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傑沒有想到爲了一個書僮,趙一鳴會翻臉:不過眼下對他的确十分不利,就算趙一鳴不能證實下毒是他所爲,但他的仆從一個兩個的都與下毒的事情有關,他怎麽也有一個管教不嚴的連坐之罪。
趙俊傑沒有辯白,他隻是一味的喊冤,一句有用的話也不吐露;而趙忠得到了趙一鳴和紅裳的暗示,也并沒有把趙俊傑讓他父子所做的事情說出來;所以現在看起來,好似趙俊傑隻是被奴仆們擺弄的一個無用主子而已。
當趙俊傑看到他一直忌憚的趙忠,并沒有再開口把他的事情說出來,便讓他一下子安心不少——看來老管家最後的一句話還是有作用的,這個趙忠不會違抗父命;他當下便認爲隻要自己一口咬定不是自己所爲,無憑無據之下,他今日一定可以逃過眼下的一劫。
不過,趙俊傑卻一直看錯了趙一鳴;不止是他,其實府中大多數仆人都看錯了趙一鳴。
趙一鳴這些年大半的時間都忙于衙門裏的差事。内宅的事情一向隻是問上一問并不打理;而外面鋪面、莊子的事情,爲了讓他在仕途上能順利一些,老太爺并不曾讓趙一鳴爲家事費過心,趙一鳴也不過是有空閑的時候問上一問而已——現在,他也接手不久。并且因爲莊子、鋪子裏面沒有什麽不對,所以他待人很是溫和。
所以,責罰人的事情,趙一鳴極少做過,趙府上下雖然不會小看了他,卻都不認爲趙一鳴會有多狠辣;都認爲他凡事都會四平八穩的按規矩來。
趙一鳴冷冷看了一眼趙俊傑,一句廢話也沒有多說。直接對趙安道:“拿我的貼子。把傑兒送到衙門去吧,出了人命我們便不能自家過問了,由衙門處置才是正理;然後你去族裏一趟,把傑兒的事情如實的向族中長輩們說一聲;族裏總要查問此事的,最後如何處置,卻不是我們能管的事情了。”
不是趙一鳴能管的事情了,但是依着他在吏部的官職。族裏也不會輕饒了趙俊傑這麽一個恩将仇報的人——族裏的人雖然講證據,但他們所要的證據卻同官府不同;而且,還有一個趙忠爲人證呢:他是不會去衙門說什麽,但他一定會對趙氏宗族的人一五一十的說個清楚明白!
所以,趙一鳴好似沒有處置趙俊傑一句:處置趙俊傑的人不是趙氏宗族的長輩,就是衙門裏的官員,他可是一句沒有責罰趙俊傑;但是,趙俊傑會好過的了嗎?
把趙俊傑送到衙門裏去,憑他老管家和書僮的“所爲”,他這個主子的責罰不說其它。秀才的功名是一定沒有了!而趙氏宗族的處置,隻會更重絕不會輕的。
隻是,無論是哪個人,也不能說趙一鳴欺壓他的這個“義子”:他可是沒有責罰趙俊傑一點。
不要說趙俊傑聽完趙一鳴的話吓得愣住了,就是其他的人也全部都呆住了:老爺是不是太過雷厲風行了一些?
就連魏太姨娘也認爲趙一鳴處事太快、太狠了一些,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如果這些話出自于紅裳的口,她倒并不會意外:如此結果當然合她的心意。但她認爲應該讓趙忠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以後,趙一鳴再如此處置趙俊傑才更合情理一些;現在就如此處置,是不是太重了一些呢?
紅裳倒是并不意外,她眼皮都沒有動一下,自管自的吃茶悠閑的很:她和趙一鳴在南邊半年多,可是見識過趙一鳴處置公事:現在的這個樣子,才是真正的趙一鳴;平日裏一團和氣的趙一鳴不過是假像罷了。
而香草的臉色在這一時全變了,是一臉的灰白,她的心中有着到了極點的悲痛,也有着因這悲痛生出來的怨恨:原來自己猜對了,魏太姨娘最終選下背黑鍋的人并不是趙子書兄弟,而是趙俊傑!
香草悄悄看向趙俊傑,她的雙眼中已經有了淚水,卻不敢在這個時候落下來:隻是,當着衆人,她什麽也不能爲趙俊傑做,這讓她更爲痛苦——雖然,就算她和趙俊傑名正言順,依着她的身份與能力,也不能救出趙俊傑來。
香草收回了看向趙俊傑的目光:趙俊傑還有生機,隻是聲名卻……;她低垂着頭,雙眼恨恨的盯着魏太姨娘的裙子,在心中暗暗發誓,她一定要爲趙俊傑報仇不可!
趙俊傑大哭着撲倒在地上,這次他是真得哭了:“父親,真得不關孩兒的事情,您如此處置,孩兒不服啊。”
趙一鳴卻已經理都不理他:“趙安。”
趙安已經帶着人上前去拖趙俊傑,趙俊傑先開始是求告,眼開就要出屋時,趙俊傑吼道:“父親,你就不怕族裏人說您如此做,是貪我們家的家業嘛?!傑兒什麽也沒有做,無憑無據,您怎麽可以把傑兒送官,毀了傑兒的前程!”
趙一鳴嘿了一聲兒:“傑兒,你這樣說話不是作爲父的心嘛?爲父這也是爲你好,眼下的事情已經不是能在家中過問的了,對錯是非衙門的人會斷個清楚明白,到時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不是更好?在家中根本就問不清楚,才真是毀你的前途呢。至于傑兒你的家業?嘿,你放心,一分也不會少了你的!我趙一鳴做事,一定會對得起天地良心。”
趙一鳴心中卻在暗哼:就算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知情,可是你的家奴一個、兩個做出這種謀人性命的事情,你還能一點兒錯處沒有?再者,這些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你再清楚沒有,裝什麽可憐呢?
趙一鳴頓了頓,看了一眼裏屋,想到了父親、孩子,他心中生出了一絲惡念,便又對着趙俊傑微微笑了一聲兒:“傑兒,你不用擔心;爲父送你去衙門隻是爲了把事情問個清楚,你隻是事主而已;嗯,我也會好好的關照衙門裏的人,讓他們多多照顧你一二,你自管放心就是。”
趙俊傑聽到耳中,簡直如同聽到雷霆之聲,震得他幾乎暈了過去:關照?多多照顧?他現在有些懷疑,他的義父是不是已經确認他原來的所爲呢?
趙一鳴卻真的不再理會他,一擺手就讓人把趙俊傑拖了出去:而趙俊傑因爲受驚過度,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所以沒有再叫嚷,倒讓趙府上下一些不明白就裏的人,都認爲他是想明白了:不過是去衙門把事情弄清楚,又有老爺相佑,傑少爺有什麽要怕的?
趙安這一次做事卻幹淨利落之極,完全沒有了拖方老先生時的拖泥帶水,三兩下“請”趙俊傑上了車子就直奔官衙而去了。
魏太姨娘聽到趙一鳴的話後,她的後背爬滿了冷汗:這是原來那個老爺嘛?今天,如果是自己被趙一鳴捉到了痛腳,怕是還沒有趙俊傑這樣的下場——他還是趙氏的子孫,有家業有功名的人;自己隻不過是一個婢妾,他說不定會活活讓人打死自己,而趙府下下的人還要說‘老爺真是宅心仁厚’啊!
魏太姨娘第一次感覺,事敗身死距她如此的近,近得讓她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不!她不能如此坐以待斃,她一定要設法先把趙府拿下才成:她不要死,她積下了那麽多的銀兩,苦了半輩子還沒有過好日子呢;她不要死,她要讓趙府的人死!
屋裏這時鴉雀無聲,衆人雖然低着頭,卻都不敢大聲喘氣;雖然他們并不認爲趙一鳴做了狠辣的事情,可是卻偏偏自心中生出了害怕來。
衆人都感覺:還是太太好啊,雖然太太責罰人時也不會從輕發落,但太太真得是善良的人;第一次,這些人認爲紅裳是個極好伺候的主子——雖然原本紅裳就很好伺候,可是他們隻是怕了紅裳的手段,卻沒有注意到其他。
趙一鳴處置完了趙俊傑,便掃了一眼魏太姨娘,看到她的眼底閃過了一絲驚懼時,滿意的收回了目光:她終于真正知道怕了!
魏太姨娘怕了沒有什麽,隻有她真正的懼怕了才好:她真的怕了才會着急,這樣的着急就不會讓她再能真正的靜下心來,那她日後行事便不會再滴水不漏了;趙一鳴要找到府外的人,和捉到她的痛腳都容易了許多。
紅裳看衆人的樣子,心下暗笑:趙一鳴這一次怕是吓到的人不止是一個魏太姨娘啊;她先看了看魏太姨娘主仆,然後帶一絲好笑看向了趙一鳴。
趙一鳴轉頭正向紅裳看過來,卻發現紅裳的目光中有一絲笑意,便明白紅裳已經知道了他的打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