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當然是兒子第一,她也不想留下薛家姑娘,日後必定會糾纏不清的。老太太吃了一口茶,這才慢騰騰的說道:“怎麽說也是親戚,能幫的怎麽會不幫呢?隻是此事依姐姐我看呢,芊芊還是留在你們府裏的好——你們一走,家中沒有個主子怎麽能行?我三不五時的常過去走動走動,實在不行我在你們府上小住上幾日,這樣有個幾次,想來也就不會有什麽謠言傳出去了。”
老太太拿眼看了一下薛老太爺,看自家表弟臉上的神情,是明顯不同意的自己的說法,便又繼續說道:“至于那些個不三不四的人,更沒有什麽不好對付的,你們自管去你們的,京裏的事兒就由姐姐來處置好了。老爺,明兒使個貼子到衙門去說一聲兒,再送上些銀子,讓官差們在表弟府周圍多轉上幾日,那些人自然也就散了,不敢再去。表弟,你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盡管說出來,姐姐都會一一爲你們打點好的。”
老太爺聽了老太太的話後,他的頭還沒有點下,薛老太太那裏已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了起來:“姐姐啊,我們芊芊先前同你們一鳴議過婚的事兒已經傳了出去。本來已經與她名聲有礙,連說幾門親事兒都沒有成啊;如果再弄官差到我們府周圍去,雖然能趕走了那些人,可那些都是些什麽人啊,他們走了豈不是更要胡說八道了嗎?到時萬一再傳個什麽風聲兒出去。讓芊芊還怎麽活啊?芊芊被人指三道四的,我們薛家還能有名聲嗎?讓我們這張老臉往哪兒放啊——”
薛老太太拖着長聲的連哭帶說,真是來了個聲情并茂,說得煞有介事一樣。
老太太的臉色立時有些難看起來,她看了一眼老太爺。老太爺雖然面上平靜無波,不過眼中已經有些惱意兒了:隻聽薛老太太這話兒,薛家姑娘更是留不得。不然是絕送不回去了。
老太爺咳了一聲兒。看薛老太太的話說完了,正要開口時,薛老太爺卻一下子站起來,上前就掌了薛老太太一巴掌,然後反手又是一下子,邊打邊罵:“你在做什麽!我們這是在姐姐家呢,我們芊芊就是有什麽不妥。又關姐姐什麽事兒?你給我閉嘴!看我不打死你,我讓你胡亂攀扯、丢人現眼。”
薛老太爺罵着,又一巴掌打了下去,薛老太太的臉上已經起了兩個大掌印,再挨了一下子,她哭嚎的更是厲害:“我不活了,姐姐,您看這人,我跟他一輩子落了什麽好兒?就知道打人,你打吧。我不活了,沒法活了,你打死我算了!隻是我那苦命的兒子啊,你一個人在南邊兒,病成那個樣兒沒有人管可怎麽辦啊——”
老太爺無法再坐着了,隻能急急上前拉住了薛老太爺;老太太也起身去哄薛老太太,廳裏一時間倒真是熱鬧起來了。
趙家還真沒有看到過偌大年紀的人演練全武行。還打得是自家的妻子,這種熱鬧豈能沒有人看?屋外的仆從們雖然沒有什麽聲息,可是卻已經比平日裏多出了很多人在窗前侍立着。
老太爺與老太太又是哄又是薄斥,總算把薛老太爺勸住了,讓他坐了下來;接着又把薛老太太哄轉,她的臉上也有了笑意兒。不過,卻把老太太累得出了一身汗:真是造孽啊,怎麽攤上這麽一個表弟!
經薛老太爺與薛老太太一鬧,老太爺與老太太就是千不願萬不願,也隻能讓薛家的姑娘住進府來了——不同意?薛家老太太立時就哭,薛家老太爺的眼立馬就瞪起來,巴掌就高高舉起,這麽鬧上了兩次,老太爺與老太太隻得答應了。
其實老太爺也想拍桌子罵人,趕了薛家的人出去。可是他仔細想了想,還是把那要拍出去的手收了回去——想翻臉後親戚不走了?如果薛老太太在趙家的大門兒口一哭,那趙家在京裏還能做人嗎?親戚間居然這點兒忙都不幫?趙家的人非得讓不明真相的世人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不可。
又趕上趙一鳴剛剛叙完了職,正在家中等升遷的消息,這個時候有人在趙家門口一鬧,不要說升官兒了,會不會官降一級都難說。
老太爺心中長歎了一聲兒:怕就是住進來時容易,想再讓人家走就不那麽容易了!老太爺是壓根兒不相信薛家要去南方探子的話頭兒。
老太太心中也是有三分惱意兒,隻是自家的表弟,她是不好說什麽塌了自己娘家人的台,隻好咬咬牙把一口悶氣咽了下去。
趙一鳴知道薛家姑娘要在自己府中“小住”幾個月時,他愣了一會兒問道:“可使人告訴裳兒了沒有?”紅裳知道了會怎麽想?趙一鳴開始揉頭:爲什麽他隻要一見薛家的人,頭就一定會痛上一痛呢?
原來因爲薛家是自己的嶽家沒有辦法,現如今已經六七年不走動了,爲什麽一見就讓他頭疼得比原來還要痛得厲害很多?
趙一鳴看了看老太太,心裏雖然有幾分怨言,可是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最後隻能長歎了一聲兒:這也怨不得母親,雖然薛家兩個老人不怎麽樣兒,但自己原來那個妻子卻是極爲賢良的,老太太八成也是因此才會被薛家老太太說動了心思,想再次結親吧?
隻是薛家豈是那麽好沾惹的?趙一鳴又歎了一口氣,忽然間想起:自己爲了原來妻子的面子,薛家人的行事自己從來沒有對父母提過,所以老太太才會如此容易就被薛家老太太說動了——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趙一鳴苦笑起來。
沒有與薛家結成親家之前,趙家與薛家也不過是平常的交情,對于薛家的事情了解也不太多,不過看薛老太爺說話做事,大體上還不錯——哪裏能讓人想到,薛家人背着世人還有另外一面兒呢?
老太爺搖了搖頭,歎氣道:“我本不想讓薛姑娘住進來,怕是日後——,隻是今日的事情我與母親都不好推脫,不得不答應下來。媳婦那裏,因爲心煩所以一時倒忘了使個人去說一聲兒。”
老太太瞪了一眼兒子:“你表妹住進府裏,我是很不情願。但你用得着如此擔心你那個小妻子的反應嗎?你也是朝廷的命官兒,拿出些出息來好不好?也不怕被人笑你!”
趙一鳴一愣,然後看了看老太爺才道:“母親,我哪裏是怕裳兒,隻是薛姑娘的事兒前因後果在這裏擺着,裳兒那裏不說一聲兒就是兒子有所理虧了;再者,薛姑娘要住下來,怎麽也要知會裳兒給她安排院子不是?”
老太爺點頭:“一鳴說的在理,是應該同你媳婦好好說一說,也不用隐瞞她什麽,這件事兒也沒有好瞞的。”
老太太皺着眉頭不同意:“多說些有的沒的做什麽?再怎麽說也是過去的事兒了,說出來不怕她對芊芊使臉子嗎?到時表弟他們回來,芊芊一說我們這張老臉往哪擱?”
老太爺一瞪眼:“你不要再提你那個什麽表弟!此事你認爲能瞞得住嗎?你那個表弟讓他女兒住進我們府裏是什麽意思,你不明白?到時候讓媳婦聽到什麽一言半語後,再問到我們臉上,讓我們怎麽答?到時才真是我們的老臉沒處擱呢!”
老太太被老太爺說得有些挂不住臉,她本不想惹老太爺着惱,可是又感覺在兒子和滿屋子丫頭面前不好看,便忍不住說了句:“問到我們臉上?她敢?!”
老太爺一拍桌子:“越說你還越糊塗了是不是?你兒子剛剛回京叙了職,正在等差事兒的時候,如果我們府裏傳了什麽長媳受氣、議親不成的姑娘給了長媳難堪等話出去,你兒子的前程還要不要了?!你說,還要不要了?”
老太太老臉紅了起來,吱唔道:“我隻說是媳婦不敢來問,也沒有說其他,您發這麽大脾氣做什麽?”
老太爺氣得站了起來:“媳婦如果不敢來問,我們趙家上下幾百個仆從,你認爲他們嘴裏能說出什麽好話來?到時候滿京城如果不傳你老太太想換新兒媳婦的話才怪!到時候,你認爲你兒子還有什麽前途嗎?”
老太太張了張嘴,看老太爺的意思好似要一怒而走,便把話又咽了回去,隻是她依然不是很心服。
趙一鳴自老太爺生氣,便站了起來侍立一旁,不過卻沒有開口說過什麽:他的父母幾十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他做兒子的早已經習空見慣——自己的母親很多時候做得事情都不對,隻是身爲人子不能說罷了。
老太爺看老太太低頭吃茶不說話了,才又坐了回去:“一鳴,你同媳婦兒說吧,把事情都說清楚,隻是,我們猜想薛家的用意就不用提了。”
趙一鳴欠身答應了下來,又哄着老太爺與老太太說了一陣子話,看他們臉上沒有了怒意這才告退回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