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沒一個人說話,四目相對,誰也不肯相讓,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了一樣。
須臾,他眨了眨眼,神情顯露出一種虛弱感,我知道他也中毒不輕,也撐不了太久。于是我道:“你說過,我八字輕,命裏早亡。我這條命其實早就該死了,能活到現在,已經是賺了。有舍才有得,你如果下不去手,那我自己來。”
說着,我拔出了匕首。說真的,一個很想活的人,面臨着不得不自殺的處境時,這種感覺是相當痛苦的。我究竟該怎麽自殺?學着電視劇裏的人一樣,自己捅自己的肚子?那肯定是死不了的,至少也會死的很慢。
捅心髒?
外面有肋骨擋着,捅進去該多疼啊。
那就割喉嚨?想想喉管張開的情景,我就覺得頭皮發麻。
要不……要不割手腕放血吧?這個死的應該不是很痛。我劃拉着匕首在手腕處比劃,周玄業見此,終于歎了口氣,說:“好,你有這份情義,我替師兄和琳琳領了。”
别人動手總比自己動手強,我把匕首遞給他,說道:“動作快點兒。”
周玄業露出一個糾結的神情,說道:“其實也不用死,還有一個折中的方法。”
折中的方法?
還不用死?
我立刻來了精神,有種自己邁進鬼門關的腳收回來的喜悅感,忙道:“社麽折中的方法。”
周玄業沉聲道:“活煉。”
他跟我大緻說了一下活煉的方法,即用煉屍的方法去煉活人。最初這種方法的誕生,其實是爲了救人的。古時候經濟和貿易不發達,一些患了重病的人,如果需要什麽特殊的藥材,就隻能臨時找。而病人則根本等不到那個時候,因此衍生了一種奇特的煉屍術,将活人變成猶如‘煉屍’一樣的東西。
如此,病情便會停留在煉屍之時,然後争取時間,等待需要的藥材。
這種方法也有副作用,消耗的是人的潛力。如果人的能量是一千,那麽煉屍就相當于将活人的大部分能量提前抽取了,通俗點的話來說,即便治好了,往後身體素質也會大大下降,若不注意,還有可能早亡。
這種方法,類似于現代正在研發階段的‘人體冷凍技術’,即将得了絕症的病人,利用冷凍技術冷凍起來,等到醫學可以治療這種疾病的時候,再利用科學的方法解凍,使人複蘇。
人體冷凍技術,已經有相當數量的絕症志願者參與,大部分都是敢于冒險的外國人。其中還有一部分是老年的富翁,他們本身沒有病,但不希望死亡,所以他們希望能暫時将自己冷凍起來,等到人類有了抗衰老和延長壽命的方法時,再将自己解凍。
當然,這個‘人體冷凍實驗’價格非常高昂,不是什麽人都能參與的,所以能參與這項實驗的很多都是富豪。他們将睡一場很漫長的覺,或許等他們再次醒來的時,已經是幾百年之後了。
與這項尖端技術相比,咱們的老祖宗,在千年前便已經發明了類似的方法,也就是活人煉屍。
不過活人煉屍初期,将會承受相當大的痛苦,後期醒來,身體也會逐漸衰弱,所以和現在的冷凍技術,還是有差距的。
我聽到此處,道:“這已經算不錯的了,至少不用死。那麽,這個過程需要多久?”
周玄業道:“嚴格來講,需要大約一天,但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所以隻能用速成法。用這個方法,你承受的痛苦會更多,醒來後也會……”他話沒說完,但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沒多說,捂了捂嘴上的布,深深吸了口氣,來平複自己因爲害怕而不斷怦跳的心髒,說:“那來吧。”
周玄業是個很果斷的人,既然已經做了決定,也就不再多說,更不多矯情。當下從他随身攜帶的裝備包裏摸出了三樣東西。
一樣是控屍楔,一樣是一個手指長的小瓷瓶,一樣是一把朱紅色,造型奇怪的刀片。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快。周玄業拔出瓷瓶封口處的木塞子,遞給我,讓我喝。我知道時間寶貴,也懶得多問他遞給我的是什麽,仰頭就喝進嘴裏。
結果那味兒,讓我根本忍受不了,太臭太惡心了,身體頓時比思想先行一步,一低頭就要吐。就在此處,周玄業速度極快,擡起拳頭在我下巴下面一頂,将我的腦袋頂高了,另一隻手在我喉嚨上一按,生理性的刺激讓我不得不咕嘟一口,将那玩意兒給吞了下去。
這一吐,那種惡臭和黏糊糊的惡心感,簡直要了我半條老命,我必須要拿出所有的精力,才能克制自己痙攣的胃不将它吐出來。就在此時,周玄業手裏夾着枚控屍楔,猛地朝我肩窩處紮來。
先是一陣讓人精神一麻的劇痛,但下一秒,那劇痛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的身體頓時動不了了。
确切的說,我覺得自己沒辦法控制我的身體了。
手依然是我的手,腳依然是我的腳,但我卻感覺它們不在屬于我,而仿佛屬于另一個人,我自己唯一剩下的,則是思想。
之前因爲中毒而昏昏沉沉、意識遲鈍的大腦,也在這一瞬間恢複了清明。
自然而然的,痛覺也感覺不到了。接着,周玄業出手極快,在我的右肩以及兩隻大腿上各紮了一枚,一共四枚,我都沒什麽感覺。最後,周玄業手裏還剩下一枚,他對我說:“這是最後一個。”說着話,他用匕首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一劃,血瞬間從手指出冒了出來,周玄業帶血的手指并攏,攤開右掌,左手淩空作符,最後帶血的手指在右手中央一點,留下了一個血印子。
他用這隻帶着血印的右手,從上到下,直我的額頭一撫而過。原本我我連自己的眼皮兒都控制不了,但他這一撫,我的眼皮自己就閉上了,周圍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接着不到頃刻間,周圍猛地一靜。
原本這地方就夠安靜的,但好歹還能聽到呼吸聲,但着一瞬間,我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周圍陷入了絕對的黑暗和安靜。在這個過程中,我不知道周玄業做了什麽,幾乎就幾秒的功夫,一股劇烈的疼痛,突然從四肢升起。
那種感覺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不是肌肉的痛,而是從骨頭裏升起來的痛感,就仿佛有一根巨大的釘子,在人的骨頭内部穿行一樣。這一瞬間,我痛的大腦都當機了,但整個人卻動不了、發不出聲音、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天呐,這哪裏是劇痛,分明是痛的要死。這種痛苦的感覺,和當初吃下陰屍蟲後的痛苦極其相似,不過當時我還能哀嚎和滿地打滾,現在卻隻能生生的受了。
度秒如年就是這種感覺,到後來我痛的完全沒有了意識,感覺自己仿佛痛了很久,在這種痛苦中,思想就如同一根緊繃的弦,最後啪的一聲斷了。
這根弦斷裂後,我就陷入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境地了。
完全沒有了思想,但我去可以聽到一種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是鈴聲。
一直沒有停過的鈴聲。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是直挺挺的站在牆角的,一睜開眼,就看見不遠處的地上,放着一隻營燈,昏黃的光芒将周圍的一切照射的忽明忽暗。我剛剛醒來,大腦很僵,保持着直挺挺的姿勢,在牆角站了很久,身體的感覺才慢慢恢複過來。
痛,真***痛,痛的我想爆粗口,渾身如同被大卡車碾壓過一遍似的,肌肉脹痛不已,讓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緊接着,我的大腦才慢慢恢複了思考。
對。
我們被羽門的人追殺。
進入了布滿機關的地道。
爲了救周玄業他們,我犧牲了自己……
現在這個地方……
我打量了一下,應該是一間石室,已經不是之前的地道了,所以,在那之後,周玄業應該利用我逃出來了。
可是……爲什麽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人?
這又是什麽地方?
離我成爲煉屍,已經過去多久了?
周圍一片死寂,就着燈光,我看見離我不遠的地方,還放了一個黑色的裝備包。我想到小安,立刻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旋即呼喚道:“小安、小安!你能不能出來?告訴我,現在是什麽情況?”
手腕上的珠子非常安靜,沒人回答我。
我又試着換了個叫法:“哥,你出來。"
這一叫,還真叫出來了。一股灰色的煙霧從神位裏飄了出來,逐漸成爲了一個面目模糊的小娃兒。之前沒有被周玄業砍時,它的身體和面貌都是很凝實的,現在卻連臉都是模模糊糊一片,仿佛無法成型,看起來其實挺恐怖的。
“哼,現在就知道叫我了!”它插着腰,怒氣騰騰的扭過頭,露出一副不想理我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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