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麽站在那裏,離他的距離,很近,可他此時此刻看着,卻覺得很遠。
心裏的某個地方突然就痛了一下,像是被一隻手抓住,狠狠蹂躏,恣意踐踏,最後的結果,除了血肉模糊,還剩下什麽?
什麽都不剩下了!
這個美好的女孩,已經不可能,屬于他了!
易謙覺得呼吸滞了一下,心裏的鈍痛感更甚,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從未。
他的薄唇抿了抿,似在努力的壓抑着心口的那股氣,聲音盡量的壓低,他問她,“你和涼時,真的在一起了麽?”
“……”
西顧垂在兩側的指尖顫了一下,骨節突然就那麽收緊。
她沒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先前說我要追求你,送你項鏈,送你玫瑰,送你禮物,在你看來,是不是挺可笑的?”
他的聲音很輕,隐隐帶着一股嘲諷,隻是不知道是嘲諷她,還是嘲諷他自己。
西顧咬唇,“我沒有這麽覺得。”
“哈哈!”
談易謙笑了起來,笑聲不大,可在西顧看來卻覺得極其刺耳。
她看着他。
他的眼睛太黑,像是藏匿着風暴。
他說,“莫西顧,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涼時不适合你,你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你爲什麽不聽話!”
他的聲音帶着痛惜,就像一個苦心的長輩在教育自己的孩子!
孩子做錯了事情,可他無能爲力,隻能說出一句,“你爲什麽不聽話!”
你爲什麽不聽話,讓一切變成今天這樣的結局?
你爲什麽不聽話,那麽早的就下了決定?
不等我理清思緒,不等我找到真實的自己,不等我去愛你!
你爲什麽那麽不聽話!
西顧的眼波顫着,眼睛突然有些紅。
不知道爲什麽,她覺得談易謙好像很難過!
而讓她難過的那個人,是她!
談易謙好像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喜歡自己!
爲什麽?
爲什麽一切會變成這樣?
她無意傷害任何人,更無意傷害談易謙!
她的确不喜歡他,可如今他爲她而受傷,這讓她心裏很不舒服,本是不相幹的人,爲什麽要有這樣的糾結和牽系?
真的,很不喜歡這樣。
很不喜歡。
“莫西顧,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動作很慢,很弱。
他是無力的,甚至是無措的。
他哆嗦着嘴唇,低低開口,聲音略微嘶啞,“現在,你過來……”
“你過來,我答應你,對你和涼時所有的一切,都既往不咎,隻要……你過來!”
西顧微怔,手指骨節微微收緊,指甲嵌在掌心裏,微微的疼。
她依舊固執的站在那裏,她沒有動。
“這是你的決定嗎?”
“……”
西顧咬唇,她說,“對不起。”
“嘶!”談易謙仰頭,長長深吸一口氣,然後一點點,一點點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莫西顧,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出現一個人讓我對自己的人生妥協過,也沒有一個人讓我覺得如此失敗過,隻有你……”
“隻有在你面前,我如此失敗,而且,一敗塗地……”
“莫西顧,你們不會幸福的,一定不會!”
……
“莫西顧,好自爲之!”
……
談易謙他走了,書房的門被狠狠的甩上。
“嘭——”的一聲。
那個聲音讓西顧心口一顫,不知道爲什麽,因爲他的那句‘你們不會幸福的”讓她的心就那麽揪了一下。
眼淚也不知不覺湧上了眼臉:你們不會幸福的,這是,詛咒嗎?
……
樓下客廳,沈涼時坐在沙發上,雙手交叉,表面平靜,但内心卻不然。
将西顧和談易謙放在一個空間裏,他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談易謙是個執念很深的人,許多的事情他的看法太過偏激和執拗,他很怕他傷害了西顧。
可是他還是将空間留給了他們,因爲談易謙的那句,“你小看了我對她的認真!”
沈涼時深吸一口氣,身爲一個男人,看見另外一個男人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此深情,他是排斥的,可是他卻無法阻止。
此時此刻,與其說他在跟談易謙較勁,倒不如說他在跟自己較勁。
樓上的那個劇烈的關門聲傳來時,他眯了眯眼睛,心裏竟是陡然松了一口氣。
即使沒看到,他大概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他起身,雙手插兜,目光落在樓梯口方向。
果然,很快,他看見了談易謙,兩個人,樓上樓下,視線無聲的交彙,彼此目光中的幽深和暗流,不容置喙。
約莫是那麽幾秒鍾的寂靜,彼此誰都沒有說一句話,然後,談易謙下樓,沈涼時伸手指着茶幾上的茶水,“喝一杯?”
談易謙冷冷一笑,他走過來,竟是真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沈涼時給他倒了一杯茶,他低頭喝了一口,卻是沒有說話。
沈涼時也不說話,兩個男人以一種怪異的氣氛沉默着。
最後是沈涼時先開了口,“對于西顧,我很抱歉。”
“呵!”談易謙冷冷的笑,“沒有什麽可抱歉的。你比我用心,比我用情,你得到她,無可厚非。”
“但是涼時,我還是要說一句,我并非輸給你,我是輸給命運,輸給她!”
……
離開時,沈涼時問她,“君子約定,還作數麽?”
談易謙腳步頓住,背對着沈涼時站着,目光落在外面的漆黑夜色中。
那樣濃重的黑,似要将一切都掩蓋住一般,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它的黑,恰是印證了燈光的明亮。
他的冷,恰是因爲她太暖,太灼。
他開口,聲音很平很淡,沒有波瀾。
他說,“你有本事,就守住她!”
沈涼時抿唇,嘴角微微牽了一下,他說,“謝謝你,阿謙。”
謝謝他?
不,不要謝他,他的放棄從來就不是爲他,而是爲她。
因爲他知道,如果在他和沈涼時之間必須選擇一個人陪她。
那麽沈涼時比他更合适。
至少現在來說,是這樣。
他第一次喜歡一個女人,可命運的捉弄讓他們成了不可能。
他可以爲她成瘋成魔,但她不願跟她走,不願來她的身邊,他還能怎麽辦呢?
他的放手,是被逼的,是無奈的,是無力的。
所以,千萬不要謝他。
他沒有那麽偉大,他一點,都不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