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後,西顧說困,想要睡覺,沈涼時點頭,說晚餐的時候叫她。
沈涼時出了房門後,西顧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果然找到了醫藥箱,房間裏沒有鏡子了,她隻能站在玻璃前,接着鏡子裏模糊的影子給自己上藥。
塗抹藥膏的時候,眼淚不期然的再次掉落下來。
莫西顧啊,你這樣,又是何必?
……
書房的落地窗前,沈涼時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很快,電話那端被人接起。
“喂?涼時?”
“墨陽,幫我聯系一下你的那位美國整容醫生,我想見他一面!盡快!”
……
六年前的5月13日,是西顧二十歲生日,也是西顧離開人世的第一個滿月。
那天,C城下了一場雨,很大,整個城市在雨水的澆灌下凄涼而清冷。
西顧的墓地前,沈涼時已經整整站了超過十個小時,沒有打傘,一直在雨裏淋着。
符藝在遠處看着沈涼時,不敢走近,甚至不敢上前說一句,隻能心裏爲這個男人一遍一遍的揪疼。
傍晚的五點三十分,沈涼時的身子突然動了一下,轉過身來,看向符藝。
符藝知道他有吩咐,立馬上前,将傘打在男人頭頂的同時,詢問,“沈總……”
“去叫幾個人來……”男人開口。
因爲長時間的沉默,導緻他現在說話聲音都是幹澀的,臉色蒼白就像一張紙。
符藝有些不解,叫幾個人來,做什麽?
沈涼時的目光依舊鎖在墓碑上那個清麗柔婉的女孩照片上,再次開口,說,“我要挖墳!”
……
談易謙是在他們挖了一半左右的時候趕來的。
他一把扯過那些正在挖墳的人,将他們推到一邊後揪住沈涼時的衣領甩手就是一拳。
沈涼時被灌得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泥水,濺了他一臉。
談易謙大叫,“沈涼時,你TM是瘋了嗎?”
沈涼時擡起頭,就那麽蒼白無力的笑了一下,他說,“我是瘋了,你到現在才知道?”
“沈涼時,你到底想做什麽?”
“找到真相!”
“真相?”談易謙當時就笑了起來,“什麽是真相?你要找什麽真相?說來說去,不過是你不敢接受西顧已經死去這件事情罷了,好啊,你想找精神寄托,可以!我不攔着你,但是你現在挖墳是什麽意思,你想讓西顧泉下不能安息是麽?是麽?”
沈涼時仰着臉,看着他,雨水落在他臉上,沖洗着上面的泥土,他的聲音也是碎的沒有一點回聲。
他說,“我不是想找精神寄托,我出了車禍,睡了一覺醒來,你們就告訴我西顧不在了,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了,我會覺得這是一個笑話,而且,車禍的第三天,我還在昏迷,你們已經将西顧火化下葬,那麽着急?阿謙,不是我想懷疑你們,而是你們根本自己本身就可疑!”
談易謙的眼波閃了閃,說道,“我們可疑?呵呵,涼時,你覺得是我們将西顧藏起來嗎?那場車禍C城的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孫妤淼和郝敬良當場就死亡,那場車禍,遠比你的車禍更加嚴重,而且,若是西顧還活着,她會不來找你嗎?”
“沒關系,她不來找我,我可以去找她,千山萬水,千難萬阻,我找她便是……”
那一天,兩個人在墓地打了很兇的一架,西顧的墓地最後還是被挖出來了。
但是棺木裏,隻有一個骨灰盒,和骨灰盒一起埋葬的,是西顧的腳鏈。
那天怎麽結束的,連沈涼時自己都忘記了,後來,他生了一場病,病了多久他也不記得,印象中自己好似睡了很久,然後反反複複的做夢。
夢裏面,都是破碎的淩亂的畫面,他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但是感覺到那些畫面讓他很難過。
最後一個夢,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她一遍遍的問他,“沈涼時,你爲什麽不救我?”
對啊,他爲什麽不救她呢?身爲她的未婚夫,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他,爲什麽沒有在她最危險的時候去救她呢?
沈涼時覺得,自己真的不配愛西顧,可是不配,他卻還是固執的愛着,六年,十年,或者六十年,他覺得自己都會一直愛着。
過去,也許全部都過去了,但是未來,還很漫長。
他有足夠的能力讓他愛着的西顧變得更幸福,但是在那之前,他需要治好西顧所有的傷。
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靈魂上的。
……
傍晚時分,沈涼時做好了晚餐,去樓上喊西顧,進門時才發現,西顧不在卧室。
他去書房查看,西顧也不在書房,一個個房間的找,找的氣喘籲籲,因爲找不到,沈涼時幾乎慌了神。
他喊她的名字,“西顧……”
那個時候的他,想起曾經有一次,他在玉溪路醒來,然後滿世界的找西顧,卻依舊找不到的場景……
他真是怕啊,怕西顧的歸來從頭到尾都是一場夢,一場太過真實的夢,以至于迷惑了自己。
他伸手撓頭,跑到院子裏,再次喊西顧的名字,他覺得他真是瘋了。
他無法忍受一次失而複得,他真的會瘋的!
“沈涼時……”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男人的身子就那麽顫了一下,轉過身來,看向女人。
女人長發披散,左臉的傷疤很紅,烏色的眸子怔怔的看着他……
“你剛才在哪兒?”
“哦……”西顧垂了垂眼睛,睫毛顫抖,“我在浴室,剛才洗了個澡!對不起啊,你喊我的時候,我想答應來着,但是,我身上沒穿衣服,怕你沖進來,我……”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男人緊緊扣進了懷裏。
西顧眼波顫着,喊了一聲,“沈涼時?”
沈涼時深深嗅着她身上的氣息,閉上眼睛,“西顧,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他說,“西顧,再次失去你,我會活不下去!”
西顧緊咬着嘴唇,眼眸被灼痛,瞬間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