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回頭的李耀旭才發現紫姗的手受傷了,他急急的趕過來抱起紫姗:“哪裏?哪裏?快,毛巾,去醫院、去醫院。”
紫姗呆呆的,眼珠子就那麽固定在了眼眶中,沒有焦距;周圍的一切都映入了她的眼中,可是她卻沒有看到半點兒。淚水已經不再流了,自眼角流出的淚水已經看不到,隻留下幾道淺淺痕迹。
手背上的血是不是還流她不知道,她也沒有去想;手背上的疼痛她也感覺不到了——李耀旭問李榮軒的那一聲“你沒有事兒吧”,化成一柄尖刀深深的刺進了她的心中;其它的疼痛相比她心中的痛,已經算不上什麽了。
那一句話讓她痛得全身都僵直了,任由李耀旭抱起她,任由屋裏的人亂成一團她都沒有眨一下眼睛:這些人,都不是她的家人。就在那一天,在那個小學畢業的盛夏,紫姗終于明白爲什麽那個家給她的感覺越來越冷了,因爲那早就不再是她的家;那裏,也不再有她的親人。
她,已經沒有親人了。
李榮軒的腳還是踹中了紫姗,重重的一腳踹在了她的腿上,沖力與疼痛讓她跌坐在地上;忽然間她仿佛回到了小學畢業的那一天,那麽的無助、那麽的心冷、那麽的弱小。
耳邊的聲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眼中的人好像是清晰又好像很模糊;她有些分不清,眼前的這一幕是她記憶中的那一天,還是新發生的一切?
李榮軒再要打人時被李耀旭攔下,可是那邊郝淑芬已經撲過來揪起紫姗的頭發,狠狠的就扇在了她的臉上。打的紫姗痛了,也打的紫姗醒了。
從前,是一家人打她!現在,還是一家人打她!可是,她也姓李!
紫姗忽然低下頭狠狠的撞在郝淑芬的肚子上,她用力的扭住郝淑芬肥胖的腰際:“你們還要打我,你們還要打我?”她一聲又一聲的問着,一次又一次的撞過去;完全不顧自己的頭發被揪住傳來的疼痛感,隻是不要命般的撞過去。
李耀旭看到紫姗的樣子愣了愣,然後才去扯她:“紫姗,你做什麽?!”
這個時候郝淑芬已經沒有還手之力,她不如紫姗年輕,再加上紫姗積郁心底多年的憤怒爆發出來,一頭又一頭把她撞到了牆上;撞得她肚子疼的眼淚都流了出來,想抱住肚子卻就是推不開紫姗。
李耀旭不來拉紫姗也就算了,這一拉卻讓紫姗更加的憤怒,一雙眼睛幾乎都能噴出火來:“你來攔我?你的兒被推一下你攔着心疼萬分,你的妻被撞幾下你攔着也心疼萬分,可是你的女兒被弄得一身是血,爲什麽沒有人來攔着?”
她放開郝淑芬狠狠的推開李耀旭,盯着他:“放開我,不要碰我!”她轉過頭去又盯緊了郝淑芬,也不說一個字就那麽低低的發出一聲莫名的吼聲沖了上去,雙手按住郝淑芬的雙肩,一頭撞在她的下巴上。
郝淑芬被紫姗吓到了,看到紫姗沖過來她吓得動也不敢動,呆呆的靠在牆上任由紫姗按住她的肩膀,任由紫姗撞痛了她的下巴,還差點被撞得咬到舌頭。如此兇神惡煞一樣的紫姗她從來沒有見過,而紫姗眼中的怒火和恨意讓她更加的膽寒:她沒有忘掉自己對紫姗做過的事情。
李耀旭也被紫姗吓壞了,看着如同瘋虎一樣的女兒他半晌沒有挪地方;尤其是紫姗的話讓他聽得刺耳,可是卻平白生出三分的心虛來。他看得出來,紫姗現在是真得不管不顧了。
紫姗也不知道用手、也不知道用腳,更不知道用嘴巴,隻是一個勁兒的用頭撞着:她本就不是習慣于動手的人,沒有什麽打人的經驗,現在隻是氣極了想發洩。
郝淑芬吓得大叫“救命”,李耀旭過來兩次都被紫姗怒氣沖沖的推開;郝淑芬吓得跌坐在地上,可是紫姗硬是把她拉起來再撞——她就是認定了拿頭撞人。
李榮軒被父親攔下來被推進病房,照顧了一會兒妹妹不放心出來正好看到母親吃虧,他忽然大叫着沖向紫姗:“放開我媽。”他手裏拿着一把小刀。
一把比平常所用的小水果刀要大些。
李耀旭沒有看到他手中的刀子:“紫姗,住手;榮軒,你給我回去照顧妹妹!有什麽事情我們回去再說,不要再在這裏丢人現眼了。”
紫姗此時當然不會理睬李耀旭,而李榮軒從來就不怕李耀旭,又看到媽媽被打當然更不會把李耀旭的話當回事兒,依然拿着刀子跑過來:“放開我媽,不然我就捅了你。”
李榮軒上學一直不好,後來更是在郝淑芬的嬌慣下不學無術,現在都已經二十多歲大小夥子了,卻整天還是和人在街上遊來蕩去惹是生非。他喜歡刀子,這把刀子時常帶在身上,不過也隻是用它削個水果之類的,從不曾用它傷過人。
但是,他是一個頭腦容易發熱的人,此時的他拿出刀子來根本就沒有想太多;反正紫姗隻要不放開他的媽媽,他就要用刀子捅了紫姗。至于紫姗放開他媽媽的話,他會不會再捅紫姗還真難說。
因爲現在他是腦子發熱的時候。
紫姗聽到李榮軒的大叫真是七竅生煙,看到他手中的刀子眼珠子都要紅了——又是刀子!她大叫着迎了上去去奪刀子,心裏沒有一點懼意。
如果她不是氣到了,她就算是不怕也不會迎上去、更不會去奪刀子;可是多年來的積壓爆發出來後,紫姗現在已經不能控制自己;現在的她,可能根本就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麽。
李榮軒看到紫姗迎上來伸手奪刀子,手一閃把刀子舉了起來:“李紫姗,滾,你給我滾,不然老子就放你的血。”說着話,他把刀揮來揮去,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會真得傷到人。
李耀旭急得跺腳可是也不敢靠得太往前:“榮軒,你把刀子丢下,回病房聽到沒有?”
紫姗卻真得雙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奪刀不過張嘴就咬了向李耀旭的手腕,居然真得把刀子奪了過來。
李耀旭看到大驚失色的趕上來:“紫姗,你把刀子給我!”他上前就捉住了紫姗的胳膊,想要把刀子奪過來——他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啊,真真正正是心尖。
李榮軒正好踏上前就勢把刀子奪了過去,狠狠的刺向紫姗,眼裏全是兇光。
李耀旭看到刀子被榮軒奪走,便推開紫姗:“走,你快回去吧。”紫姗當然要掙紮,可還是被父親再一次推倒;父女兩個扭動半天,紫姗倒的方向居然就是李榮軒這邊。
刺過來的刀子在紫姗歪了身子的時候被李耀旭看到,他大叫:“紫姗。”眼睛真得瞪大了,他的心也縮成了一團,急奔上前想要拉住紫姗,卻不想肚子一痛。
李榮軒的刀子在紫姗的脅下穿過,正正插進了李耀旭的肚子上。
紫姗摔倒在地上,這次摔在很痛很痛;這樣的疼痛也讓她自怒氣中清醒過來,映入眼睛的卻是父親肚子上的刀子。
“爸。”她驚吓着爬起來撲過去扶住了李耀旭:“醫生,醫生——!快來了,救命啊。”
李榮軒呆呆的站在原來的位置,看看李耀旭肚子上的刀子,再看看自己的雙手,似乎不相信那把刀子是他的一樣;直到紫姗大叫他才像被驚醒一般沖過去推開紫姗,用力之大讓紫姗再次跌坐在地上。
“你滾開,爸都是被你害得。”他大叫起來:“不用你再來假裝好心。”他看着李耀旭身子都在發抖:“爸,爸……”可是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李耀旭看着紫姗滿頭是汗:“不怪小軒,是我不小心自己撞上去的。”他是怕紫姗不放過李榮軒,傷人啊自然要經警察的,所以他先顧的不是自己而是爲兒子脫罪。
“爸,先不說這些,這些你不用管了;醫生,醫生——!”紫姗也顧不得和李榮軒置氣,大聲的叫着醫生,抖着雙手聲音都帶上了哭音:“爸,你怎麽樣,你感覺怎麽樣?”
李耀旭看着紫姗搖頭:“不是榮軒,我是怕你跌過去再碰到小軒的刀子上,想過去拉你一把卻不小心撞到了刀子;警察來了、來了就這樣說,聽到沒有?”他看着紫姗等她的回答。
郝淑芬忽然“哇”的一聲哭着撲過來:“耀旭,耀旭,你是爲了紫姗才弄成這個樣子的;你如果有個好歹,可讓我怎麽活啊。”
李榮軒馬上大叫起來:“李紫姗,是你,就是你害得爸這樣……”
李耀旭卻忽然軟倒了,可是李榮軒和郝淑芬母子正在忙着把罪名扣在紫姗的頭上,注意力不在紫耀旭的身上,居然讓他頭朝向跌了出去。
刀子,還在他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