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前面敬韓藝酒不同,敬韓藝多半是因爲楊思讷,但是敬楊展飛的酒,那全都是發自内心的,什麽虎父無犬子,什麽英雄出少年,這馬屁就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真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啊!
楊展飛雖頂着貴族子弟的光環,但畢竟還是年輕,而且從未立過如此大的功勞,這兩三輪下來,就有些飄飄欲仙了,一杯又一杯,喝得十分開心。
而楊思讷一直坐着沒有做聲,他當然不會敬兒子酒,就算他敢敬,楊展飛敢喝嗎,餘光微微瞥向韓藝,見這小子正和小野兩個人埋頭在那裏大吃大喝,好不開心,心裏哪能不明白,心道,好你個小子,竟然又算計到我兒子頭上了。
韓藝是什麽人,千門中人,任何時候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楊思讷一看過來,他立刻反應過來,趕緊收斂幾分,低聲道:“小野慢點吃,人家都看過來了。”
小野倒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的,他師父教他的,男人嘛,就應該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斯斯文文的,細嚼慢咽,那都是女人的,但是見韓藝這麽說,還是“哦”了一聲,喝一杯酒,二人皆是一副蛋疼的表情。
楊思讷都瞧在眼裏,但是也沒有做聲。嘴角挂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等到他們敬酒完後,才咳了一聲:“犬子在保衛揚州一戰中,表現尚可,功過皆有,還是有很多不足之處,英雄就無從談起,但他這般年紀就能做到如此。我這做父親的也是深感驕傲。”
說到這裏,他轉過頭去,看着楊展飛道:“展兒,但是你切不可自滿,相比起那些真正的英雄,你就還差遠了,而且我們楊家祖訓也再三提到,爲将者,當戒驕戒躁。因爲驕兵必敗,你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切記,切記。”
作爲父親,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子有本事,鼓勵那是必須的。楊思讷一開口就肯定了楊展飛在這一次保衛戰的表現。這也是事實,楊展飛的确做得非常不錯,但是一味的鼓勵就成了寵愛、縱容,所以随後楊思讷很直面的指出楊展飛的不足之處,因爲楊展飛剛才的确有些飄飄欲仙,楊思讷還是希望楊展飛能夠腳踏實地,就你現在這點本事,給你一雙翅膀,你也飛不起來。
相比較起來了,韓藝就顯得過于低調了。給人一種應付了事的感覺,這也讓楊思讷非常頭疼。
楊展飛頓時醒悟過來,收起臉上得意的微笑,颔首道:“父親諄諄教誨,兒自當銘記于心。”
楊思讷點點頭,不再多說,這麽大的人了,還要是老是念叨,那就永遠長不大,雙目掃視在坐的人,道:“此番平叛,能夠取得大勝,在坐的各位都是功不可沒,我已經将在座各位的功勞一一禀告給朝廷,相信賞賜很快就會下來的。”
“噗!”
正當在坐的人,感到十分欣喜,準備答謝楊思讷時,一個十分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隻見韓藝一口酒噴出,“咳咳咳,抱歉,抱歉,咳咳。”
嗆得半死的韓藝,又見衆人看來,急忙招手緻歉。
一個絡腮胡中年漢子哈哈道:“沒事,沒事,韓小哥恁地激動,那也是應該的。”
其餘人也紛紛笑了起來。
他們帶兵打仗是爲了什麽,無非也就是想上位,想得到皇帝賞賜,要是楊思讷不上報,那他們肯定會不滿,所以将心比心,他們自然以爲韓藝一定是太高興了,這一份奏章上去,韓藝肯定也能得到不少的賞賜。
我激動你女兒!韓藝好不容易緩了過來,雖然臉上還挂着笑容,但卻比哭還要難看,朝着楊思讷道:“楊公,你---你不會把小子我也報上去了吧。”
楊思讷瞧着韓藝,眼中閃爍着幾分笑意,嘴上卻大義凜然道:“你這麽問是何意思,莫不是以爲本官會貪你的功勞。”
“小子不是這意思,小子隻是---。”
“不是便好,你放心,本官隻是據實以報,是你的功勞,誰也搶不走。”楊思讷很是幹脆的說道。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是逼我入官場啊!老大,我還沒有十八歲了,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你好歹也等我幾年啊!韓藝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說是好,暗道,這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呀。
其實韓藝還真的想多了,韓藝以爲楊思讷是想用聖旨逼他入官場,但也不想想,他是什麽地位,一個隻比奴隸高那麽一點點的普通百姓,豈能驚動聖旨,你真是癡心妄想。
這皇帝封賞,首先封賞的一定是統帥,這是應該的,因爲懲罰也是先懲罰統帥,不會懲罰士兵,也就是說,此戰得勝楊思讷和婺州的崔刺史肯定是功勞最大的,賞賜也是最豐厚,但是他們肯定會拿着這賞賜賞給手下的部将,貴族都不差錢的,而且朝廷肯定也會封賞他們帳下的部将,反正就是按軍功制度算。
就單說揚州保衛戰,按理來說功勞最大的肯定是韓藝,但是朝廷肯定會把這份功勞記在楊展飛頭上,韓藝隻能算作爲一個輔助楊展飛的謀士,也就說楊展飛的手下,因爲韓藝地位太低,出身不好,朝中大臣多半都是貴族,他們當然會優先考慮自己家族的子弟,不要想也知道,這對于楊展飛而言,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楊家的人肯定會趁機将楊展飛從楊思讷的羽翼下推倒人前,讓皇帝知道楊家又出了一位後起之秀,增加楊家在朝中的人員。保證楊家的勢力不會減弱。
即便楊思讷在奏章上特别表揚韓藝。朝廷也不會太去關注這個小子,因爲這份功勞記在韓藝頭上,所能得到的少之又少,但是記在楊展飛頭上,那完全就是兩碼事了。
楊思讷當然也知道,他之所以在奏章上提到了韓藝,其實朝廷也不會怎麽重視。也就是給韓藝一個機會,讓韓藝有軍功在身,如此一來,到時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讓韓藝在他手下任職,這樣也不會有人不服,對韓藝以後的發展也極爲有利的。
由此可見,楊思讷還是非常看重韓藝的。
因爲韓藝的品行,才智,性格。都非常符合楊思讷心目中的人才,低調,謙虛,遊泳用某,所以他對韓藝是非常的喜愛。
韓藝完全不了解其中的道道,但他心想。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還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再說,突然起身說道:“楊公,小子有一事相求。”
楊思讷笑呵呵道:“你說的是小尊寶的事吧。”
韓藝連連點頭,他可不想當神仙啊!
楊思讷打趣道:“這不是挺好的麽?”
好你妹的,有本事你來當當看,看皇帝不弄死你。韓藝面泛難色道:“要我真有仙術,那倒無所謂,問題是我不會什麽仙術,這都是騙人的。小子從小到大一直老實本分,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踩死,此番騙人,也隻是形勢所迫,非我本意,若是一日不澄清,小子是良心難安啊。”
無恥!
楊思讷、楊展飛,包括秦羽,心裏同時罵道。
你韓藝騙得人還少麽,就連揚州刺史都被你騙過,除了楊飛雪以外,幾時看到你過意不去了。
但是楊思讷也沒有點穿,畢竟他是想要破格提拔韓藝的,當然不能把韓藝以前做的那些歪門邪道給挖出來,道:“這你放心,等到那些賊寇俯首認罪之後,我就會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其實就算韓藝不說,楊思讷也不可能讓他當這小尊寶的,這世上皇帝是最大的,你弄個仙人出來,百姓都跟着仙人混去了,那皇帝豈不會很尴尬,究竟是仙人地位高,還是皇帝地位高呢?所以這事,楊思讷必須得澄清。
韓藝可不管這些,隻要楊思讷答應就行了,連忙道謝。
這時候又有一身着官袍的中年人站起身來,拱手道:“楊公,下官有一事相求。”
隻見此人身着官服,坐在右邊第一位,留着一縷山羊胡,神态嚴肅之中又帶有一絲高傲,一看就是文官出身,更爲關鍵的是,他邊上坐着的正是秦羽。
楊思讷見到此人,忙笑道:“嚴之何須客氣,有事但說無妨。”
此人名叫秦嚴之,是揚州本地人士,也是秦羽的父親。
這秦家也算是揚州的老派士族了,是北魏時期留下來的,這士族跟貴族是處于一個階層的,隻有大小之分,當然,也比不上楊家、崔家、盧家、李家這種大家族,但也算不上庶族,就一小貴族,可是在揚州卻是非常有名望的家族,其家族勢力在揚州是不容小觑的。
當初楊思讷來揚州上任時,這強龍不壓地頭蛇,凡事諸多不順,畢竟他是關中貴族,江南士族很多人都不買他的賬,畢竟不是一路人。
後來楊思讷聽聞這秦嚴之非常有本事,于是幾番邀請,終于請到秦嚴之來官衙當任主簿,可以說是文官方面的二把手了,輔助他治理揚州,畢竟是有底蘊的家族,這秦嚴之還是有些本事的,并非浪得虛名,輔助楊思讷,把揚州打理的井井有條,楊家和秦家關系一直都非常好,楊思讷也給予了秦嚴之足夠的尊重,而且楊思讷也憑借着秦家與江南士族打好關系,不管你有多牛,你在江南爲官,就必須要籠絡江南士族。
秦嚴之道:“犬子與飛雪自小便玩在一起,二人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如今二人皆已到了成婚之際,故此下官冒昧向楊公提親。”
一旁的秦羽聽得欣喜不已,急忙起身作揖道:“不瞞楊叔,小侄一直深愛着飛雪,還望楊叔能夠答應。”
哇!不是說古代的才子都非常含蓄麽,怎麽這位秦才子恁地奔放,還深愛呢?如果楊飛雪長得歪瓜裂棗,我看你還會深愛麽,不就是貪圖美色麽,真是虛僞。
韓藝聽得暗自不屑,泡妞之事,本就是各憑本事,自己泡妞不行,就請老子出面,真是沒出息的家夥。
可轉念一想,以前的韓藝好像也是靠韓大山出面,才娶得肖雲,若是就憑以前韓藝的個性,估計光棍一輩子的希望很大呀,雖然彼韓藝非此韓藝,但是他既然得到了韓藝的身體,那麽也應該繼承以前韓藝的榮辱。
算了,算了,自己都是這德行,怎好意思鄙視别人。
韓藝笑了笑,饒有興趣的看着楊思讷。
又聽秦嚴之身邊一人哈哈道:“楊公,羽兒和飛雪都是我看着長大,可謂是男才女貌,楊公何不成人之美,喜上添喜呢?”
這人一看就是秦嚴之的同黨。
楊思讷點頭笑道:“其實我早有此意,隻是小女頑劣,就怕嚴之你有不滿,故一直沒有提出來。”這顯然就是一門政治聯姻,如果楊家和江南的士族聯姻,對于楊家鞏固在江南的勢力是非常有幫助的。
秦羽聽得大喜。
秦嚴之忙道:“怎敢,怎敢。楊公的意思是,答應了這門親事。”
楊思讷點頭道:“我是不反對,但此事還得詢問家母,方可定奪。”
秦嚴之知道楊思讷是一個孝子,但既然楊思讷都答應了,那楊老夫人肯定也不會反對,喜事近在咫尺,道:“這是當然,這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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