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刃道:“周玄禮早就死了,那隻是周玄業模仿他而分裂出來的人格,他沒辦法接受自己害死了相依爲命的大哥,主人格在受刺激瘋了以後,就分裂成兩個人格,一個性格做派酷似玄禮,另一個則是他自己,因爲人格分裂的原因,另一個人格行爲更加嚣張和狠毒,不過主人格對于親人的愧疚和思念占了上風,所以後來,基本上是酷似周玄禮的人格在主導身體,直到後來……”
現在的周玄業雖然治愈了,但他所模仿出來的周玄禮的人格,其實也跟着消失了。
那王八蛋在騙我們,什麽合二爲一,我們認識的那個人格,已經被周玄業徹底放棄了,或者說,真正的周玄業,對于周玄禮的愧疚已經沖淡,甚至消失了,所以他才能恢複過來。
而現在的周玄業,就是他自己,用譚刃的話來說,從小就心機深重,爲人陰狠,善于僞裝。之前的周玄業和譚刃關系一直很好,好到我一直覺得這師兄弟是穿同一條褲子的。
事實上,那并不是我的錯覺。
那個模仿周玄禮而誕生的人格,是真正将譚刃,将我們當成朋友和兄弟的。
但現在,那個人格消失了,剩下的隻有周玄業。
甚至他還将我們當傻子一樣,說什麽人有善惡兩面,兩個人格都是他,合二爲一了而已,現在譚刃說出這段真相,我才知道,全他媽是騙人的。
唐琳琳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就哭了起來,說:“我、我雖然喜歡叫他周狐狸,但是,但是他對我真的挺好的,我過生日的時候,他還給我送過美男抱枕,過年還給我發紅包,我想他,有沒有辦法讓他回來。”
譚刃神情不變,淡淡道:“那個人格,本來就是他模仿出來的,即便他現在願意模仿,也回不來了。”
唐琳琳抽噎道:“你一點兒都不傷心嗎。”
譚刃沉默片刻,道:“我很早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他存在的時候,我沒有愧對他;他消失了,是注定。”
我坐在甲闆上,整個人如同被潑了一層涼水,譚刃沒有愧對過周玄業,但是我有,可惜,我連個道别的機會都沒有。譚刃說完後,氣氛沉默下來,我覺得喉嚨如同被堵住了一樣,半晌才找回了語言的能力:“老闆,你真的要聽周玄業的嗎?你真的願意接納一個生魂嗎?”
譚刃側頭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他騙你的。”
“嗯?”我和唐琳琳有些懵。
譚刃道:“就像你說的,屍王就是屍王,沒有人試過把生魂和屍王合二爲一,誰也不知道那會産生什麽後果。我記得,你偷看過他的包。”
我道:“額,不是偷看,當時是不得已才看的。”
譚刃淡淡道:“都一樣,那包裏放了一個木匣子,你應該看過了。”
我道:“看到過,但是我沒有打開,上鎖了。”
譚刃道:“那裏面放着周玄禮的生魂,他真正想複活的是玄禮。”
我倒抽一口涼氣,道:“如果是這樣,未嘗不可一試,既然如此,他直說就好了。如果真的是想做實驗,讓周玄禮活過來,我們也可以幫忙。但他爲什麽騙我們?”
譚刃道:“我有一個猜測,但是這個猜測不一定準确,所以現在不能告訴你。”
說話間,周玄業等人已經完全準備好了,他們分爲兩批輪流下水,一下水,那鲛人就跟上了他們,一起潛入深海,并沒有攻擊性。
譚刃的話讓我有些炸了,我道:“老闆,别賣關子,有什麽想法告訴我們吧。”
譚刃轉頭,開始安魚餌,将魚鈎扔了下去,繼續釣魚,他釣魚一般隻釣一頓的吃食,絕不多釣一堆吃不完的魚浪費,用譚刃的話來說,爲了食物撲殺獵物,是自然規則,爲了玩樂而撲殺獵物,是一種浪費和罪過。
我知道這小子,不想說的話,你是絕對問不出來的,無奈,我轉移話題,道:“那你覺得,那複活石,真的能讓周玄禮活過來嗎?”
譚刃不冷不熱的反問道:“你覺得可能嗎?古往今來,多少人追求長生不死,如果一塊石頭就能讓人複活,秦始皇當年,還需要費那麽大的功夫,讓人出海尋找什麽仙丹?”
唐琳琳道:“你的意思是說,周狐狸,不可能成功?周狐狸又不蠢,既然不可能的事情,他爲什麽還要做?”
譚刃斜靠在椅子上,支着頭,似乎在思考些什麽,最後他對唐琳琳說道:“他是一個很偏執的人。”緊接着,譚刃便給我們講了他記憶中一件往事。
那還是小時候的事,當時周玄業在山裏撿到了一隻小野狗,抱回三子觀養。那是隻母狗,養到大時懷了孕,道門不能見血,爲了防止母狗在觀内生産,因此發現母狗懷孕後沒多久,觀主便示意周玄業将母狗放歸山林。
周玄業那會兒十二歲,十分喜愛那隻狗,不同意,但又不能反抗師命,最後他将那隻狗帶出觀外殺了,将狗肉腌制起來,接下來的十多天,一口一口,将那些肉全都吃了。
唐琳琳聽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道:“爲、爲什麽?”
譚刃道:“因爲他喜歡的東西,就要牢牢的抓住,哪怕是吞到自己肚子裏,也不能放走。周玄業很偏執,跟他有仇的人,他會千方百計報複回來;他喜歡的東西誰也别想搶走;他認定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他确定的目标,不論多難,都不會放棄。所以,他自己也知道,成功的幾率不大,但是他一定會試,隻要有一點可能,他就不會放棄。”
頓了頓,譚刃對我和唐琳琳說道:“我今天跟你們說的,你們聽完最好忘了。記住我的話,無論如何,不要成爲他的仇人;更不要成爲他喜歡的人,朋友也好,兄弟也好,愛人也好,想想那隻狗的下場;這次回程之後,或許就是我們分别的日子,趁着他對你們既不仇視,也不喜歡,早點兒脫身吧。”
我和唐琳琳對視一眼,都沒吭聲。
我以爲自己是了解現在的周玄業的,但聽譚刃這麽一說,我才知道,自己根本不了解。這人是個偏執狂,非常容易走極端,他爲了留住愛犬,将懷孕的母狗給吃了,愛一樣東西都能愛成這樣,更别說恨了。
唐琳琳嘀咕道:“這完全就是心理有問題。”
譚刃道:“差不多,當年他在師門年齡最小,被我們慣壞了,後來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唐琳琳道:“應該帶他去看心理醫生。”
譚刃不冷不熱的說道:“如果你能把他弄到醫院去,我佩服你。”
唐琳琳慫了,對譚刃道:“算了,反正他不對你下手就行了。嘶……不過他也太變态了,我這麽漂亮可愛,萬一他愛上我怎麽辦?不行,我不能讓他愛上我,我一定要讓自己惡心一點才行。”說着,她伸出小手指開始掏鼻孔,道:“從明天開始,我就不刷牙,不洗腳了,長得太漂亮,就容易招惹這些爛桃花,哎,真煩。”說完,一邊掏鼻孔一邊走了。
我雖然奇怪周玄業爲什麽要拿譚刃當擋箭牌,但譚刃不肯說出他的猜測,我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便隻能放棄了。正如唐琳琳所說,隻要周玄業不是在打譚刃的主意,一切就好說了,我決定接下來按照譚刃說的,裝作什麽也不知情,等j組織的事情處理完了,或許真的應該分開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該來的始終要來。
二十多分鍾後,周玄業這一批人上來了,但沒将那塊複活石帶回來,上船後,幾人摘下頭罩,便聽阿紫道:“下面有沉船的遺憾,船下面還有很多亂石,還有一些海生物,大緻範圍已經确定了,得将那片區域清理出來,估計得一天一夜,需要大家一起幫忙。”
第二批人立刻穿着裝備下水,阿紫經過我身邊時,說道:“蘇先生,我想跟你聊聊。”
我和阿紫的第一次見面,絕對是相當不愉快的,她拿槍想殺我,我用腳把她往水裏踩,所以即便後來船上的衆人都熟悉了,我倆的關系也是相當惡劣的。
她如今主動找我說話,不用想,我也知道她是說周玄業的事,于是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朋友?”
阿紫冷笑道:“是忘恩負義,昨天晚上,鬼船出現時,隻有三枚醒神符。”她并沒有将話說完,隻說了這麽一句,就冷哼一聲走到一邊休息了。
但我知道她想表達什麽,隻有三枚醒神符,周玄業自己沒有留,而是給了唐琳琳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