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業再厲害,畢竟也隻是一個人,這個國家是有法律的,他即便要行事,也不敢明目張膽的來。我是孤兒,屬于那種比較好下手的類型,弄死了,派出所也就登個失蹤,不會鬧出太大的事,稍微有一些本事,就能壓下去。但唐毅不同,他隻要聰明一點兒,把事情鬧大了,其實周玄業也很難明面上拿他怎麽樣。
至于暗地裏的那些把戲,隔的太遠也沒用,中國還是很大的,有心要躲一個人還躲不過?周玄業隻是個煉屍之人,又不想京城的黃天那幫人,跟上面的人勾結,可以輕輕松松定位一個人。
相比之下,周玄業還是有很多顧忌的。譚刃說的沒錯,我真是自己救了自己,原來會惹麻煩也是一個優點啊。
所幸周玄業現在功夫還不到家,而他什麽時候能到家也是個未知數,周玄業今年都三十多歲了,而他的師父,根據之前得知的情況來看,再怎麽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
按照這個推算,不出意外,周玄業也得等個十年八年,當然,如果真像譚刃說的那樣,周玄業天縱奇才,那就隻能說唐毅倒黴了。果然,天才往往都是瘋狂的。
我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半個鍾頭後,車子到了,燈光打過去,隻見大門口立着一個佝偻的背影,正伸着脖子張望,是那個幫我看靈堂的大爺。
本來我和唐琳琳住進宅子裏,已經沒他什麽事了,但想着他一個孤寡老人,若沒了這份兒工作,還不知以後會怎麽樣,反正工資也不高,便沒有辭退,一直住了下來。
他挺感激我的,經常會等我回家,我意識到,他很可能把我當兒子對待了,說真的,深夜裏看到老人家站在大門口張望等着你回家,那種感覺難以言說。
周玄業眯着眼看了我的宅子一眼,道:“介不介意我進去坐坐?”
唐琳琳率先開口,道:“介意。”
周玄業失笑,慢悠悠的說道:“至于這麽防備我嗎?我說了,我已經轉移目标了。”
唐琳琳撇了撇嘴,道:“轉移目标,那還跟我們牽扯幹什麽。”
周玄業道;“男人間的友情,你不懂。”
唐琳琳切了一聲,道:“我看啊,你們男人,根本就沒有友情,隻有利益。”
周玄業笑了笑,見我沒回話,就道:“不歡迎就算了,下車吧。”待周玄業的車離去後,唐琳琳拍了拍我的肩,道:“親愛的,有錢嗎?”
我一邊往大門口走,一邊兒跟在等門的齊大爺揮手示意,他皺紋密布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讓我心情舒暢了不少,于是我道:“有錢,不過不借給你。”
唐琳琳呸了一聲,道:“你就摳門吧,誰要借你錢了,我得意思是咱倆買輛車呗,我可不想再被他送回來了,坐的我渾身不舒服,毛森森的。”她這麽一說,我想起剛才的狀況,也覺得有理,便同意了。
這次聚會後,譚刃還真時不時來喝茶,事務所的活兒本來就不忙,有些活兒,顧客一個電話,說一下情況,報一下生辰八字也就搞定了,因此譚刃後來經常泡在茶樓裏,财大氣粗的要了個包間,還問了wifi密碼,這也就算了,偏偏這龜毛摳的,一天下來,占一個包間,就點一壺菊花茶,連瓜子兒都舍不得點一份,要不是他嫌吵,讨厭人多,我估計他連包間都會省下來。
我說他喝茶打一折,可沒說包間也打一折啊!
下午時分,我去後台端了一些瓜果點心送到了包間,放到了桌子上。譚刃看了一眼,低下頭繼續看平闆,我補充道:“我請客,點心不收錢。”
譚刃立刻放下平闆,開始吃點心,我有種很想抽他的**。
“老闆,事務所離這兒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你說,你天天跑過來喝菊花茶,你不累嗎?你要喜歡,我給你打包一盒菊花回去?”
譚刃不鹹不淡的說道:“這兒環境不錯,清靜。”
我想到了上次沒說完的話題,便道:“老闆,前幾天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譚刃道:“什麽問題?”
我道:“就是爲什麽你們師兄弟二人會在一處?爲什麽周玄業可以操控你?你可是三子觀觀主煉出來的屍王啊,而且還是觀主的首徒,怎麽着,也輪不到周玄業來操控你吧?”
譚刃停下了吃點心的動作,微微側頭,片刻後,道:“師父派我下山看着他,不要讓他做錯事。正因爲我是師父煉制出來的屍王,所以他并不能操控我,隻是煉屍術中,有些術法是相同的,可以對我造成一些簡單的影響。”
我有些吃驚,道:“看着他?怕他害人嗎?”
譚刃點了點頭。
我頓時怒了,道:“那他害我,你怎麽不阻止!”
譚刃皺了皺眉,道:“他害你了嗎?如果他真的害你,你現在還能坐在這兒跟我吼?他有害你的心,但功力不到家,一直沒有真正行動過。在這個行動沒有展開之前,你好好回憶一下他所做的事,有真正害過你嗎?”
他這一番話,頓時讓我目瞪口呆。
沒錯,周玄業目的不純,一開始就沒安好心,但畢竟沒有真正付出過行動,在此之前,除了化身爲周老二的時候想殺我外,還真沒有對不起我什麽。
我道:“也就是說,他沒有真正動手前,你不會管?那他對唐毅下手的話,你會不會阻止他?”
譚刃手裏握着倒了菊花茶的杯子,慢慢轉了個圈,緩緩道:“我跟你說過,他的性格很偏執,說句不好聽的,已經偏執到有些病态了。勸說對他是沒有用的,他想做的事情,千方百計,不計代價,甚至死也要做到。要想阻止他,隻能……”譚刃将菊花茶一口喝盡,手指突然用力,那紫砂的杯子,頓時就碎了。
我大叫:“**,這是一套的啊!”
譚刃露出一副真受不了你的神情,道:“我賠。”
我道:“這是宜興的!我這裏最好的一套紫砂茶具就是它了!”
譚刃道:“别想訛我,宜興?我看是上新的吧?”
上新是一條街鋪,賣一些仿古的字畫、擺件什麽的……譚刃猜對了,因爲,這确實是我三十塊一套在上新淘來的。
我囧了一下,幹笑:“老闆,你眼力真好,我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不會真讓你賠的。不過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要想阻止周玄業,勸阻沒用,一般的阻撓也無濟于事,難道隻能下殺手?
我将自己的想法一說,譚刃冷哼一聲,道:“隻能我師父出面制他。”
我忍不住跺腳,道:“**,那你讓你師父收拾他呀!既然能收拾他,幹嘛讓他這麽禍害人啊!”
譚刃皺眉道:“我師父今年都八十多了,眼也花了,背也彎了,走路一搖三顫,讓師父出面收拾他,收拾完,師父自己也可以歸西了。與其如此,倒不如……”
我道:“不如什麽?”
譚刃道:“不如我親自動手,殺了他。”
我道:“你下得了手?”
譚刃道:“下不了,能動手我早動手了。”
我道:“那你說個屁。”
譚刃道:“他隻禍害唐毅一個人,複活周玄禮,就會收手。他畢竟是我師弟,是自己人,你覺得,我會爲了一個外人,對他下手嗎?”他說着看了我一眼,神情不像是開玩笑,我意識到,譚刃說的是真的。
他并不贊同周玄業的所作所爲,但周玄業所做的一切,其實真正害到的,也隻是一個人而已。如果周玄業是要作奸犯科,害一大群人,譚刃肯定會出手,但周玄業現在所針對的隻有唐毅。
我坐在凳子上,抓了抓頭發,道:“既然你有這個心,當時在仙候墓外,爲什麽跟我說那些話?爲什麽提醒我?爲什麽要幫我?”
譚刃道:“那個時候,我才剛剛起了這個猜測而已。而且,你和唐毅不一樣。”
我苦笑,道:“有什麽不一樣?”
譚刃望着窗外街道上熙熙攘攘的遊客,不冷不熱的說道:“不知道。”
我無語,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片刻後,譚刃又道:“兩年前你剛來的時候,什麽也不懂,小心翼翼,又蠢又笨,好不容易學的聰明了,就被他弄死,太可惜了。”
我道:“老闆,你直接說你拿我當好朋友,舍不得害我不就完了?”我又不傻,雖然譚刃這龜毛,說的話饒了十八道彎,但我也聽出了其中的真意。
他一開始就知道周玄業招我的目的不純,但當時他沒有放在心上,那時候我對他來說隻是個陌生人,沒有放在心上的必要。而後來兩年多的經曆,讓譚刃的态度逐漸發生了改變,至少他心裏,是真正拿我當朋友的,所以才開始研究起了周玄業招我的真實目的。
那時候他不确定,隻是心中有了些猜測,所以便隐晦的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