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睡醒的她有那麽一點點的迷糊,輕輕的甩了甩頭後心裏依然有着一種奇怪的感覺。
不等她去細想,其實她也不認爲有必要細想時,電話響起來打斷了她的思路;她伸手在沙發上拿起電話,一手揉着自己的脖子輕輕的說了一句:“您好。”她雖然不是都市原住民,可是并不妨礙她成長爲一個有素養的女人。
“你下午打電話找我什麽事兒,我正在開會不方便聽。”電話裏傳來的是熟悉卻又遙遠的聲音:“你還打了三次電話,知道不知道讓我在老總面前很難堪啊。好了,回去再說吧,我就到家了,正好有事要和你說。”
電話中的人也不等紫姗說話就把電話挂掉了,而紫姗呆了半晌才喃喃的道:“家?”她終于發現爲什麽有種奇怪的感覺,這裏早已經不是她的家;應該說,在兩三年前就不再是她的家了。
她因爲太過震驚遊目四顧,完全沒有去想電話中那人不耐煩的、責怪的語氣:“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可能呢?”她按了按沙發,的确是她當年親自挑選的沙發,是她一直喜歡的紫色。
忽然間腦子裏傳來一陣疼痛,使她在抱住頭的霎間也明白她絕不是在做夢:在她醒來之前她在做什麽?她用力的回想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能确定的隻有一點,那就是她在醒來之前,絕不是在這座房子裏,也不會是坐在這個沙發上,更不可能接到那個男人的電話,聽他提起“家”這個字眼來。
頭痛過去後她發現手上電話是她幾年前用得摩托羅拉,根本不是後來所用的索愛;而且沙發上有一張紙,一張有些皺皺的、A4大小的紙張。
她緩緩的伸手拿起那張紙來,看到上面的一行行字迹,她的眼睛濕潤了,回憶就像是閘門後的水,在沉重的閘門打開後近不及待的、轟隆隆的奔流出來:這張紙,她永遠也不會忘掉,而今天她更不可能忘記。
隻是,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管她有多少個午夜夢回哭得肝腸寸斷,悔得以頭撞牆,那些做錯的決定都已經無法改更。就如,眼前?!
這怎麽可能呢?她有些迷糊的看着手中的紙。
紙是醫院的診斷書,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是她有先天性心髒病。上面的很多術語她看不懂,就算是現在她還是看不懂,但是醫生的話她卻還記得:她的心髒裏面有些地方沒有長全,使其無法完全封閉。
不過并不是很嚴重,所以多年來并沒有什麽特别的感覺;可是她懷上孩子之後,心髒的負擔變大才讓她的病症顯現出來,但也沒有引起她或是身邊人的注意來。
加上後來生完孩子的幾年裏,她又是工作又是孩子的忙活,繁重的負擔使她的心髒越發的不好,時常會有些氣喘胸悶之類的,有時候嘴唇還會有些微的青紫;不過隻要休息一會兒就會沒事兒。
所以,她一直都沒有往心裏去。如果不是前幾天因爲接了老家的電話,一下子暈倒在地上她還不會去醫院檢查。
暈倒的她沒有等救護車來,就被樓下的醫生給救醒過來,但是她還是聽從醫生的叮囑去了醫院;而她之所以會睡倒在沙發上,是被診斷書上的“先天性心髒病”幾個字給吓到了——她記憶中是這個樣子。
先天性的病在她原來以爲那是很嚴重的病,而且還是心髒有問題就更爲嚴重了;醫生還告訴她,要盡快的去醫院做手術更讓她吓得不輕:她在拿到确診書後馬上就給丈夫打電話,可是一直打不通。
丈夫,那個時候,他還是她的天、她的地,她所有的一切;因而她遇到這麽大的事情,第一個想起來的人就是他。哪怕隻聽到他對她說幾句話,也能讓她平靜不少,可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不要說是人連聲音也聽不到。
從來沒有想到身體會有這麽大毛病,猛然間她被吓得六神無主,回到家後坐在沙發上隻知道發呆,想等着丈夫回來商量什麽時候去醫院做手術;就在等待的過程中,她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紫姗看着手中的紙,看了又看,忍不住又擰了自己一下,痛得讓她哼出了聲确定自己真得是清醒着:她,回到了幾年前?看向桌上擺放的日曆,她的眼睛瞪大了,真得回到了幾年前!
回到了那個讓她後悔過無數次、痛恨過無數次的那一天——也許,一切還都來得及?
她猛得把紙重重的抓成一團,合上眼睛爲得是不想讓眼淚流出來。多少年了,她已經習慣面帶微笑,越痛她就要越笑,絕不會讓淚水流出來。
她不堅強的話,軟弱給誰看?不,就算是她死也不會再讓人看到她的淚水。
現在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要如何做。時間并不多,她現在的心情很激動、心裏也很亂,有着太多的不可置信;而那些實實在在、曾經在她生命中過去的歲月,留給她的酸甜苦辣也全部湧了上來,要想冷靜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情,就算她知道現在必須要冷靜。
不爲其它的,爲了她的孩子,爲了她此時還隻有幾歲的心肝寶貝,她也要冷靜。
想到孩子,紫姗猛得站了起來:對,女兒,她的女兒!現在女兒是活生生的,她的女兒是活生生的!她雙手抱住自己,淚水再次湧上來差一點滾出眼眶;嘴唇顫抖間她對上天喃喃的感恩:“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
爲了她的女兒,也不能讓一切重來。她把确診書重新展開,緩緩的坐回沙發,拼命的告訴自己:能夠重新來一次是上天的恩賜,絕對不能浪費了這樣的好機會;曾經做錯的,絕不可以再錯。
忽然,傳來門鎖輕輕轉動的聲音,随後門打開進來的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就是她紫姗的丈夫鳳大勇。
大勇看到沙發上看着自己雙眼一眨不眨的妻子微微皺起眉頭,心頭湧上來一股厭惡:他已經再不能忍受這個女人,實實在在是不能再忍受了。他受夠了她的一切,她的羅嗦唠叨、她的不成熟、不長進,她的舉止、她的打扮——總之,就是厭煩了她的一切。
“你打電話找我什麽事情?”就算是厭惡透了眼前的女人,他還是沒有忘掉就是她陪着他自一無所有走到現在的,因此他沒有忙着說自己的事情而是問了一句。他向來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眼下當然也是。
紫姗看着年青了不少的丈夫,嗯,看來一切是真得,她真得回到了多年前:到了現在她才真正的相信了。
“沒有什麽重要的事兒,”她把沙發上的确診書輕輕的往身後推了推:“你不是說有事要對我說,是什麽事兒?”就算是已經知道他要說得是什麽事情,在問出嘴的霎間她的心還是縮成一團。
她無法原諒他。
大勇沒有想到紫姗這次說話如此簡單,沒有問他路上好不好走,沒有問他渴不渴、餓不餓,沒有問他公司是不是有事兒……,這次一點也不羅嗦直接就問他有什麽事情要說;猛然間他的嘴巴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準備好的話有些難以啓齒。
當然,他來的路上已經想清楚了,不,應該說是在他“出差”三天的時間裏,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就在進門前,他也沒有感覺到那些将要說出口的話,有什麽難以開口的,可是現在他硬是說不出那些要開門見山的話。
“哦,對了,你今天是去醫院拿結果的,怎麽樣?”不由自主的他問出這麽一句話,爲得就是想讓自己能緩過一口氣來;不管怎麽樣,他今天肯定要把話說清楚的。
雖然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但卻不會爲恩情而把自己的一生都搭上;他也是人,他也有權利去追尋自己的幸福。
紫姗聽得一愣,記憶中的鳳大勇可不曾問過她這麽一句,而是直接就把事情攤開,然後告訴她:我要離婚。怎麽回事,眼下和原來發生的一切有些不同呢?
她看着鳳大勇:“去過了,沒有什麽大不了得,隻是需要做個手術而已;你坐吧。”她看着把衣服挂好後僵立的丈夫:“你還是先說你的事情吧,你忙,時間緊;動手術的事情,我們要去醫院和大夫談得。”
鳳大勇咳了兩聲坐到妻子的對面,左右看了看:“手術啊,這年頭的手術就好像吃感冒藥,明後天我抽個時間找個好的主刀大夫。”妻子暈倒的事情就這樣打發了過去,因爲他原本就不是要關心她。
可是接下來還是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他看了看左右:“我一會兒去接寶寶,我們出去吃頓飯吧。”話說出口他真想給自己兩記耳光,要知道他今天晚上可是沒有時間陪紫姗和寶寶去吃飯的;他今天這是怎麽了,總是說錯話。
他忍不住看一眼妻子,總感覺今天的妻子有些不對勁兒,才讓他接而連三的說錯話。
紫姗沒有想到他要陪女兒和自己去吃飯,想到他今天晚上要陪的人忍不住譏諷的一笑:“你,真得有時間陪女兒吃飯?”現在的他還是很疼愛女兒的,隻是這份疼愛後來變得薄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