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和這小子認識不久,但我也算是了解一下他的性格,大概是常年一個人相處,他的性格從正常角度來看,是有很大缺陷的,情緒表達障礙,語言交流能力差,這些組合在一起,使得天然呆在大部分時候,都處于一種完全看不出情緒的狀态,因爲他并不大會表達這些東西。
正常人高興了會笑,痛苦時會哭,他大概隻會盯着你看,讓你完全弄不清楚他的心理。
而此刻,天然呆看我的眼神,卻是帶上了一種很罕見的情緒的,我心裏突然升起一股不安,覺得接下來,或許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在這麽下去,我恐怕真的要被咬死了,我可憐的脖子,在滇緬叢林裏就被咬過一次,現在又來,這是人脖子,又不是周黑鴨的鴨脖子,有那麽好啃嗎?
幸虧天然呆并沒有袖手旁觀太就,他立刻蹲下了身,用手掐住了那婦人的雙頰,試圖讓她張嘴,但這女人就跟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樣,臉都被掐的變形了,居然硬是咬着不松口。
要知道,我可是領教過天然呆的臂力的,他要真那麽使勁兒一掐,都能把人骨頭給掐斷了。不過這女人的骨頭大概異于常人,天然呆手臂上的肌肉都鼓起來了,她卻依舊咬的死死的。
這時,他估計知道這張沒用,便猛地拿起了一旁的鐮刀。
對着這女人的後脖子。
身體失血的感覺,其實并沒有太大的痛苦,但會讓人在心髒供血不足下,産生一種心悸的感覺。我被咬着放血,漸漸的也感覺不到痛苦了,耳朵裏别的聲音聽不到,就聽得見我自己的心跳聲從内部響起。
事到如今,我可以很肯定的相信,趴在我身上吸血的這個女人,絕對不是活人,八成是個變異的僵屍。此刻,天然呆拿着鐮刀對着她,按理說可以一刀割掉她的脖子,但不知爲何,他竟然沒有下手,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糾結。
我盯着他,下意識的張嘴:“救我。”
天然呆的手頓時動了一下,鐮刀似乎又朝那女人逼近了一步,但最終,他卻并沒有下手,隻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唯一能透露出情緒的,大概是那雙漆黑的眼睛裏,目光閃動,似乎在做着什麽掙紮,
他目光看着埋在我脖子上的女人,最後又看向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沒有開口。
而此時,我已經覺得意識模糊了,周圍的一切逐漸離我遠去,失血帶來的無力感,讓人的大腦一片渾噩。
最初我還對天然呆的這種做法感到心冷,他爲什麽不救我?
對了,這個女人是小扶桑的人,他當然是要幫自己人。
我大概能理解天然呆的掙紮,但心裏還是有一種非常難受的感覺,隻是這種感覺,伴随着越來越嚴重的失血,到最後都消失了。人在那種狀态下,基本上會處于一種意識遊離和停頓的狀态,根本顧不得去想其他了。
然而,就在我意識模糊間,我感覺到在吸我血的女人,将嘴唇移開了,按住我雙手的力道也消失了,可此時,我眼前一片模糊,連站起來的力道都沒有,更别說跑了。
我躺在地上,心中一片冰涼,隻覺得完了。
人生往往就是這樣,在你覺得高興的時候,突然給你緻命的一擊,在你覺得痛苦的時候,卻會讓你更痛苦。
她起身的那一瞬間,我還以爲是她吸夠了,我聽到她用一種類似藏語的語言在和天然呆說話。須臾,女人的聲音尖銳起來,微微拔高,突然又埋下頭來打算吸我的血。
便在此次,我耳朵裏又一次聽到了之前的那種慘叫聲,不,确切的來說,是比之前的慘叫聲更叫駭人,甚至讓我已經模糊的大腦,都微微清醒了一些。
那不像一個人在慘叫,更像是很多人在慘叫,聲音非常大,讓人根本不容忽視。女人埋頭的動作頓住了,側頭往冰洞後面看,長長的頭發順勢掃在了我的臉上,隐隐約約,仿佛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我不想死。
我不能死。
我掙紮着側過臉,将臉從頭發中解脫出來,緊接着,我試圖往前爬,現在那女人似乎被聲音吸引過去了,沒有來離我。周圍的一切,在視線中都是模模糊糊的,當失血導緻視線模糊時,就說明失血很嚴重了。
我下意識的捂住了脖子,試圖讓它不再流血。
得益于我被牝牡元膽珠改造過的體質,按理說被咬到大動脈的血,是很難止住的,但我捂了會兒,它竟然就不流血了。這一刻,我幾乎有種想哭的沖動,這是一種絕境中看見希望的激動。我還以爲自己會失血而死,現在它能自己止血,就相當于一條救命繩了。
我立刻牟足了勁兒往前爬,人的求生意志是非常強大的,從理智上來分析,我不管怎麽爬,估計都難以擺脫那女人,但我還是忍不住要爬。這就像是強地震來臨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根本跑不出去,但大部分人還是會往樓梯口跑,甚至去跳樓求生。
這是生命的一種本能,便是一隻小蟲子,被人踩在腳底下一撚即碎的時候,它也不會忘記臨死前的掙紮。
此刻,我沒有辦法去分析局勢,去判斷自己有多少生存的機會,本能驅使我,無論如何都不要停下來。爬出大概四五米遠左右,那種慘叫聲,突然又轉化成了尖銳的笑聲,像是有很多人一起在笑一樣,便在此時,那個之前吸我血的女人,突然速度極快的從我身上越過去,理都不理我,竟然跑了,那模樣,就像是在躲避什麽東西似的。
它在躲避什麽?
我下意識的回頭看,昏暗的冰洞,模糊的視線,讓一切都變得很艱難,我看到天然呆迅速的朝我靠近,而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又出現了幾個消瘦的人影,搖搖晃晃的,竟然和之前那個女人差不多。
我驚了一下,努力睜大眼想看清楚,而這時,天然呆已經走到了我身邊,單身一抄,穿過我的腋下,将我整個人都攬了起來,他隻說了三個字:“我們走。”
我現在幾乎沒有力氣說話,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
怪他剛才不救我嗎?可比起自己的族人,我隻是一個外人而已。
我似乎沒有理由去怪他,但這并不能代表心裏沒有疙瘩。人對于痛苦的感受,總比快樂要記得牢。
他抄着我往後退,手裏的鐮刀揮舞了兩下,嘴裏突然發出一聲清嘯,緊接着,那些尖笑着的人影聲音就停止了,搖搖晃晃往前走的步子也停止了。
我整個人跟面條一樣挂在天然呆身上,被他抄着往後走,昏暗的冰洞中,那些人影逐漸離開了我的視線。然而,這個過程幾乎不到一分鍾,黑暗中,又響起了一陣說話的聲音。
我心裏猛地沉了一下。
之前天然呆似乎就是因爲跟那女人交談一番,就突然态度大變,直接把我給那個女人當零食了,這次……
叽裏呱啦的聲音還在繼續,并且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仿佛在使用車輪戰,天然呆偶爾回一句,速度很快、很急,似乎在争辯什麽。
我幾乎沒有聽到過他這樣說話,這一瞬間,我可以感覺到,他在和對面的那幫‘人’争論,至于争論的内容到底是什麽我根本聽不懂,隻覺得他抄着我腋下的手,突然變得非常緊,并且,還在發抖。
我頭皮麻了一下,終于擠出一句話:“你們在說什麽。”
天然呆的手還在抖,他嘴唇動了好多次,才看向我,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到底是誰。”
這句話讓我發懵,我發誓,我是誰,我來小扶桑幹什麽,所以的一切,我絕對沒有隐瞞過天然呆,對他這樣的人,這些事根本沒有隐瞞的必要。
可現在,他這句話,顯然是在懷疑我。
什麽叫你到底是誰?
我他媽又不是間諜!
我察覺到,天然呆原本抄着的手突然收的很緊,并且他還停下了後退的步子,但與此同時,對面那些人卻在前進。我腦海裏猛地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這小子……
***,混蛋!
我立刻掙紮起來,但天然呆是屬金剛的,哪裏掙脫的動,他側過頭,似乎不敢看我,淡淡道:“對不起,我不想這樣做,但是……”後面的一句話他說的很輕,所以我根本看不到,緊接着,那手一松,突然在我背後重重的一推,我整個人就往前撲騰了好幾步,最後在快要倒地時,猛地被一隻幹瘦、僵硬而冰冷的手給拽住了。
我猛地擡起頭,非常黑,隻能看到的離我最近的這一個。
是個光頭,看不出男女,眼睛仿佛發着綠光一樣,口水直冒的盯着我。
我覺得一陣毛骨悚然:“不……”巨大的沖擊和恐懼之下,我知道自己跑不了,所以我做出了一個連我自己都很意外的動作。我伸出手,猛地掐住了對方的脖子,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先弄死它,我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