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六年前,她在這個城市消失了,所有人的眼裏,她已經是一個去世了六年的人。
再次回到這裏,多少人還記得她?多少人還等着她?多少人還念着她?
手心裏出了汗,沈涼時感覺到了,拿出手絹給她擦了擦,她說,“C城的三月,比洛杉矶熱多了!”
這句話,是狡辯,也是自我調節的方式。
沈涼時點頭,“的确,熱多了!”
兩個人對視一笑,雖然西顧帶着口罩,但那雙入水的目光,已經昭示了她對這個城市的渴望。
因爲渴望着,所以才會緊張。
“西顧啊……”
一個輕柔的女子聲音傳來,西顧怔了一下,有些恍惚,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的候機站門口,站着四個她曾經非常熟悉的人。
母親梁媛蓉,談章晔,楊叔,甚至還有陳阿姨。
六年時間,西顧真正有意識的,不過是短短的半年,她隻當自己是睡了一覺,做了一個長長的夢,然後醒來了。
記憶中的所有人,都該還是原來的樣子,然而她現在看到的四個人,面容上明顯滄桑和蒼老了,尤其是談章晔,頭發幾乎全白了。
不可思議,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談章晔今年應該六十一了,而母親,也已經五十有四,陳阿姨和楊叔都是快六十歲的年紀。
六年啊,可怕的六年……
“西顧啊,我的西顧啊……”
梁媛蓉再次輕喚出聲,眼淚已經無法抑制的滾滾而下,旁邊的陳阿姨也開始抹眼淚。
陳阿姨平時甚少出談家,今天特地到機場,明顯是爲了迎接她,西顧先前不知道沈涼時有通知家裏人來接,但是她大概能夠猜的到。
但她沒想到如此措手不及,居然剛出機場就會遇見她們。
西顧的眼眸濕了,拉着沈涼時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緊,沈涼時伸手攬着她消瘦的肩膀,說道,“走吧,西顧,家人在等我們!”
西顧緊抿着唇,由沈涼時帶着朝着母親和談章晔的方向走去,直至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拉住了母親伸過來的,那隻顫抖的手。
“西顧啊,真的是我的西顧啊,西顧……”梁媛蓉痛的不能自已,眼淚大滴大滴的滑落,若不是旁邊的談章晔撫着她,她可能已經倒了下去。
西顧動了動幹澀的唇,喊了一聲,“媽……”覺得喉嚨都發緊了……
梁媛蓉緊緊抓住她的手,想要說出的許多話都卡在了喉嚨,她隻能一遍遍的喊着西顧的名字,喊着她消失了六年的女兒……
旁邊的陳阿姨也喊她,“西顧小姐,西顧小姐啊,你能活着,真的太好了,你知不知道,當沈少爺打電話告訴我們時,我們心裏多麽的激動,真的,太好了,太好太好了……”
而談章晔,隻是伸手拍了拍西顧的肩膀,說了一句,“西顧,歡迎回家!”、楊叔附和:“西顧小姐,歡迎回家!”
西顧點頭,隻能狠狠的點頭,六年,許多東西也許都已經改變,但是這個城市,這個城市的人給她的溫暖,卻依舊如初,不曾變過。
談家有車來接,CIKU集團也派了車子來接,兩輛車,沈涼時帶着陳阿姨坐了公司的車子,沈涼時陪着談章晔和梁媛蓉坐了陳叔開的那輛車。
他知道,西顧和家人之間需要一個空間去互訴衷腸,他不能自私的去剝奪。
兩輛車子,一前一後,向着談家的方向開去,沈涼時的車子在後。符藝回了公司。
車廂内,西顧的口罩沒有摘下去,梁媛蓉沒有提,談章晔也沒有提,但是她心裏清楚他們一定都知道了。
那個男人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所以才讓自己回來,他是不忍讓自己去接觸一個完全陌生,完全讓人不知所措的世界的。
梁媛蓉問了她許多問題,她一一答了,從言談之中,西顧知道關于自己失蹤的這六年,梁媛蓉并沒有提起談易謙,也沒有提起哥哥。
是忌諱?還是别的什麽原因?
西顧不知。
梁媛蓉問西顧,“這麽多年,過得好不好?”
西顧點頭,“我很好!”
梁媛蓉點頭,可是眼淚卻掉下來了。
女兒在安慰她,她如何不知道,可是她越是這般安慰,她心裏,反而越是難受。
到達沈家時,沈家的所有家傭和仆人都站在一邊等着,西顧有些發愣。
談章晔卻是笑了,對西顧說,“走吧,到家了!”
西顧點頭,首先下車,然後拉着母親一起下車。
母親俯身時,她看到母親鬓角的白發,心裏酸澀,強忍着眼淚沒有掉下來,在母親擡頭時,已經換上了溫淡笑容。
時隔六年,談家院落好似沒有多大的變化,隻是曾經的一些細小的樹苗,如今長大了,變粗了。
正是春天,萬物複蘇的季節,院落裏到處是姹紫嫣紅,一片柔和細膩之态。
西顧想起七年前自己跟随母親第一次來到談家大院時的情景,那時候,她覺得這裏很大,大的讓她很不喜歡。
花草樹木許多,但她更懷念荔城的她和母親的小院,可是她也知道,既然跟母親來了這裏,她就得适應這裏的一切。
談家的所有仆人都站在一起迎接他們的到來,這個場景也和當初一樣,那時候,談章晔是迎接自己的新婚妻子和她,而現在,隻是她一個。
她知道談章晔真的視他如己出,她感動着,心裏卻也諸多顧忌,六年空白,她在這個城市如果再次出現,對外将如何解釋?
無論是談家,還是沈涼時,都注定她的身份根本掩藏不了,她不知道沈涼時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而她習慣了去相信他,這種信任感,六年之後的現在,更加深厚了。
擡眸,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男人,而多麽巧合,他也正溫潤的看過來,深情凝望,周圍的風景都無聲之中,美了許多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