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偏目凝視着那道奏章,過得片刻,她又伸出手,拿起那道奏章看了起來,是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她突然喃喃自語道:“他會如此便宜我?”
她方才将奏章扔下去,确實是因爲不合理,但是不是條件對她太苛刻,而是對韓藝太苛刻了。
雖然說在一定程度上封鎖了軍政和财政,但是她擁有絕對行政大權,這裏面還是有很大操作的空間,至少比當初臨時約法要好一萬倍,那臨時約法都快将她限制成一個辦事人員,至于什麽十年期限的話,如果她獲得無上權力,這統統都是屁話,如果她沒有得到無上權力,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不有必要去争取下個十年。
反倒是對韓藝不太好,韓藝受到的限制,可比她大得多,因爲韓藝原本可以獲得的更多,畢竟韓藝現在占着主導地位,但要說韓藝高風亮節,她還真不相信。
她認爲這裏面一定是有陰謀的,她想試探一下韓藝的底線究竟是什麽。
可惜,她并未成功,面對韓藝時,失敗已經成爲了她的一種習慣。
.....
“混小子!”
幹!這時候誰還敢這麽稱呼我,不要命了麽?韓藝剛來到皇城,忽聞一聲叱喝,當即就怒了,猛地一回頭,正準備虎軀一震時,立刻是一臉谄笑,“老丈人,真是巧啊!”
來人正是楊思讷。
楊思讷打量了他一下,道:“你堂堂尚書令,怎麽一臉做賊心虛的表情。”
“哎呦!老丈人,你這是什麽話,小婿一直都是光明磊落的。”韓藝一臉委屈,暗道,我本來想散發一下王霸之氣的,結果偏偏遇到你老人家,真是尴了個尬。
楊思讷輕輕哼了一聲,道:“我懶得聽你的胡說八道,你趕緊去将皇城外的那些人給我趕走,這事是你惹出來的,你應該負責。”
他一直以來都是采取中立的方式,韓藝雖是他女婿,而他手握禁軍,但是他也沒有說,去與韓藝去交流這些事,因爲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還是楊家,韓藝隻是他的女婿,楊家其中的一位女婿,所以他絕不會跟着韓藝去賭這一把,他隻會做出對楊家有利的選擇。
韓藝愣了下,道:“老丈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楊思讷鼓着雙眼道:“你不知道自己去看麽?”
“啊...哦,哦。小婿這就去看看。”
如今皇城之中,敢這麽訓韓藝的,也就是楊思讷。
韓藝還朕不敢回嘴,急忙忙趕到皇城的南門前,隻見上百人跪坐在南城門前,凝目仔細一看,發現全部都是長安有名的儒士,心裏立刻明白過來,那邊張文灌肯定已經跟這些人商量過,打算做出妥協,肯定會有人不答應,且不說是誰來當權,光這門下省制度,就已經傷害了傳統勢力的權利,張文灌還是不能夠代表所有的人,但隻要張文灌他們妥協,剩下的人韓藝也不害怕,因爲朝中已經沒有人帶頭。
見對方都是一些老儒,韓藝是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當然,還是有一隊禁軍主動護在他的周邊。
“尚書令!”
“尚書令來了!”
“尚書令,如今太子安在,怎能将高祖、太宗打下來的江山,交予一個女人管理,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們是決不答應。”
這些士大夫一看韓藝出來,立刻就圍了上去,對着韓藝就是一頓口沫橫飛。
韓藝靜靜的聽着他們入怨婦一般的抱怨,神色淡然。
那些老儒見韓藝不出聲,隻覺索然無趣,漸漸得安靜了下來,氣喘籲籲的看着韓藝。
韓藝這才冷冷的掃視他們一樣,然後微笑道:“你們以爲我想這樣麽,都是你們這些人給弄成這樣的,你們還有臉來我面前抱怨。”說到這後半句時,他聲量陡然增高,還将那些老儒們吓得一怔。
韓藝怒不可遏道:“我們在前線拿着性命去與敵人拼殺、搏鬥,這生死存亡都在一線之間,爲得是什麽,爲得就是這個國家,爲得就是不讓中原百姓遭受戰火的摧殘。而你們呢?這戰争都還沒有結束,就開始鬧騰起來,導緻朝廷、民間都面臨分裂。”
一個老儒據理以争道:“這如何能夠怪我們,是他們先鬧的。”
韓藝道:“他們不是武夫就是商人,你們可都是讀書人,爲何你們不能以大局爲重,推卸責任的時候,就人人平等,争權奪利的時候,就說商人卑微。你們都是讀書人,爲何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都不明白,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訴你們,這事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否則的話,大唐必亡。”
“難道這樣我大唐就不會亡了麽?”
一個老者聲若洪鍾,鼓着老目,厲聲喝道:“這自古以來,女人與商人就不能夠幹政,若有其一,必生禍端,而你們倒好,不但讓女人掌管天下,還讓商人參政,若是如此,國家必亡。”
其餘老儒紛紛點頭,表示贊成。
韓藝聽得都呵呵笑了起來。
“尚書令何故發笑?”那老者怫然不悅道。
韓藝道:“你說這話還真不臉紅,自漢以來就獨尊儒術,也沒有說哪個女人或者商人掌權,那些朝代的滅亡,應該歸咎到誰頭上呢?商人?還是女人?如果我看的不是盜版書籍的話,那南北朝的君主比我換衣服還要快一些,可不一直都是讀書人和男人掌權麽?”
這一句話怼的那些老儒們臉都紅了。
東晉南北朝的時候,不就是他們這些士族在後面争鬥麽,今天換你,明天換我。
隻是他們認爲,我們改朝換代是可以的,商人就不行。
韓藝突然又歎了口氣,語氣突然緩和幾分,道:“我不是站在皇後那邊的,我也不是站在商人那邊的,如果我完全支持皇後,我根本不需要這麽做,直接擁護皇後就行,還搞什麽門下省制度。至于說讓商人參政麽,我沒有說過這話,門下省制度裏面也沒有這句話,門下省要的是那些德才兼備,且對國家做出貢獻的人,如果商人合格,那當然可以入選。
而且挑選人選的人,也不是我,是崔戢刃、王玄道、鄭善行、長孫延、狄仁傑他們,他們多半可都是士族出身。如果你們士族或者讀書人有能耐的話,可以去争取更多的名額,咱們用實力說話,不要憑嘴去要,如今我大唐内憂外患,我實在是不想再挑起任何争鬥,我們希望我們能夠團結,先渡過這一關再說吧。”
這一番話下來,是極大的出乎這些老儒的意料之外,韓藝剛柔并濟,令他們隻覺有力無處使。
韓藝現在不會跟任何人去争什麽對錯,他得保持自己的信念,就是國家利益爲先,隻要堅定這個信念,就等于是占據道德制高點,不管面對誰,他都是這麽一番話,我是爲國家好,爲百姓好,你什麽理由都得放到一邊去。
而且現在來攪局的人,是得不到任何人支持的,因爲誰也不想長安爆發内戰,他們的家就在這裏,爆發内戰,對每個人都是傷害極大的,要能夠握手言和,并且保證雙方的安全和利益,這當然是大家期待的。
如今太子都出面了,而且這個計劃也是非常公平的,不存在誰占便宜,即便是武媚娘,大家也是希望她出來收拾這爛攤子,不是讓她來享福的,他們這些人還要來吵,那百姓是不會支持他們的,精英人士也不會支持他們的。
聰明人是不會出來争的,他們會選擇等待,等這個危機過去之後,再來争這一日長短。
離開這裏之後,韓藝又去到新市場。
“韓小哥來了!”
“韓小哥!”
已經在此等候的商人見到韓藝來,立刻都圍了上來。
要知道,這還是韓藝歸朝來,第一次與他們正式見面。
韓藝一目掃去,道:“事情就到此爲止,我将會全力說服皇後出來主持政務的,而你們要做的就是,将趕緊調動手中的物資,屆時金行、元行将會貸款給西北商人,然後從你們手中購買他們需要的物資,這可是救命的呀。”
“韓小哥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去幫助西北、吐谷渾的百姓。”
這些商人也都知道那個“新臨時約法”,這對于商人是非常有利的,因爲這樣一來,不管是什麽階級的人,都可以進入門下省,其實就是給了商人一個再向上的通道,而且門下省制度,将稅制給卡主,不再是一個人說了算,這個對于商人而言,那是至關重要。
宇文修彌嘿嘿道:“韓小哥,是不是我們商人也可以進入門下省?”
韓藝笑道:“商人若達到資格,當然是可以進入的,但是你現在肯定是不可以的?”
宇文修彌激動道:“爲什麽?”
韓藝道:“因爲你德行方面沒有達到标準,什麽時候你能夠做到如鄭善行、盧師卦他們一樣,那你就可以進入門下省了。”
宇文修彌郁悶道:“你這要求也太高了一點。”
韓藝笑道:“隻有六十個名額,我能怎麽辦。也許你們其中許多人都無法進入門下省,但也有可能你們的員工可以進入,門下省制度就是一視同仁的。”
“是是是,我們絕對支持韓小哥。”
他們當然是支持這個計劃,這是毋庸置疑的,論貢獻值,這對工商階級是肯定有利的,要是論階級,論出身,論名望,他們基本就沒有希望了。
.....
.....
蕭府!
“夫君,你回來了!”
韓藝剛剛回到家,蕭無衣迎上前來,開心的挽着他的胳膊。
韓藝反手摟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在她嘴唇上親吻了一下,“現在你知道夫君有多麽愛你了吧。任何時候這心裏可都想着你啊!”
蕭無衣聞言,一顆芳心都快要融化了,嬌聲道:“要是有二十個名額的話,我會感受的更加深刻。”
韓藝一翻白眼,道:“你就知足吧!”
蕭無衣咯咯一笑,她當然是開玩笑的,别說十個,五個她都心滿意足,激動道:“我肯定是要加入的。”
韓藝啧了一聲,道:“我說夫人呀,你是誰,雲城郡主,韓夫人,你有點逼格好不好,去到門下省的人,那都是沖鋒陷陣的,你身爲女王級别的,應該在幕後挑選人進入門下省,這樣才上檔次啊!”
蕭無衣愣了下,覺得這話挺有道理。
“夫君!”
“夫人!”
韓藝趕緊向剛剛從後院走出來的元牡丹招招手,待她走過來,便笑吟吟道:“如今你可放心呢?”
元牡丹白了他一眼,道:“我不放心,那也是你導緻的。”
韓藝點頭道:“那是,那是,那我這應該算是将功補過了吧。”
元牡丹無奈的翻了下白眼,又道:“對了!皇後答應了沒有?”
“沒有!”韓藝搖搖頭道。
“沒有你說個什麽勁啊!”蕭無衣當即不滿的叫嚷道,方才白白讨好了他一番。
韓藝嗨了一聲:“那也隻是遲早的事,這已經是大勢所趨。”
他說得不錯,就目前而言,這是武媚娘最好的選擇,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第二日,韓藝又打着哈欠去到皇宮,繼續遊說武媚娘。
這一回,他才剛剛到,武媚娘就讓他滾,不過不是讓他滾出去,而是...滾床單。
韓藝笑吟吟的凝視着媚眼朦胧,香汗淋漓,粉臉通紅蕩态撩人的武媚娘,笑道:“你這是在報複我麽?如果是,請你繼續。”
武媚娘冷冷看了他一眼,兀自是氣喘籲籲,那一對猙獰的“山峰”随之搖晃着,真是誘人至極啊!
其實韓藝說得沒有錯,這就是在報複。
武媚娘雖然也是這一次争鬥的赢家,畢竟她與韓藝才同盟,而不是李治,但是她在這期間過得可是非常壓抑,她的性格是一定要掌握着主動,但是她從始至終都是被動的,就是被韓藝牽着鼻子走,再加上她始終無法猜透韓藝究竟想的是什麽,這讓她非常非常不爽,卻又拿韓藝沒有辦法,她需要在韓藝身上狠狠發洩一翻。
韓藝當然不會拒絕,因爲他喜歡刺激,在皇宮與皇後滾床單,哇靠!這實在是太刺激了,方才他也是非常盡興,爆出百分之三百的戰鬥力。
過得片刻,武媚娘仿佛脫力一般的輕輕趴在韓藝身上,微微喘氣道:“我實在是不明白,你爲何這麽做?你能夠從中得到什麽?”
韓藝輕輕撫摸着她那光滑的背脊,歎了口氣道:“你既然自己想不明白,那我告訴你的話,你也不會信的。”
武媚娘斜目一瞥,“是麽?”
韓藝點點頭,道:“我的最終目的就是想要早點緻仕,然後去做個閑雲野鶴,你信不信?”
武媚娘一怔,仿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哼道:“你說我會信嗎?”
“這不就是了。”
“你這純粹是無稽之談。”
“無稽之談?”韓藝搖搖頭,道:“你想想看,倘若一切都沒有改變的話,不管是你,或者太子坐在上面,那我一旦緻仕,你認爲我是個什麽下場?”
武媚娘困惑道:“我說的無稽之談,是指你爲什麽想要緻仕?”
韓藝翻着白眼,道:“因爲我想要得到的一切,幾乎是不需要通過權力去獲得的,唯獨就是這安全問題,是必須要有權力來保證的,但是我又不想如你一樣,天天都忙得是昏天暗地,整天就與人勾心鬥角,以此爲樂,這不是我期望的。我隻是想要悠閑、輕松的活着。因此我的夢想就是要追求一個文明一點制度,不管是對皇室,還是對大臣,甚至于百姓,輸了就輸了,不一定非得趕盡殺絕,才能夠解決問題,你想想你以前幹得那些事,你就知道我爲什麽要這麽做了。房玄齡在的時候,誰敢動他們房家,但是房玄齡死後,房家立刻就完了,我不想我韓家跟他們房家一樣。”
武媚娘充滿懷疑的态度說道:“這可能嗎?”
“如果不去爲之努力,是肯定不可能的。”說着,韓藝突然親吻在武媚娘那誘人妩媚的紅唇上。
武媚娘鳳目一睜,眼中閃過一抹嬌媚,欲拒還羞的回應起來。
親吻了少許,二人才分開來:“所以你放心,我是不會傷害你的,因爲傷害你的話,等于就是在傷害我的夢想。”
武媚娘嬌媚一笑,那整齊、雪白的貝齒若隐若現,道:“我可不會對你承諾這些。”
韓藝呵呵道:“你可知道,你爲何會被我一直牽着鼻子走麽?”
武媚娘一愣,問道:“爲何?”
韓藝道:“就是你始終無法猜透,我究竟會不會對付你,但是我一直都知道,隻要給你機會,你就一定會過河拆橋的。”
武媚娘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似笑非笑道:“如今你已經告訴我,你就不怕.....。”
韓藝呵呵笑道:“說不定這又是我希望的。”
武媚娘一怔,眼中滿是充滿狐疑之色,這還真不能相信,懊惱的拍了下韓藝的胸膛,“你這混蛋真是可惡。”
韓藝一邊揉着胸口,一邊呵呵笑了起來。
武媚娘惱怒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别得意,不管你是怎麽想得,我都不會受你影響的。”
韓藝笑道:“我知道,這也是我選擇你的原因,如果我要一個傀儡,我還不如自己來,唯有你的能力才能夠令我脫身,太子都不行。”
武媚娘聽得更是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