓還能開下去麽?”
韓藝微微瞪了夢兒一眼,道:“如今鳳飛樓的基礎已經打好了,就算沒有話劇,我們還有織布機,還有閨蜜兔,還有上百号員工,還有一整條巷子,爲什麽開不下去,退一萬步說,就算《白色生死戀》不能再演下去,你們也可以想一出新的話劇,我平時教你們這麽多,不會都忘記了吧?”
幾人面面相觑。
熊弟急得都快哭了,道:“我---我不留在這裏,我要跟着韓大哥你。”
韓藝點點頭道:“你和小野,還有桑木你們都跟着我離開。”
熊弟直點頭。嘻嘻道:“我就知道韓大哥你不會不管我的。”
韓藝笑着搖搖頭。又向劉娥道:“劉姐,真是抱歉,我沒有幫你打敗花月樓,但是這個承諾我一定會幫你完成的,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心盡力保住鳳飛樓,我不要求你将鳳飛樓做大做強。但至少不要把鳳飛樓丢了,不過你也放心,我臨走前,會将如何運營織布機和閨蜜兔,以及整個市場的方法,教給你。”
劉娥心想,我本來已經快一無所有了,現在的情況比當初可是要好太多了,我還有什麽可懼怕的。念及至此。她堅定的點點頭。
韓藝又向夢兒她們道:“你們一定要好好輔佐劉姐打理好鳳飛樓,知道嗎?”
夢兒她們紛紛含淚點着頭。
韓藝道:“那就先這樣了,你們隻要記住一點就可以,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世上沒有一帆風順的曆程。這隻是我們暫時無法跨過去的一道坎。但是誰能肯定,我們一生都跨不過去了,越王勾踐若沒有那十年間的卧薪嘗膽,又憑何稱霸天下,所以你們一定要振作起來。”
大家紛紛點頭。
......
......
翌日。
雖然隻有一兩日,但是卻給人一種冷清了許久的感覺。
這大概就是人走茶涼的前兆吧。
在鳳飛樓的二人坐着三人,正是鄭善行、王玄道,以及韓藝。
鄭善行聽到韓藝的決定,不禁仰面一歎。
其實這個結局,是他早就預想到的。畢竟韓藝隻是一個農夫,怎麽可能鬥得赢曾享譽第一士族的崔家,但是韓藝屢屢出奇制勝,讓他看到了一些希望,他對此充滿了信心,可是人豈可勝天,奇迹終究還是沒有發生。
韓藝笑道:“鄭公子,你也無須如此,雖然我要離開了,但是我們的合作還是可以繼續。”
鄭善行苦笑道:“若是沒有你在此掌舵,還談這些幹什麽?”
韓藝道:“不過就是做買賣而已,這有何難,我已經我們合作的計劃完全告知了劉姐,當然,我并沒有說出鄭公子,我的計劃可以幫你打開衣物市場,但是之後,可就全得靠你自己了。”
鄭善行一邊歎氣,一邊點着頭,道:“韓小哥,真是抱歉,這我真幫不上你。”
就算他想幫,鄭家也肯定不會答應的,可不要忘記,在針對韓藝上面,鄭家和崔家是一條陣線上的。
韓藝點點頭道:“這我能理解,而且我還要感激鄭公子,你在這時候還能找我,不過鄭公子可以放心,将來我肯定還會要回來的,這還遠遠沒有結束。”
說到後面,他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鄭善行笑着點頭道:“我等你。”
韓藝突然又看向王玄道,道:“王公子,你是陪着鄭公子一起來的嗎?”
王玄道一愣,随即歉意的笑道:“當然不是。”過得片刻,他繼續道:“雖然跟韓小哥認識不久,但是這些日子令玄道受益匪淺,玄道心懷感激。”
韓藝沒好氣道:“作爲一個失敗者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些恭維的話。”
王玄道點點頭,道:“一路好走。”
韓藝愣了下,随即笑道:“你還是說些恭維的話吧。”
王玄道尴尬的瞧了眼韓藝,笑了笑,不再做聲了。
韓藝又向鄭善行道:“鄭公子,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鄭善行道:“請說。”
韓藝歎道:“崔戢刃針對隻是我個人,如今我已經要走了,我希望崔戢刃不要傷害那些無辜的人。”
鄭善行點點頭道:“這可以向你保證,崔兄絕不會傷害那些無辜的人。”
“那樣就好。”
韓藝點點頭,又道:“對了,上回那個女人是誰?爲什麽你們會這麽害怕她?”
鄭善行、王玄道面色皆是一臉古怪之色。
鄭善行不答反問道:“你問她幹什麽?”
韓藝試探道:“我看崔戢刃好像也挺怕她的?”
王玄道雙目一睜,道:“你不會打算利用她來對付崔兄吧?”
韓藝笑道:“問問而已。”
他當然不是這麽想的,他隻是想打聽了下蕭無衣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因爲外面關于她的消息太少了,而且韓藝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去打聽了,所以他故意表現出這個意思來。
王玄道搖頭晃腦道:“我勸你千萬不要與那女人沾上關系,否則的話,你會過的生不如死。”
這麽誇張?好像除了暴力點,都還好啊!韓藝道:“王公子,你好歹也是太原王氏的長孫,用得着怕一個女人麽?”
鄭善行歎道:“她也是蘭陵蕭氏的女人,比我們可也不差,而且,可不隻是我們怕,可以說長安的這些世家的子弟就沒有一個不怕她的。”
“是嗎?”
韓藝道:“難道她丈夫是一個大人物?”
鄭善行搖搖頭道:“她沒有丈夫。”
韓藝心裏稍稍松了口氣,嘴上卻道:“不可能吧,我看她年紀也不小了,而且長得也不差,四肢健全,怎麽可能沒有丈夫?”
鄭善行笑着搖搖頭,道:“你說的不錯,論姿色,論才學,她的确是難得一見的好女子,但問題是現今長安城沒有人敢娶她。”說到這裏,他略微頓了頓,道:“對于這一點,我其實也挺佩服她的,她是唯一一個打破父母之命的女人,她曾在三年内,親手毀掉了十二門親事。”
韓藝猛吸一口冷氣,道:“這麽厲害?她是怎麽做到的。”
鄭善行和王玄道皆露出羞愧之色。
“我不妨告訴你,你就别想着去打她的主意了,别說她現在幫不了你,就算她幫得了,你也千萬别去找她,你一定會後悔的。”鄭善行急躁的搖手道。
王玄道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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