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顧是那種一看到書就挪不開步子的類型,尤其是,沈涼時這次還特地從加拿大帶了幾本書回來,并不是新的。
沈涼時說,那是他當年美國留學期間看過的一些書,後來回國,不想将書丢了,帶回來用處也不大,就全部寄到了他舅舅那裏。
現在帶回國内,無疑,是爲了西顧。
西顧沉浸在書的海洋裏,沈涼時下樓做飯,做飯過程中,沈涼時的手機響了,手機他帶在了口袋裏,可以随時接聽。
先前父親沈敬禹打過一次電話,說母親因爲他提前回國一事氣的不行,沈涼時說,“爸,等您回國,我帶您見一個人!”
沈敬禹聽了後,半晌說不出什麽話。
而現如今的這通電話,是來自于他的那個小表弟,周嘉洋。
周嘉洋打電話來沒有什麽特别的事情,主要還是關于西顧照片做了一番評論,然後,就是将加拿大的事情跟他交代了一下。
周嘉洋說,“哥,不管怎麽樣,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小嫂子又漂亮又溫柔又善解人意,說話聲音又好聽,你可一定要對她好點啊,不然我和奶奶都不依!”
沈涼時笑,“放心吧,還有,你幫我多陪陪外婆,順便告訴她,過段時間我帶西顧去看她!”
周嘉洋點頭,“放心吧,我知道的。奶奶這邊交給我,你不用擔心,不過姑姑和姑父那邊,你要注意點了,我看姑姑挺生氣的!”
沈涼時點頭,“我知道。”
挂掉電話,沈涼時長長吐出一口氣,遲早要面對的,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
那天是12月29日,元旦在即,西顧和沈涼時在玉溪路度着自己浪漫溫馨的小日子。
而在荔城,一輛大巴車停下,一個穿着短款羽絨服,背着雙肩包,帶着棒球帽和墨鏡的年輕男人從車内走了下來。
男人墨色的鏡片映出這個城市的影子,他緊緊抿着薄唇,長長吐出一口氣。
算一算,他有多久沒回來了?已經不記得多久了!
上一次,好似是将近四年多以前了,父母離婚,妹妹西顧打電話給他,電話中哭訴:“哥哥,爸爸要和媽媽離婚了!”
他在大洋彼岸,聽着這聲聲碎裂的哭聲瞬間呼吸凝滞。
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國了,試着挽留了,勸解了,但是一切都成了注定,因爲有個女人懷了父親的孩子。
肚子已經将近七個月了,孩子,已經快出生了。
有拉客的私家車停在他的面前,喊了一聲,“小夥子,坐車嗎?”
他什麽話都沒說,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服,擡腳朝着前方走去,司機悻悻啓動車子,尋找新的趕路人。
……
沒有去莫家,去了西顧和母親當初住的小院落,鑰匙鄰居那裏有備用,而鄰居是認識莫東恒的。
看見莫東恒的刹那,鄰居驚了半晌說不出話,将鑰匙遞給他之後,還覺得自己在做夢。
幾年不見,當初還略顯青澀的大男孩,此時此刻,已經褪去稚嫩味道,變成一個寡言深沉的男人了。
鄰居因爲接受莫選琦的委托,會定時打掃西顧和梁媛蓉原先的住處,如今看見莫東恒,毫無疑問的,立馬電話告知了。
這一切,都在莫東恒的預料之中,他沒有阻止,也不需要阻止,事實上,這次回來,是打算見一見他的那位父親的。
莫選琦趕來的時候是下午一點左右,離莫東恒從鄰居那裏拿鑰匙中間相隔四十分鍾左右,說明莫選琦是在接到電話的下一秒,就立馬收拾一切過來了。
對這個兒子,他是看重的。
自然看重,那是從他身體裏分離出去的存在啊,是他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啊!
那時候,莫東恒剛吃了飯,自己做的,包裏帶了食素,比較簡單。
他拿出茶葉泡了一壺茶,剛将茶斟滿,便看到莫選琦和昊天出現在了門口。
彼此對望一眼。
真的就是那麽遠遠對望一眼,卻覺得這一眼漫長,一如萬年。
他垂眸,再次開始倒茶,伸手又拿了一個茶杯,昊天沒有走進來,莫選琦一個人進門了。
……
莫選琦進門,一直走到桌子前,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直至一杯茶水被推到了他的手邊,莫東恒淡淡的聲音傳來,“坐吧!”
莫選琦怔了怔,随即“唉”的一聲,拉過椅子,坐下了。
“什麽時候回的國?”莫選琦看着幾年不見的兒子,覺得兒子成熟了,健壯了,變得再也不需要自己這個父親的依靠了。
莫東恒聲音淡淡的開口,“今天上午下的飛機,然後坐大巴回到了這裏。”
“哦。”莫選琦不知道說些什麽了,對于這個兒子,他有太多的虧欠,想說一聲對不起,但是那三個字,就像是卡在喉嚨裏一般,根本說不出口。
因爲他深深的知道,兒子根本不屑于那個對不起。
“這次回來,你母親和西顧知道嗎?”莫選琦又問。
莫東恒放下茶壺,自己也坐了下來,聲音淡淡的開口,說,“不知道,我也是臨時有假期,本來想去C城,但對那個地方,并不是多麽喜歡,好久沒來這裏,就回來看看。”
雖然莫東恒說的這般冷情,但莫選琦還是不受控制的心起波瀾。
荔城,這是莫東恒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但八年離開,足以消磨掉内心綿延而生的諸多牽念。
如今還能想到回來,無非是因爲這個城市還有他這個父親的存在。
莫選琦一時之間百感交集,萬般情緒夾雜在一起,說不出一句話。
最後,是莫東恒開了口,他說,“不過這次回到這裏,除了故地重遊外,我還有點事情想要親口問問你!”
莫選琦怔了一下,看向兒子,哆嗦着嘴唇道,“你……你要問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