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方老先生的話卻沒有讓紅裳和趙一鳴放下心來:方老先生隻是說一定支盡力,卻沒有說力保蓮太姨娘母子平安——蓮太姨娘母子現在的情形應該很不好,所以方老先生也是一點把握也沒有了。
紅裳的臉色有些發白了:兩條性命!
她剛剛做選擇的時候想了很多,卻沒有想過蓮太姨娘母子兩個人的情形:要留的人應該是生命力強壯的那個才對!不然,就是她親手送掉了兩條性命。
想到這種可能後,紅裳的臉色極快的變快了起來,她不能原諒自己:居然在這種時候,犯了這麽一個緻命的錯誤。
趙一鳴看紅裳臉色不好,便起身走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他想安撫一下紅裳,也是在尋找一些力量。
趙一鳴也想到了紅裳的想法,他的心裏也是後悔不已。
紅裳擡頭看了看趙一鳴,用力的反握住趙一鳴的手,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他們在等,除了等,他們眼下也沒有其它的法子了。
紅裳剛剛想起來的情形并沒有說出來:現在就是說出來也于事無補了,有她一個人擔心、後悔就已經足夠了,如果讓趙一鳴再亂了心神反而不好;而趙一鳴和紅裳是一樣的想法。他也沒有對紅裳提及他的擔心。
紅裳和趙一鳴雖然在互相支撐着對方,但卻都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怕在對方會自自己的眼睛中看出自己的擔心來。
屋裏壓抑的很,小丫頭連走路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響;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每一刻衆人都在承受着煎熬。
時間有時候會過得非常慢。就像是現在;人們感覺已經過了好久,其實也不隻是半盞茶的時間。
趙一鳴的心越來越不安,他忍不住低頭看向紅裳:“你不應該說出那句話的,裳兒。”話裏沒有埋怨,而是濃濃的擔心。
紅裳輕輕一歎:“老太爺和老太太不在,蓮太姨娘又不能自主——我們夫婦一體,你說或是是我說。有什麽區别嗎?總不能見死不救。任他們母子兩人都有危險吧?”
雖然現在蓮太姨娘的母子兩人一樣有危險,但當時讓他們夫婦袖手不管,他們還真做不到。
趙一鳴長長歎了一口氣:問題就在于,他們夫婦做出了選擇後,蓮太姨娘母子現在似乎更危險了;如果……
趙一鳴不願意再想下去,他隻是輕輕的摸了摸紅裳的頭:“裳兒,不怕。一切有我呢。”不管如何,他不能再讓紅裳受苦;老太爺的怒氣,他一個人承受好了。
如果老太爺不喜他們夫婦了,也沒有什麽——能搬出趙府和紅裳兩個人帶着孩子們生活,倒也不是什麽壞事兒,嗯,可能日子會苦一些,不過他會努力想法子的。
趙一鳴想得有些遠了。
紅裳看趙一鳴好似有些呆呆的,便以爲他在擔心自己,便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我不怕的。我們做事憑得是自己的良心,有什麽好怕的。”
趙一鳴緊了緊紅裳的手,夫婦二人靠得更近了些,都不再說話:不管如何,他們夫婦一起做出來的決定,結果他們要一起面對。
琴太姨娘的痛呼聲不停的傳過來,紅裳不時便讓人過去看看。生怕琴太姨娘再有個什麽好歹;好在琴太姨娘雖然叫得大聲兒,不過卻一直很好,沒有什麽不妥當。
“太太,又一個穩婆到了。”小丫頭挑簾帶着一個婆子進來,暫時讓屋裏壓抑的氣氛緩解了一下。
紅裳問了穩婆兩句後,看向了趙一鳴:這個穩婆讓她進哪個房間才好呢:蓮太姨娘那裏需要救命,可是琴太姨娘那裏也一樣需要可信的穩婆保命啊。
趙一鳴想了想,指着蓮太姨娘的屋子道:“這裏人手還是不夠的。”
不過,哪個房裏的人手就足夠了呢?紅裳腹诽了一句後,還是對穩婆道:“大娘,我們府太姨娘的孩子胎位不正,拜托您了。”
那穩婆一聽,連話也沒有說,立時踮起小腳越過了小丫頭奔進了産房;倒把紅裳等人看得一愣。
紅裳不太放心,使了婆子跟進去看了看,知道那穩婆隻是急着救人,這才放下心來:被四個穩婆弄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趙一鳴其實一樣擔心琴太姨娘房裏的兩個穩婆,他看着另外一邊的産房問紅裳:“我們府,還請了多少穩婆?”他沒有說,紅裳還請了多少穩婆。
紅裳看向了一旁侍立的趙安,趙安欠身答道:“奴才按宵兒姑娘給的名字依次去請的,一共派出了九部車子——不過并不能都把人都接來的,應該有些穩婆不在家中。”
趙一鳴安心了一些,他點了點頭:“後面也許還有穩婆會來,是不是?”
趙安應了一聲是後,趙一鳴便沒有再問什麽,又一次沉默了下去:就算有穩婆來,卻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現在隻能希望那兩個穩婆顧忌自己的小命,不會亂會。
趙一鳴是官吏不假,不過真要他置四個人于死地,卻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當今的皇上還是很不錯的,當然不會容得下這種官吏,趙一鳴是不敢如此胡來的。
他做的官,和于鈞的不同;所以,有些事情于鈞可以做,趙一鳴卻萬萬不能做。
外面忽然有淩亂的腳步聲傳了進來,但是卻沒有多少嘈雜的聲音:來人了,而且來得人還不少。紅裳和趙一鳴對視了一眼:老太爺和老太太終于回府了!
隻是。他們回來的太不是時候了;紅裳夫婦在心底暗歎了一聲。
紅裳和趙一鳴站起來迎了過去,門簾打開處老太爺已經急步走了進來:“一鳴、媳婦,蓮兒和琴兒怎麽樣了?”老太爺說話時喘氣有些急。
紅裳和趙一鳴拜了下去:“老太爺,蓮太姨娘情形不太好,琴太姨娘羊水剛破不久。眼下還算順利。”
他們夫婦沒有隐瞞什麽,實話實說吧: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老太太緊随在老太爺的身後進來了,她看紅裳夫婦跪在地上便一跺腳:“你們兩個起來吧,這個時候還見什麽禮;”一面說一面扯起了紅裳來:“你剛出月子,這地下涼,你怎麽能跪在地上不動呢;萬一落了病根兒,那可不是玩兒的。”
老太爺也道:“先坐下再說吧。”他不好表現的太過着緊。雖然他是十分着緊兩個孩子——這隻是妾侍臨盆。他要表現的淡定一些才對。
妻子臨盆,丈夫表現的焦急了倒無所謂,不會被人所笑。
紅裳和趙一鳴把兩位太姨娘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有一些事情他們沒有提。
魏太姨娘看到地上跪着的兩個穩婆時,眼睛眯了一下,透過窗口看向了外面:趙家的三位子侄都立在院子裏,他們是後來去尋老太爺和老太太的。所以才會一起回到府中的;趙俊傑雖然在同趙子書兄弟說着話,可是眼睛會偶爾的掃向屋裏。
聽完趙一鳴和紅裳的話後,老太爺和老太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穩婆,并沒有開口說話;不過,老太爺的臉色有些暗,老太太的臉色有些白。
魏太姨娘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得意,不過她極快的低頭掩飾了過去。
要大人!老太太聽到後瞪了一眼趙一鳴和紅裳:平日裏挺機靈的兩個人,今兒怎麽會一起犯糊塗呢?她掃了一眼老太爺:如果蓮太姨娘的庶子沒有了,老太爺就算嘴上不說,也會在心中遷怒一鳴夫婦一二的;萬一琴太姨娘生了兒子。那日後……,唉——!
老太太心下焦慮,努力想法子要爲兒子和媳婦開脫,而老太爺坐在那裏,陰着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句話也不說;紅裳夫婦一旁立着,他們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随便一口說話了。
琴太姨娘的痛呼聲不時的傳過來,并且聲音越叫越大;可是蓮太姨娘卻一點聲息也無。隻有熱水與藥湯的進進出出,表示蓮太姨娘依然在活着。
老太爺終于在琴太姨娘的痛呼聲中站了起來,不停在屋裏踱步;老太太因爲擔心趙一鳴和紅裳,也沒有理會老太爺此時不合宜的舉止。
老太太招手讓紅裳和趙一鳴坐到了她身旁,小聲的同他們說着話:也不是什麽要緊的話,隻不過是問問兩個太姨娘的情形。
老太太原本聽到蓮太姨娘生了兒子,心下有些不痛快,可是眼下那點不痛快早已經不見了:蓮太姨娘生死不知,而兒子和媳婦也被連累了,她顧不上那些小心思了。
伺候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娘子們看主子們不再靜默,也開始小小聲的說起了話;開始時有人一句半句說着,老太爺和老太太都沒有喝斥,說話得人便多了起來;說來說去,也不過就是擔心太姨娘之語。
紅裳和趙一鳴用眼睛餘光掃了一眼身後,忽然心中都有些不安;隻是伺候老太太的人,他們做兒女的不能斥責;趙一鳴正想開口向老太太進言,讓娘子們禁言時,他擔心的事情便發生了。
“說句不應該的話,也是太太年輕沒有經曆過事兒,婦人臨盆那可是半條命進了鬼門關,管它穩婆是不是有官府的認可呢,先救人要緊啊!如果穩婆們進去的早,現如今蓮太姨娘母子也不會落得如此,唉——!還要什麽大人,怎麽着也是我們趙府的子嗣重要啊;再說了,太太不也生了兒子嘛,那可是長子嫡孫……。”
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那意思已經很明白了:紅裳不讓穩婆接生,就是怕太姨娘們生得是兒子,免得小叔子們出生後影響了她自己兒子的地位!而後來聽說蓮太姨娘生得是兒子後,她要大人,居心更是不言自明!
這一番話,可謂歹毒至極:比殺人的刀子也不差分毫了。而且這些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剛好讓老太爺和老太太聽到。
紅裳和趙一鳴聞言後,卻連眼皮都沒動一下,他們隻是關注着蓮太姨娘房裏動靜:是非,在老太爺進府的那一刻,便注定會有的;而紅裳和趙一鳴在眼下卻是半句也分辯不得,分辯隻會讓老太爺更加不痛快,眼下能讓他們擺脫尴尬處境的隻有奇迹了!
隻要蓮太姨娘母子平安,那麽他們夫婦就不會被責難。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那些話所指并不是紅裳夫婦所爲,他們爲何要理會?!
老太太的臉色在聽到這番話後變得更白、轉而發青,她猛得轉頭,狠狠的掃向了身後的一堆的娘子;可是現在已經是人人斂氣收聲兒,個個低着頭,分不出剛剛是哪個人說得那些話了。
娘子們聽到那番話後也是臉色大變:這不是招禍嘛,此話也是能說的?還在自家的主子們面前說!人人都恨不得找出那人來掐死她。
因爲老太爺就在面前,所以老太太也不好大怕喝斥娘子們:雖然明知道是有人在挑撥是非,她卻也不好在這個時候發作:蓮太姨娘母子生死不知,現在可不是她處置其它事情的時候;老太太恨恨的掃過衆娘子,她如果捉到了那個說話的人,一定要問問她是何居心。
老太爺幾乎和老太太同時看了過來,他臉色陰郁、目光兇狠;老太太一個一個盯視過那群娘子們,然後才冷冷的道:“是誰說的?”
衆娘子沒有人說話,人人都吓得不輕;現在她們在心裏把那個說話的人罵了一個狗血淋頭——看吧,是不是招禍了!
老太爺看向了言梅,言梅輕輕搖了搖頭:她一直侍立在老太太身邊兒,眼睛自然不會向後看去;而她身後有十幾個娘子,她真不知道是哪個說的;說那些話的聲音她聽着也不熟悉,猜不出來是誰所爲。
言梅心下的疑惑的就是:身後的娘子們都是同她日日在一處伺候老太太,人人都和她是極爲相熟的,怎麽會有不相熟的聲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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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一些,多發一千多字補償大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