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蕉聽了小陳氏這兩句話,感覺真真說到了自己的心裏去,把自己這幾年的心事兒都道明了,不覺就對小陳氏親近了幾分;可是她一個姑娘家,這樣的話當然不便接口,隻能似嗔非嗔的看了一眼小陳氏。
小陳氏這時卻不說了,隻是笑着一指點到了綠蕉的額頭上:“還說你個小丫頭沒有動春心?你這樣一直不說話,不要說老爺了,就是在你面前的我,也不知道你心裏倒底是怎麽想的啊。”
綠蕉輕輕咬了一下唇,然後眼圈一紅:“姨奶奶,我們做丫頭的就是要聽主子的吩咐,也隻能聽主子吩咐,哪裏能有我們亂開口說話的份兒。”
綠蕉這話就等于是承認了她對趙一鳴的心思,隻是因爲趙一鳴一直不開口說要收她入房,她也是無奈。
小陳氏等得就是綠蕉這句話,她立時接口:“是不能說,當然不能說,不然豈不是讓老爺認爲你沒有分寸?可是你也不能總這樣等着啊,如果等老爺想明白你的意思,那要到何年月啊;嗯,我想,你可以做些什麽,也好讓老爺感激并明白你的心思。而且也好讓老爺在太太跟前爲你說句話啊——不然,老爺就是有那個心,也不好讓太太點頭同意不是?”
小陳氏現今是豁了出去,門口那裏她使了喜心看着:雖然這裏是太太的院子,她也顧不得許多。隻能在這裏同綠蕉細細的‘分說’了——好在現在院子裏的人不多,她同綠蕉說得話又極小聲兒,再加上有喜心望風,應該不會被人聽去什麽,到太太跟前嚼舌頭的。
綠蕉擡頭呆呆的看着小陳氏:是啊,自己爲什麽就沒有想到呢?自己是不能說什麽,但是如果趕上了今天上午薛家的事情。如同陳氏姨娘一樣拼死拼活一番。不也讓老爺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嘛,也能讓老爺心裏記挂上自己嘛。
自己原來隻顧着後悔沒有利用此事兒讓老爺感動,卻怎麽不再想得再深一點兒呢?還要小陳姨奶奶來提醒自己。綠蕉這個時候,對于小陳氏已經十分的信服了。
小陳氏瞟了一眼綠蕉:“明白了沒有?明白了還不謝謝你奶奶我。”
綠蕉臉上又紅了起來,她再次低下了頭:“奶奶怎麽忽然想起同我說這些?”
小陳氏沒有防備綠蕉這個時候會問這個,她沒有防備下差點兒無話可答;好在她現在是困獸之鬥,所以急中生智還是想到了說辭:“我看不過去了呗。我這人一向是個嘴快心軟的。最看不得人家有委屈。你的心思我可是看到眼中有幾年了,原本心裏的确有些酸,可是想想你可是救了我們老爺呢;再說我們老爺什麽人?不可能隻有我們幾個人伺機他的;如果是你來同我做伴多好,都是一個府裏原來就知根知底的人,總好過外來的那些人吧?”
說到這裏小陳氏拿眼看了看綠蕉,看她正在認真聽便繼續說了下去:“可是好不容易等到老爺回府了,你卻總是沒有動靜,看得我這個心急啊!而你的年紀也老大不小的了,我不忍心看你再磋砣下去,所以今兒才提點你一二。免得你個傻丫頭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好,就這樣一直傻傻的等下去。”
綠蕉心中的感激就不用提了:她從來不知道,小陳姨奶奶原來是這樣好的一個人;她一直人爲陳姨奶奶是個好人呢,看來是自己一直看錯了人!
綠蕉看了看小陳氏,強抑着羞意、紅着臉吱唔道:“就算奶奶點醒了我,可是眼下我又能做什麽事兒入得了老爺太太的眼?上午薛家的事情我錯過了,我在繡房中就是繡一百年的花兒。也繡不出個功勞來啊;還不是一樣要等下去。”
綠蕉現在最不想的事情:便是一直這樣等下去;所以她希望小陳氏可以替她想個法子,她要盡快成爲老爺的女人,不要隻能在遠處看着他,連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小陳氏聞言後,她的心裏如六月天吃了一塊冰冰的西瓜一樣爽快:費了她半天口舌,綠蕉這個死丫頭終于上鈎了!
綠蕉當然不是一個十分聰慧的人,可是在大宅院裏生活了這麽久,也絕不是一個很愚笨的人;她能如此容易上了小陳氏的當,就是因爲她的心事兒積壓在心中太多年,且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訴說過——這樣的事兒,她一個姑娘家如何能同人家說呢?
心思越積越重,越重越想找人說說,可是綠蕉卻找不到人說上一說。而小陳氏今兒“貼心貼肺”的話,聽到綠蕉耳朵裏,沒有哪一句不是順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她幾年的憂思終于找到了可以說說話的人,也就把那僅有的一絲機敏給埋葬掉了。
趙府的人知道綠蕉心思的可不在少數,隻是很多人隻是抱着看笑話的心态,在等着看綠蕉出醜:原本小陳氏也是其中之一。隻是現在不同了,小陳氏要用綠蕉救命,所以她才沒有對綠蕉冒酸水,而是同綠蕉有說有笑的說起了“體己話”。
小陳氏聽到綠蕉的話後,隻是一笑卻沒有說話;她起身把綠蕉手中的活計取過來放下,然後拉着綠蕉走到了窗前,指着院門外的兩塊冰道:“看到沒有?”
綠蕉向外看了看:漫天的雪花,門外一個人也沒有。她遲疑的看了一眼小陳氏:“奶奶讓我看什麽?門外一個人也沒有,太太要回來還在再等一陣子吧?畢竟大姑娘今兒剛剛回府,總是要說一陣子話的。”再說了,就算是老爺和太太這個時候回來了,同自己要做些事兒讓老爺另眼相看有什麽關系呢?
小陳氏氣得直想跺腳兒:這個綠蕉,怪不得她這麽多年都沒有爬上老爺的床!
小陳氏隻得又指了指那院門口的那兩塊冰:“看到那冰沒有?”這次她挑明了講。
綠蕉點點頭:“看到了。今兒除了薛家來鬧事兒,就是這兩塊冰的名氣兒最大了——有哪個小丫頭不在說這冰的事兒。”
不過,這同自己有什麽關系?綠蕉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小陳氏:“姨奶奶要我看這冰做什麽?我早就看到過了。”
小陳氏又拉了綠蕉回去坐下:“你說,這大冷兒的天兒,太太院子門口爲什麽會有兩塊冰呢?”
綠蕉早已經聽小丫頭們的猜測聽得頭都大了,當下便順口說道:“應該是有人故意要害太太跌一跤呗!這人的心思狠毒着呢,太太萬一有個什麽事兒,整個院子裏的人哪個也跑不了責罰。”這話也是綠蕉自己就如此認爲的:隻要不是白癡,都知道這兩塊冰是爲了謀算誰而有的。
小陳氏看着綠蕉笑了起來:“這不就是你可以做得事情了?這個事情功勞還不算大嘛,你還怕老爺不另眼相待于你。”小陳氏忽略了綠蕉罵得那句“心思狠毒”,心道如果你做了姨娘,也不會比老娘良善到哪裏去。
綠蕉愣了一下,然後大喜,再然後又沮喪了:“奶奶太高看我了。這樣的事兒,我是做不來的——我怎麽可能會知道是哪個把冰弄到了門外;我一直都在繡房中,這種事兒我可是一句也沒有聽聞過。”
小陳氏卻不理會綠蕉的沮喪,她還是一徑的笑着:“此事兒如果你做成了,一個姨娘是跑不了你的,不知道你到進要如何謝謝我。”
小陳氏是要問綠蕉要些好處的:不是真爲了要好處,而是爲了去掉綠蕉的疑心。
綠蕉聞言看向了小陳氏,有些不敢置信:“奶奶有法子?”然後她又有些遲疑:“還肯教我?”
綠蕉畢竟不是愚笨呆傻之人:小陳氏提點她一二她能理解并接受,可是小陳氏把這麽一份大功勞平白送給自己,讓她如何無何也不敢相信的。
小陳姨娘如果在老爺面前立了這麽大的功勞,那對她來說有太大的好處了:姨娘們之中,她絕對成了第一個——老爺隻要不在太太屋裏裏,一準兒會去小陳氏的屋裏。
這樣的好處,小陳姨娘爲什麽自己不要,反而要送給自己?綠蕉想來想去,越想越感覺小陳氏如此幫自己根本于理不合。
面對綠蕉的疑惑,小陳姨娘輕輕一歎:“綠蕉姑娘,你是不是認爲這樣的好事兒我爲什麽不去自己做,反而要幫你呢?其實,我也是有我的苦衷——我幫你,就是在幫自己啊。”說完,小陳氏把臉上所有的笑容都收了起來,布滿了一臉的憂思:“綠蕉姑娘,你說我們女人家這一輩子嫁人後圖個什麽?照我說,像我們這樣的人,隻要能像陳姨娘一樣,有個一兒半女的傍在身邊,将來老了以後也能有個依靠、有口飯吃;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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