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
在這危險的情況下,大約是人的潛能被激發了出來,剛才還覺得完全不能動的身體,憑空生出了一股氣力,我立刻往前爬,試圖站起來。周玄業的動作很快,我才剛爬起個上半身,另一隻沒有拿匕首的手,就猛地按住了我。
就跟貓按老鼠一樣,将我的上半身重新按回了地面,但這一次我是面朝下的,臉直接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該死的,難道我今天就要死在他手裏了?
“周周玄!你清醒一點!”我被他按的動彈不得,側頭看着那雙如同野獸般的眼睛,隻覺得心都涼了。
便在這時,從帳篷裏跌跌撞撞的跑出來一個人,身材高大,直接将壓在我身上的周玄業給撞翻了,并且反身将周玄業給壓制住了。來人赫然是譚刃,他聽力什麽的大概已經恢複了,這會兒猛地朝我吼道:“拿繩子,把他捆起來!”
“哦、哦哦!”我一咬牙強撐着爬起來,手忙腳亂的摸出了繩索,與譚刃兩人合力,将周玄業給壓制住,并且迅速綁了起來。做完這一切時,我倆都是一身的虛汗。
大大的喘了幾口氣,我問譚刃:“他、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譚刃卻忽然惡狠狠的盯了我一眼,厲聲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不是讓你守夜嗎!你守的什麽鬼東西!”
“我、我……”那鲛人來的太詭異,我承認自己當時因爲震驚和新奇,動作上慢了一些,沒有盡快将他們叫醒,因此這會兒,我也說不出辯駁的話,隻能被譚刃罵了個狗血淋頭。
罵完後,他冷靜了下來,道:“那聲音是怎麽回事?”
我看了看已經恢複平靜的湖面,将鲛人的事情說了,譚刃皺了皺眉,目光緊盯着湖面,沒有吭聲。
此刻,周玄業嘴裏不停的發出粗重的喘息,如同一條上了岸的魚,不停的掙紮着,雙眼死死盯着我們,仿佛要吃人肉一樣,模樣十分兇狠。我想起被他一劍刺穿的小鬼,一時也顧不得周玄業了,忙呼叫小鬼,但還是毫無反應。
“被司鬼劍刺中,還能回到神位裏,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心頭怦怦直跳:“它會死嗎?”
譚刃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顯然還在爲之前的事生氣,道:“還沒死,但離死也差不多了。别傻站着,趕緊給它供香,帶了多少香,全部點上。”我不敢耽誤,當下将所有的香拿出來,點燃後插在地上。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濃濃的香火,如同被什麽吸住了一樣,煙霧傾斜着朝我飄過來,将我的整隻手的包裹住了。很快,這些煙就如同被吸收了似的,圍着我的手,消失的無影無蹤。
地面上的香,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沒多久便隻剩下香火和香棍兒。
我知道這是被小安給吃完了,便對着手又呼喚了一聲,這次,手上的神位自己晃動了一下,但還是沒有聽到聲音。
譚刃道:“現在它太虛弱,讓它自己休息。”頓了頓,他将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周玄業,旋即走到了周玄業身邊,沉聲道:“師弟。”
“啊!”周玄業嘶吼了一聲,目露兇光,沒有任何好轉。
“老闆。周哥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譚刃眉頭緊皺,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半晌才道:“你既然看到,那我就不瞞你了。你說的沒錯,他有精神分裂。”
“哈?”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道:“我之前隻是瞎說的。”
譚刃盤腿坐在地上,看着被我們捆住,卻還在不斷掙紮的周玄業,眼神有些奇怪,他道:“你應該慶幸,那鲛人的聲音對他造成了一定的損傷,否則按照他在正常的情況下發狂,你早就死了。”
我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平日裏覺得熟悉和了解的人,一瞬間變成了這個模樣,實在是一件很難接受的事情。我之前說他有精神分裂,事實上也隻是疑惑之下的吐槽而已,不過是說說瞎話,但我沒想到,譚刃竟然也會這麽說。
咽了咽口水,我有些艱難的開口:“老闆,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他沒吭聲,隻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這讓我意識到,譚刃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
難道……周玄業真的有精神分裂?
我不由得想起了在滇緬叢林裏,那個活人堂的小眼睛跟我說過的話,他說周玄業有病,難道就是這個病?
周玄業被束縛住,似乎力氣漸漸耗盡了,掙紮漸漸弱了下去,最後耗光了力氣躺在地上疲憊的喘息,眼中的兇光,随着時間慢慢的退卻下去。我感覺他似乎要恢複正常了,不由得湊近了過去,試圖跟他溝通一下。
然而這實在是一個非常傻逼的決定,因爲我剛一湊近,原本半閉着眼,仿佛要昏睡過去的周玄業,竟然猛地張開了眼,跟野獸似的,張口就朝我咬了過來。
我雖然躲閃的快,但也被他咬住了耳朵,痛的我嗷的叫了一聲。譚刃立刻伸手将周玄業的下颚一掐,強迫他松開了嘴,随後露出一個受不了的神色,對我說:“機靈點行不行?”
我他媽幾乎要抓狂了,捂着耳朵,心裏隻覺得操蛋無比,姓周的是屬狗的吧?
我忍不住了,問道:“他的精神病是怎麽來的?”
譚刃糾正道:“準确的來說,是人格分裂,不是精神病。”
人格分裂我知道,這是一種幾乎很難治愈的精神疾病,得病的人,會分裂出另一個人格,兩個人格獨立存在,并且互相并不知情,當然,病情發展到後期,當事人是可以察覺出來的。
用簡單點的話來說,就好像一個身體裏裝了兩個靈魂一樣。
這種精神疾病目前是非常棘手的,理論上可以治愈,但實際治療過程中,卻非常困難。
我記得這種病,往往都是突然發病,一般都是經曆重大刺激後才會如此。
之前我就看過一個相關的報道,說一個人遭遇了車禍,受到巨大的驚吓,醒來後,他就發生了人格分裂。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他自己都并不知情,而他分裂出來的第二人格,卻有着相當驚人的音樂天分,而在此之前,這個人從來沒有接觸過音樂,甚至是個唱歌都跑調的人。
有人将這種病,形容爲:靈魂歸來。意思是每個人天生就是多面的,而人格分裂,就是将一個人隐藏的靈魂釋放出來。
我從來沒有想過,周玄業那樣彬彬有禮、性格溫和的人,竟然會有人格分裂,而且他的人格分裂,還是這麽一個狂躁嗜血的角色。
“那……他知道自己有病嗎?”
譚刃沉默了一下,片刻後,搖了搖頭,說:“他不知道。”旋即又道:“如果不是受到特别的刺激,他的第二人格很少出來。如果你害怕,可以滾。”
“老闆,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滾什麽該啊,我蘇天顧雖然沒什麽本事,但也不是那麽膽小的人。我隻是擔心。“
“擔心?”他示意我說下去。
“我看過這方面的新聞,聽說這種病,如果不控制住,随着時間推移,其它人格會慢慢完善和強大起來,最終出現的時間越來越長,甚至最後吞噬主人格也有可能。如果一直把周哥瞞在鼓裏,又不治療,萬一哪一天這個暴躁的人格成長起來怎麽辦?”
譚刃歪了歪頭,似乎在思考,他道:“那你告訴我,怎麽治?這個病能治嗎?”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片刻後,我問道:“周哥他以前……是不是受到過什麽刺激?”
譚刃皺了皺眉,旋即搖頭,道:“不知道,我們從小在山上學藝,山上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刺激到他的。十多歲開始,我就發現他已經不對勁了。”
十多歲就開始不對勁?那周玄業和譚刃現在都是步入三十歲的人了,豈不是說,周玄業的病史,已經有十多年了?
我下意識的揉了揉被咬的耳朵,猛地想起了在滇緬叢林裏咬我脖子的那個東西還有那第三隻手,不由得冒出一個猜測:“老闆,有件事你一定要跟我說實話。在叢林裏咬我脖子的,是不是……”
譚刃顯然知道我要問什麽,最後點了點頭,沉聲道:“是。”
我倒抽一口涼氣,心裏隐隐有些怒氣,道:“那當時打暈我的人,就是你?”
譚刃沒有否認。
我道:“老闆……說真的,周哥有病,他發狂咬我,我不計較,可你當時爲什麽要打暈我,你直接告訴我就行了啊。”
譚刃立刻道:“我怕他知道真相會受不了。所以……這些年來,他一但發病,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就說是我做的。”
“哈?”我愣了一下。
譚刃接着道:“所以,他一直以爲,是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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