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顧不得身體的疼痛,順勢抄起一腳就朝江玺踹了過去,由于他雙手都在對付唐琳琳,因此一下子沒能躲過去,這一腳便直直踹到了他的腰上。江玺嘴裏發出一聲悶哼,卻沒有管我,我知道自己現在這一腳,其實沒有太多勁兒,實在很窩囊。江玺卡住唐琳琳喉嚨的手卻是收緊了,千鈞一發之際,我手中的神位裏突然鑽出一個灰蒙蒙的人頭,大喊:“不許欺負我媳婦兒!”
“小安!”我大駭,道:“你出來幹什麽,快回去!”
小安道:“這個壞人在欺負你們!弟弟,要不你把我收了好了,收了我就可以幫你的忙了。”
我心中又是憤怒又是難過,道:“你瞎說什麽,不論如何,我也不可能把你……快别說了,這裏有我們,你先躲起來。”江玺卻道:“你想你弟弟和你媳婦兒死,就給我乖乖去查機關。”
說話間,伸手将唐琳琳一推,唐琳琳砰得摔到了牆角。這一刻,我由衷惱恨自己的無能,關鍵時刻,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卻沒一個能保護好的。
唐琳琳摔在牆角劇烈的咳嗽,眼淚都出來了,順着我的手臂慢慢站了起來,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道:“天天,别自責,不關你的事。”
“如果在這裏的不是我,而是譚刃或者周玄業,或許……”
“如果是他們,别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會割肉救人的。咳咳……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厲害的,我們大多數普通人,不都是這樣的嗎。”說這話,她撫了撫胸口,壓低聲音緊緊盯着幾米開外的江玺,道:“咱們兩個加起來,是打不過他的,你說怎麽辦,我聽你的。”
是死還是活?
是一隻小鬼的命重要,還是同伴的命重要?
我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無比糾結的境況中,而這時,小安卻并沒有聽我的話回到神位裏,而是圍着江玺,并且試圖去攻擊他。小安本來就屬于沒有攻擊性的鬼,心中隻有執念,沒有怨氣,根本沒什麽力量,也無非是騷擾一下罷了。江玺揮舞着手左揮右擋,沒見他有什麽損失,反而是小安,越發虛弱的猶如一縷随時會消散的煙霧一眼。
江玺見此,低罵道:“該死,它太虛弱,你再不動手收它,它就要灰飛煙滅,永不超生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果然,便見小安在空中的速度越來越慢,整個人即便不再有其它動作,也顯得更加模糊,仿佛随時都會消失似的。在被周玄業刺傷後,譚刃就告誡過我,不能再讓它出來,可後來的事情,卻使的小安不得不一次次出來面對危險,先是幫我打開鐵索陣,又幫我下水查看情況,再加上現在這茬兒,虛弱的都快消失了。
這是鬼物最可悲的下場之一,小安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大哭起來:“哇哇,我還沒有長大,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弟弟救我,弟弟救我,救我,救我……”越到後面聲音越高亢,之前那種軟糯糯的小孩子聲音已經完全扭曲了,變成了一種男女不辨,凄厲之極的鬼嘯聲,那聲音刺人耳膜,讓人渾身發涼,汗毛倒豎,跟到了鬼片現場一樣。
我耳朵裏隻有最後那兩個:救我,救我……
“我該怎麽做,我該怎麽做!”望着中間已經隻剩下灰蒙蒙一團,連人頭的形狀都消失不見的小鬼,我将目光投向了此刻唯一的救星。
江玺道:“收鬼,鬼借精血而生。快,把你中指的血,滴到神位上,然後叫它的名字。”
我不敢耽誤,此刻,隻能讓讓‘小安’活下來,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甚至這時,我連疼痛都完全忽略了。拿匕首、割手指、放血,一切都在片刻間完成。
那滴血滴在神位上,圓溜溜的打起了轉,緊接着迅速的融入了木牌之中,與此同時,我開始按照江玺所講解的方法,叫它的名字:“傅安、傅安。傅安……”足足叫了十來聲,那團灰色的鬼氣中,凄厲駭人的尖叫聲才停了下來,緊接着猛地化爲一縷灰煙鑽入了神位中。
便在這一刻,我手中的神位自己騰空而起,開始散發出一陣微微的紅光,整個神位似乎變得透明一般,伴随着紅光閃閃爍爍,裏面露出了一個嬰狀模糊的人影。
江玺緊緊盯着空中的神位,突然道:“晚了。”
我心中一顫,道:“什麽晚了?”
江玺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道:“我雖然不是法堂出身的人,但也能看出來,最後關頭,它身上的怨氣被激發了出來,收小鬼之前的第一步,就是煉化它的怨氣,但現在它卻夾雜着怨氣被你收服,一會兒會變成什麽樣,我就不知道了。”
我和唐琳琳對視一眼,一時間皆說不出話來。
江玺又道:“若早一點聽我吩咐,何至于落到如此。”
“你***給我閉嘴!”我忍不住爆了粗口,上前揪住他的領子,道:“如果不是你苦苦相逼,它會變成這樣嗎!”
江玺冷笑一聲,一把擋開了我的手,道:“你騎虎難下,我這麽做,反倒是幫你做了選擇,現在,大家都不用困死在這裏了,壞人都被我當了,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唐琳琳呸了一聲,道:“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自私自利,隻顧自己死活。”
江玺依舊連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隻冷冷的看着空中紅光閃爍的神位,約莫三分鍾左右,那紅光逐漸消失了,緊接着落在了我的手掌心裏。
我知道,收服應該是完成了,不知道,小安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
盯着手中的神位,我試探着喊道:“小安?”
沒人回答我,我又道:“哥?”
這一叫,神位裏傳出了哼的一聲,我愣了一下,發覺那不是小安的聲音,音色聽起來,倒像是個成年人的聲音。
莫非是我聽錯了?
正想着,一陣灰白色的煙霧猛地從神位中鑽了出來,緊接着,一個樣貌完全陌生的人,站在了我們眼前。
他身上穿着一套衣服,上身是t恤,下身是牛仔褲,非常眼熟,仔細一看,不就是我平時經常穿的那一套夏裝嗎?隻不過這人,渾身都是灰色的,頭發、眼睛、衣服、鞋襪,剩下的就是露出來的皮膚,慘白慘白,完全不是活人。
唐琳琳捂着嘴,驚呼道:“難道,難道它是小安?”
我也覺得吃驚不已,點了點頭,道:“應該是它……它終于達成所願,長大了。”這一刻,我的心情别提多複雜了。當初我一直計劃着将它的能量養足,讓它自己‘長大’,自然而然放下心中的執念,投胎超生。
而沒想到,現在鬼是長大了,但最後關頭,執念卻變成了怨氣。
鬼一但有怨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有怨氣的鬼,是可以害人的。
現在,它即便長大了,也無法再往生了,一輩子都隻能做一隻被人操控的鬼。
我眼睛發熱,幾乎有種想哭的沖動,隻覺得太對不起那小鬼了。
而此刻,我們面前的小安,身上的衣服應該是它自己幻化出來的,不再是我剪的個黃色小肚兜了,輪廓到是有些熟悉,和我很像,但顯現出來的年紀看上去比我大,像是三十出頭的樣子,渾身的氣勢也陰森森的,一雙細長的,顯得陰森森的眼睛,緩緩的掃過了在場的三人。
緊接着,它臉上露出一個十分詭異的笑容,一步步朝着江玺走了過去。
江玺皺了皺眉,微微後退,對我說:“控制它。”
我知道,小安八成是要報仇了,便裝聾作啞道:“控制,怎麽控制,我不會。”事實上,在收服小安的那一刻,我和它似乎已經建立起了某種奇特的心理感應,這種控制感是自然而然生出來的,幾乎不用人教。
不等江玺再開口,小安突然猛地朝着江玺沖了過去,整個人從江玺的身上直接穿了過去。
霎時間,江玺渾身一震,緊接着,整個人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搖搖欲墜,砰得一聲,雙腳跪到了地上。而小安,已經穿過它,停在了另一邊。它搖了搖脖子,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轉過身,又一次從江玺身上沖了過去,這一次,江玺幹脆直接趴地上了。
看不出什麽外傷,但整個人的臉色頓時萎靡下去。
唐琳琳詫異道:“我聽周玄業說過,它這是在沖身。人身有陽氣護體,一般的鬼根本沖不了身,一沖身反而會元氣大傷。但如果厲害一些的鬼,或者被人收服的鬼,就可以去沖身,被沖身的人,陽氣逐漸衰弱,最後猝死都有可能。不行……反正不該幹的也已經幹了,不能讓江玺這麽死了,咱們得靠他打開石門!”
說完,她沖那個已經不再小的大安喊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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