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放學後,512宿舍的人吃過晚飯之後集體窩在宿舍研究論文,偶爾幾聲抱怨聲傳來,說老教授“太冷血”、“沒人性”、“老古董”等等。
但抱怨之後還是不得不将自己埋在學習當中。
西顧在看書寫論文過程中,難免要上網查查資料并順便将資料保存在郵箱留用。
郵箱裏有一些垃圾未讀郵件,她在删除的過程中一一浏覽,其中一個郵件,正待删除,在看見發件人名字時,指尖就那麽顫了一下。
因爲郵件的發件人,居然是……顧槐生。
看着那個名字,西顧的心口有些悶疼,視線也有些模糊,怎麽會是顧槐生,怎麽會是他……
西顧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住自己的心跳,幾乎是虛軟着手指,點開了這個郵件。
郵件是一串很長很長的文字,是信,第一句:西顧,我是許程程……
原來……原來是許程程……
難怪,難怪……
對啊,不是許程程,還能是誰?
槐生嗎?不可能,兩年多以前去世的人,怎麽可能是槐生呢?
莫西顧,你在想什麽……
西顧看了一下發郵件的時間,居然是在兩天以前,是許程程上次打來電話沒多久。
……
西顧,我是許程程。
收到這封郵件時,你應該很好奇,爲什麽我會有槐生的郵箱。
是啊,爲什麽我會有呢?說來你可能很難相信,兩年多以前,我其實比你要早知道槐生的病。
但并沒有早很多,也就兩個多月吧。
槐生那個時候找到我,他對我說了許多話。
他說他沒有什麽值得信任的朋友,唯一信任的人算一算,居然就是我,因爲他說我對他很好……
那個時候他臉色真蒼白,但是嘴角一直帶着笑,那個笑讓我看着就像風中落葉,随時可能墜落于地。
他說,知道嗎,程程,我活不久了。
他用很平靜很平靜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可你知道那一刻我是什麽感覺嗎?
我覺得,天要塌下來了!
我不信他,問他怎麽回事,怎麽會好端端的就活不了多久了呢?
他繼續笑着,眉眼柔和,眼裏的碎光染滿琉璃色。
他說,他身體患上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治不好了。
他告訴我這個病有多嚴重,我聽着眼淚當時就掉下來了,我哭的很傷心,他摟着我的肩膀拍着我的背安慰我……
那是他第一次這麽親昵的對我,卻也是最後一次了。
他說,程程,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過段時間,最遲兩個月吧,我可能就要跟父母移民走了,我會随時和你保持聯系,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到時候不在這個世界了,請你幫我每個星期發有一份郵件給西顧好嗎……
郵件内容我在信箱裏已經保存好了,我寫了未來大概五年時間的,不知道夠不夠……
不過未來我如果能夠多寫點,我會繼續寫……
西顧,知道嗎?我聽着他說的那些話,隻覺得全身力氣都抽光了。
然後,他将寫着郵箱地址密碼的紙條塞到我手裏,我拿着那張輕飄飄的紙條,隻覺得堪比千金重……
那一刻,你不知道我多麽嫉妒你?你也不知道我多麽心疼槐生……
我看着他的臉,心想他那麽好那麽好,怎麽會就生了病呢?世界怎麽會那麽殘酷呢?
于是我拒絕,我說,我不會那麽做,有病就治病,醫學那麽發達,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他卻搖頭,說,沒用了。如果能夠動手術有存活的機會,他早就動手術了。
現在他精神越來越差,未來的日子也變的屈指可數,他隻能在這樣的時候将郵箱給我,讓我幫這個忙。
我依舊拒絕,哭着拒絕,他在那一刻拉住我的手,看着我的時候,眼神很認真。
他說,程程,如果我能找到第二個願意幫我且讓我完全信任的人,我也不想這麽麻煩你。
我在那時候心情很複雜,我很感謝他相信我,但我更嫉妒他爲了你真的什麽都願意做,甚至不惜這麽低聲下氣的來求我。
于是我跟他說,我要做他的女人,隻要他答應我,我就答應他。
否則,不可能。
他沒有說話,隻是怔怔的看着我,他說,程程,我時間不多了,我想幹幹淨淨的走,成全我,也别害了你自己,好嗎?
我繼續哭,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他又在求我。
爲了你,他又在求我!
所以莫西顧,你知不知道你多麽殘忍?
槐生如此愛你,可你都做了什麽呢?
如果不是他的病情提前惡化複發,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他原來是生病了;
你也永遠都不知道他曾經爲了你在我面前多麽卑微和脆弱。
所以,你現在明白我爲什麽那麽恨你,怪你了嗎?
你明白了嗎?
我是在替槐生恨你,替槐生怪你。
雖然我知道,我根本沒有那個資格!
現在,我跟你說出這些,隻是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忘了槐生,唯獨你不可以。
你也一樣,沒有資格。
現在槐生的這些郵件,我會按照他的要求一封封的發給你,雖然其實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
但至少可以提醒你曾經有個多麽好的男孩多麽的愛你。
另外,還有一份東西,我會尋找一個時間發給你,但不是原件。
最後,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槐生。
徐程程,留筆。
……
西顧看着那些文字,心情很複雜,這種複雜讓她沒法去說清,她不說話,就那麽望着電腦出神。
過了一會兒,旁邊的田甜察覺到西顧異樣,詢問,“西顧,你怎麽了?”
西顧眼波顫了顫,搖頭,“沒……沒什麽!”
西顧起身,擡腳朝着門口走去,田甜詫異,“西顧,你幹什麽去?”
“我……我去下面走走!”
“哦。那你早點回來啊,外面很冷。”
西顧“恩”了一聲,轉身迅速離開。
西顧出了宿舍之後,田甜凝眉,“我怎麽覺得西顧有點奇怪啊!”
“怎麽了?”
田甜搖頭,“沒什麽,也許是我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