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憶中,她知道了這兩個同寝室的女孩子确實很喜歡嚼舌根頭。她才剛來,于是決定暫不予理會。
皺着眉頭将髒污的衣服脫下來,夏棠驚奇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上果然沒有傷口。那她衣服上的這些血迹,是哪裏來的?
還有原主夏棠,她是怎麽死的?
一邊仔細的清洗起來,一邊沉思着。低頭的夏棠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發現她的胸前,居然有一個胎記!
不!這個胎記太眼熟了!這分明就是曾經佩戴在自己身上的,佩戴了三年的雲紋玉佩!
如今它形成了一個胎記的樣子,長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半個巴掌大,它的位置,就在心髒外面……
夏棠清楚的記得,在上林苑秋狩上,刺客的那一箭,分明就是射在了這個位置!
正是因爲那一箭,才要了她的命!
夏棠顫抖了撫摸上了那塊雲紋胎記,不由想起了那塊雲紋玉佩的來曆。
雲紋玉佩是羊脂白玉的,質地溫潤。它是長虛觀的觀主,在铮兒登基時,送上來的賀禮。她當時覺得很喜歡,就戴在了身上。後來見到張道人,張道人說這玉佩和她有緣,長期佩戴能驅邪。
張道人說這方面的東西有一定的權威,她便信了,從此一直戴在身上。
爲什麽……這玉佩如今會以胎記的方式出現在她的身體上呢?還偏偏在這樣的位置……
夏棠怔怔的……莫非,是這玉佩救了自己一命,并在這裏複活的?
洗完澡後,夏棠從衛生間出來。又換了一身淡藍色能出門的裙子,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這裙子是露胳膊露小腿的,她看到式樣的時候還比較不習慣。一穿上身卻覺得很适合。
想到這裏的人都是這麽穿的,她的那絲異樣也很快就消失了。
不得不說,這位原身夏棠,是一位很美的美人。
她五官美豔,身材凹凸有緻,纖細的腰肢,潔白修長的腿型,長發一直垂到腰間。
就是發質不怎麽好。
她很快想到,這是因爲吹拉染燙的緣故,導緻壞了發質,這才看上去比較蓬松酥軟。
好在瑕不掩瑜。
夏棠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這時肚子已經餓的咕咕的響。
掃了一眼自從她出了衛生間的門後,就沒有說過兩句話的吳欣和孫悅一眼,她直接出了寝室。
吃飯的地方叫做食堂。
夏棠依然走的很慢,她打算一邊走,一邊讓這個身體記起更多的往事。這裏的環境和她以往生活的環境完全不同,她需要盡快适應下來,以作應對。
校園的林蔭道上,不時有三三兩兩的學生路過她的身邊,擦肩而過。
他們細小的交談聲傳入她的耳中……
“這位美女是誰?”
“你連她都不知道?她就是夏棠啦……”
“夏棠是誰啊?”
“不會吧?她是我們學校的校花啊!你個書呆子!”
“呃,校花不是衛佳佳麽?”
“好吧,反正她是校花級别的。音樂系的。其實我覺得她比衛佳佳長的漂亮,隻是那個、那個……”
“那個什麽?”
“那個名聲不太好啦。哪像衛佳佳啊,是德才兼備的大美女。”
……
這些同學說的話夏棠每一個字都聽得懂,她沉靜雙目,從善如流的梳理着這些話語,環境,還有腦海中出現的記憶。
不一會,身邊突然有男聲喚她。
“夏棠……”
夏棠轉頭,擡了擡眼——
這個男生有着一頭細碎的短發,圓溜溜的眼睛,橢圓的臉型,烏黑的眼珠正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模樣挺俊的。夏棠下意識的就反應了過來,這個男生的名字叫做甯一航,是她比她高一屆的學長。
跟原主夏棠的關系還不錯,屬于比較聊的來的。
夏棠沒什麽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一下頭。
甯一航卻高興起來。這幾月以來,他很少看到夏棠,就是看到了,她也很少搭理他。今天這種情況明顯良好,所以他要好好把握。
“你要去哪裏?”他咧開了一排潔白的牙齒,問道。
夏棠一頓,輕聲回答:“我去食堂。”
“你還沒吃中飯嗎?”甯一航訝異。
夏棠點了點頭。
“正好啊。”甯一航笑彎了眼睛說:“我也正好沒吃中飯,我們一起去吧。”
夏棠一愣,從剛才甯一航訝異的語氣,她就聽出來他是吃過中飯的。不過人家盛情難卻,有個人帶路也不錯。
想罷夏棠輕點了下頭,走在了前面。
甯一航笑的眼睛縫更細了,不停的問:“夏棠,你這段時間在做什麽啊?我很少看到你。我聽别人講,你最近比較忙……”
夏棠現在對于這具身體的記憶還斷斷續續的,哪裏知道原主在忙什麽?于是一個字都沒回。
甯一航也沒有不高興,繼續唠唠叨叨的。
兩個人一起走路,比一個人走路就快多了。主要是夏棠不知道怎麽回答甯一航的唠叨,所以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走路上。
來到食堂時學生并不多。
食堂很大,有一排排的餐桌餐椅。夏棠看了一眼那些放在角落的剩飯剩菜,聞着空氣中雜七雜八的味道,眉頭極快的皺了一下。
甯一航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幹淨的座位讓她坐下,然後溫柔的對她說:“你在這裏坐會,我去打飯。”
夏棠沒有覺得對方這樣殷勤的對自己有絲毫的不妥,優雅的坐下去。
倒是坐在她不遠處正在吃飯的幾個女同學,聞言往這邊瞟了一眼,眼睛裏飛快的閃過了一抹嫉妒。
夏棠不動聲色的将她們的眼神都收入心底。
就在這時,她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
這是一首極動聽的古典音樂曲子,悠揚婉轉,應該是幾種樂器合奏的,聲音叮叮咚咚,敲打在人的心坎上。
夏棠低頭看着自己手裏四四方方扁扁的手機,愣住了。
從記憶中,她知道這東西叫做手機,能千裏傳音,十分神奇。記得原主平時出門都是帶在身上的,所以她出寝室的時候也拿在了手裏。
雖然拿着,但一直沒用。
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是:媽媽。
夏棠隻愣了片刻,腦子飛快的閃過手機的用法,按了接通。然後笨拙的把手機拿到耳旁,沒有開口。
“夏棠?”那邊傳來了一聲婉約低喚,可以想象說出這聲音的女子一定很溫柔。
夏棠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長輩這樣關心的喚她了,她下意識的“嗯”了一聲,思緒不自覺的飄飛。
事實上自從三年前父皇駕崩後,就極少有人會喚她的名字。铮兒喚她姐姐。母後雖然會喚她棠兒,卻是沒有什麽感情的。至于其他人,都是喚她公主殿下。這些年,她甚至偶爾都會想不起來,她的名字是叫做夏棠的。
來到這裏的這兩天,反而是她聽到自己的名字最多的兩天。
然而她心裏清楚,這裏的人喚的,其實并不是她。
想到這裏,夏棠忍不住苦笑起來。
“你在做什麽?”電話裏的聲音溫婉的傳過來,是小心的,也是關心的。
夏棠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心頭有點酸澀,低低回答:“我在吃飯。”
對話那頭的聲音一下子嗔怪起來:“你這孩子,這都幾點了?你怎麽才吃中飯?這樣不愛惜自己,對身體不好……”
一直唠叨了好一陣,那邊的聲音才停下。
夏棠已經很久沒有直接面對别人的這種毫不掩飾的關心,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應對。她輕輕的又“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沒有聽到她的回話,聲音就有些讪讪的:“我也沒有什麽事,就是問一問你在做什麽……”
片刻沒有聲音,夏棠又“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聲音就倉促了:“沒什麽事兒的話媽媽就挂上了,記得常給家裏打個電話。”
夏棠再次“嗯”了一聲。沒一會,電話裏就響起了“嘟——嘟——”的回聲。
她把手機拿下來,腦子裏仿佛浮現了一個微胖的中年婦女,那中年女子看着她的目光極爲柔和,笑吟吟的,仿佛傾注了自己所有的關心和愛護。
夏棠心裏明白,那是這具身體的母親。
她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小的時候,母妃看着自己眼光也是那樣充滿愛意的。
……
“夏棠?”甯一航把飯菜端端正正的放在她的面前,好奇問:“你在想什麽?”
夏棠莞爾一笑,搖搖頭低聲說:“吃飯吧。”
她吃飯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語”的禮儀,細嚼慢咽,動作優雅,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這可就苦了坐在她對面的甯一航。
甯一航以前也不是沒有跟夏棠一起吃過飯,可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壓抑過。
他覺得夏棠的動作很好看,明明應該很美很是舒心的。可是他就是覺得對面仿佛有一股沉重的壓力撲面而來,莊嚴大氣、高貴肅穆的讓他喘不過氣來。
那種一種讓他自卑的無法企及的貴氣,高貴的宛如他就是從偏遠地區進城的農民工,陡然看到繁華富貴的高樓大廈,壓迫的他擡不起頭來,冷汗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