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裳聽了有些不太相信,她擡頭看向趙一鳴,趙一鳴的雙眼又黑又亮。紅裳遲疑的問道:“不管是誰?”
趙一鳴很确定:“不管是誰!”
紅裳想了想綠蕉,皺了皺眉頭:“夫君,你真得想清楚了老太太屋裏的每一個人嗎?”
趙一鳴現在很确定紅裳是知道了綠蕉的事情:“是的,已經想清楚了,也包括——,綠蕉在内。”
紅裳沒有想到趙一鳴會提及綠蕉的名字,她沒有防備下聽到有些慌亂:就好像她做賊被趙一鳴這個事主給捉到了一樣。
趙一鳴看着紅裳,又以确定的語氣重複了一遍:“就算是綠蕉,我也無意要收她入房。”
趙一鳴決定同紅裳說清楚綠蕉的事情,是他在心中衡量過了:紅裳,是他的妻;而綠蕉,隻是一個外人。綠蕉待他雖然有些恩義,但恩義的回報有很多種,并不一定非要收她入房做爲回報不可。
趙一鳴想得很清楚,自己對綠蕉現在并無一絲男女之情:收了綠蕉,也許對她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情——趙一鳴并不會在綠蕉身上多留一些心思的,綠蕉這些年的等待不隻是落空,日後也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
紅裳很快恢複了過來:“可是、可是——”趙一鳴曾經承諾過綠蕉。古人可是有一諾千金的說法兒。
趙一鳴知道紅裳要說什麽,代她說了出來:“我原來是對綠蕉說過,要收她到我房裏來,是因她原待我有些許的,恩情。嗯,嚴格來說的話也算不上是恩情,不過,如果不是她當初盡心盡力、日夜不眠的服侍我,也許世上沒有我這個人了也說不定。”
紅裳聽到這裏心裏一突:綠蕉和趙一鳴的淵源不似一般的兒女私情,卻更加讓她感覺到棘手——要如何做,才不會讓人诟病自己呢?
趙一鳴似乎發覺了紅裳的擔心。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後來在府中與綠蕉相見時。我一時間都沒有認出來她來;說起來,我待她并無男女之想,隻是她等了我多年,唉——!每念及此心裏總有些愧疚是真的。”
趙一鳴是真得感覺對不住綠蕉:如果不是他當年的一句話,以綠蕉的品貌早已經嫁人了才對。原本他認爲隻要收了綠蕉入房,也就全了自己的當年的承諾,也算對得起綠蕉了。但現在他的想法有了不同:他知道自己對綠蕉非男女之情。自己現在的心思大半兒都在紅裳身上,如果收了綠蕉卻讓她日日獨守空房,豈非也是害了她?
紅裳看了趙一鳴一眼,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好:就此同意趙一鳴收了綠蕉?紅裳做不到;堅決不同意趙一鳴收綠蕉?這話兒在趙一鳴說了同綠蕉的淵源後,紅裳也說不出口。最後,紅裳隻好保持沉默。
趙一鳴隻說他無意要收個通房或是納個妾,他可是沒有堅定的說:不論是誰讓我納妾我都不納!
區别在于,如果老太爺或是老太太就是讓他收通房或納妾,他就要請紅裳原諒他了——他也不是得已啊。
紅裳不想出現這樣的情形,但是綠蕉的事兒不同于畫兒。有好多話兒她說不口來。不過,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趙一鳴從此以後不會再有女人。至于法子?一定會有的,天下的法子不都是人想出來的嘛?
趙一鳴看紅裳的神色,也知道她在爲難什麽,歎了一口氣道:“我原想知會你一聲兒,看你的意思是納她還是收了她,後來裳兒不願爲夫的再納妾收通房。所以我也就淡了這個心思,就一直沒有同你提起她來;最主要也是因爲我待綠蕉原就沒有非份之想,今兒既然已經說開了,那就煩夫人給綠蕉找個合适的人家,好好的準備一份嫁妝打發了她出去吧。”
這是趙一鳴能想到的、唯一能對得起綠蕉的法子了:隻要綠蕉嫁了人再生個孩子,自然也就不會再記得他當年的那句話了。
紅裳看了看趙一鳴的神色,沒有作答:此事并不好辦。如果綠蕉隻是爲富貴二字,那麽多給她些銀兩,此事也就了結了;怕就怕綠蕉待趙一鳴是有一份女兒家的心思,如果強自要求她出府另嫁,怕是會弄出事情來的——萬一綠蕉一個想不開,投井或是上吊啊什麽的,自己與趙一鳴不隻是落個不好的名聲兒,夫妻二人的關系也會了裂痕啊。
趙一鳴看看紅裳,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裳兒不同意?難道你想爲夫的收了她入房不成?”
紅裳輕輕搖了搖頭:“妾身不是這個意思,隻是現在就讓綠蕉嫁人,怕不是個好主意,此事容妾身這兩日好好想一想吧,想一個萬全之策才好。”
趙一鳴微一皺眉頭:“裳兒啊,她的年紀已經不小了,現就給她找個好人家已經不容易了,拖得時間長了怕生出事端不說,且更不找不到好人家了。”
趙一鳴對于綠蕉等了他多年也不是不感動的,他說這些話也全是爲了綠蕉考慮——不想她再大些更找不到好婆家。
紅裳一歎:“我知道,夫君。隻是,你不怕逼得她太緊了,她萬一想不開有個三長兩短的,讓你我夫妻如何面對?”
趙一鳴一凜,然後又想起了在二門處遇到綠蕉的事情來,他默然了好一會兒才道:“如果她真生了如此心思,那就不是我們趙家對不起她了。”
紅裳聞言一愣,然後馬上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人,綠蕉如果真是爲了親事尋死覓活的,不隻是笑話一樁,還對她的名聲兒極有礙。
趙一鳴因爲曾許諾過綠蕉一句話,所以才對綠蕉待他的情意熟視無睹,不認爲綠蕉違了禮法——因爲做主子的允了她;但是,綠蕉是婢仆,她們的親事兒是要主人給做主的——如果紅裳給綠蕉找一門好親事兒,她卻要鬧着不同意,非要嫁給趙一鳴的話,便是極大的違了禮法,爲世人所唾棄了。
不要說是奴婢們,就是大家閨秀也不能自主要嫁給誰;隻要安了這樣的心思,便是不貞——這對于女子來說是極爲重的罪名兒了。
隻是紅裳明白歸明白,可是明知道會逼死一條人命還要如此做,她是萬萬做不到的,隻能另外想辦法了。
紅裳淡淡的歎了一口氣兒:“要想個法子絕了她的念頭才好,不然就是嫁了出去,怕也會生出什麽事端來。”說到這裏,看到趙一鳴的神色後,紅裳又加了一句:“到時候對我們趙府的名譽有礙啊。”
趙一鳴也不想綠蕉有個三長兩短的,便點了點頭,長長一歎:“也是我誤了她,隻是綠蕉真要因此而要死要活的,就沒有一分女子的四德了。”
趙一鳴不是一個衛道士,所以還能爲綠蕉考慮一二,還能看到自己是有錯兒在先。
紅裳知道同趙一鳴這個古人談什麽女人以感情爲主的話,根本就說不通,便岔開了話題:“夫君如此說話,莫不是在罵妾身不守婦道?”
趙一鳴聞言大奇:“夫人是極好的女子,哪裏有什麽不守婦道之處?我又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夫人莫要多心才是。”
紅裳笑道:“不是我多心啊,人家不過是有了自己的一點心思,并且爲此而做了些努力就是不知道四德了,那我不許你再納妾豈不是犯了七出?夫君,你不是惦着要給妾身一封休書吧?”
趙一鳴舉手輕輕拍了一下紅裳的頭:“你就調皮吧!”不過趙一鳴心中也在疑惑:爲什麽裳兒不讓自己納妾,自己從來沒有想過什麽七出不七出的呢?
夫妻二人又說笑了幾句便歇下了,隻是都躺了好久才能入睡。
第二日一早自上房回來後,紅裳早早就打發了姨娘們各自回房:又不是真心待自己,偏要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副誠心誠意的樣子來,她們不惡心,自己還真受不了呢。
紅裳喚了侍書過來:“我們先收拾我們自己家的院子吧,然後再處置五姑娘院子裏的人兒。嗯,先打發個可靠的人兒去叫人牙子來,告訴她,我們府裏會留她用中飯,讓她來之前把自家的事情安排一下,怕要晚些她才能回去。”
侍書雖然不解,但還是依言出去叫了一個婆子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遍才回來。
紅裳已經打發畫兒取來了自家院子裏的花名冊,翻看了一下道:“人還真是不少,你們把我們商量好要留下的人圈起來,把送到各處的人名兒各抄在紙上,不要弄混到一處。”
侍書與畫兒答應着,便忙碌了起來。紅裳翻到最後一頁時“咦”了一聲兒:“這個魚兒人呢?今日怎麽沒有看到她上來伺候着。”
侍書正在磨墨:“她正在忙呢。我讓她把我們院子裏各處應該用多少人,怎麽輪值合适;上夜需要多少人,怎麽輪值合适都重新排上一排。”
紅裳笑着看向侍書:“怎麽想起讓她做這個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