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顧看着他慢慢的走過來,心情有些莫名起伏,他走的很慢,可也就因爲慢,時間反被拉的很長很長。
這種長,滞住了西顧的呼吸。
終于,沈涼時走到了西顧的面前,盯着她的臉看了片刻,伸手從盤子裏拿出一牙西瓜,不曾後退便咬了一口。
“很甜!”他說。
西顧:“……”
微微低斂了眉,不動聲色的後退了半步。
拉開距離,然後輕輕的點頭。
“剛才聽小雪說,你最愛吃的水果是提子?”
西顧想起昨晚這個男人拒絕西瓜拿起提子吃的樣子,咬唇,“我還很喜歡吃柚子!”
“很巧,我也很喜歡吃柚子!”
西顧:“……”
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這個男人,故意說得吧!
沈涼時自然看出她的窘迫,淡淡一笑,目光落在她旁邊石階上的那本《西醫診斷學》,裏面夾了一個書簽,茶綠色,上面似乎有字,但字迹很小,看不太清楚。
“看到現在的書,有沒有什麽疑問或者看不懂的地方?”沈涼時問。
西顧“哦”了一聲,說,“還好!”
“看來我這個老師當得很多餘!”
“……”
爲什麽她覺得自己說話就那麽的不利索?
“你的腳還傷着,坐下來吧!”沈涼時又說。
西顧想了想,沒有反對,坐在了先前的石階上,她想說,沈老師,我要繼續看書了,你可以走了嗎?
但是,說不出口。
因爲沈涼時已經在不遠處的一個石階上,也坐下來了!
不打算走了嗎?
西顧看他,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好看的過分,猛然想起詩經中的一句話:猗嗟昌兮,颀而長兮。抑若揚兮,美目揚兮。
這些字句,形容彼時的沈涼時,真的再合适不過。
“沈老師,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西顧覺得,既然躲不了,那不如坦然面對,神經收縮多半是自己緊張來的,和旁的無關。
沈涼時“嗯?”了一聲,示意她開口。
西顧想起這幾日學校到處在談論眼前的這個男人,但談論的前提必是加上“言傳”二字,也就是說,這其中有真有假,有虛有實,既然西顧得了這麽一個機會,爲何不親自問一問呢?
“沈老師,我很好奇,在大學裏當老師,是你想要過的那種生活嗎?”
沈涼時眯眼,看了她片刻,問道,“你覺得呢?”
她覺得?西顧愣了愣,明明是她問他,怎麽現在反成他問她了!
西顧說,“我覺得,不是。所以你回來當老師,才讓我很難理解。”
沈涼時聽罷,低眉笑了起來,他說,“你很聰明!”
西顧斂眉:這是沈涼時第幾次誇她聰明了?
好似,三次了!
可是,他好似還沒回答她的問題好吧!
……
中午吃飯前,談易謙回來了,換了身白色休閑西裝,猛地看上去像個童話中走出來的王子。
沈涼時問他,“昨晚怎麽了?”
談易謙笑,“沒什麽,工作室出了點小問題,現在已經解決了!”
沈涼時頓了片刻,點頭,“那就好!”
吃飯過程中,很沉默,隻有談易雪在不停的說話,幾乎三個人都在和她一個人說話,西顧有時候很羨慕談易雪,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微笑,被人寵着愛着,做許多的事情都無需顧忌,真的很幸福。
那麽自己呢?是否就是不幸的?
也不是,大概是心髒被藏在暗格裏太久,哪怕有一天給你陽光,你也不敢輕易的探出頭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陽光蒸發殆盡。
飯後不久,談章晔與梁媛蓉回來了,談章晔喝了一些酒,有些微醉,但是不至于耍酒瘋。
梁媛蓉将他扶回房間出來給他倒水,正好碰上在走廊裏等候的談易謙,談易謙看了她一眼,那個眼神讓梁媛蓉心顫。
“我爸心髒不好,不宜飲酒!”
說完這句話,談易謙走了。
梁媛蓉在身後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明白,這個孩子,在怪她。
彼時,倒了一杯水準備送上去給談章晔的西顧在樓梯口頓住腳步,握着水杯的手指骨節微微收緊。
……
西顧下樓。
樓下客廳,談易雪和沈涼時正在說話,談易雪笑得開心,似乎是說了什麽好玩的事情。
首先看到西顧的是正對着她坐着的沈涼時,剛才梁媛蓉扶着談章晔上樓時,這個女孩沒有不動聲色的起身去了廚房,不久端出一杯清水向着樓上走去。
沈涼時看出她的懂事細心,但現在,一杯水還在她手裏端着,沒有送上去,卻是爲何?
西顧沒有說話,向着廚房方向走去,沈涼時微微眯眼,便看到樓梯口再次出現了一個人,是談易謙。
……
下午三點,沈涼時接到母親周芬的電話,母親說找他有事讓他回去,沈涼時如何不知道,母親的有事隻是讓他離開談家的借口,不過他也的确該走了。
走時,談易雪有些舍不得,沈涼時笑,“下周一學校可以再見,中午給我打電話,我請你們吃飯!”
“真的嗎?時哥哥你别騙我啊,周一中午我真的會打電話過去的!”
“不會騙你!”沈涼時笑容和煦。
沈涼時看向西顧,西顧隻禮貌說了句,“沈老師,再見!”
沈涼時深瞳微深,嘴角微揚,他說:“再見,西顧!”
……
沈涼時離開,西顧覺得談家的空氣似乎好呼吸多了,當然,還有一個與她維持表面和平的談易謙在家。
西顧不知道這種表面和平能夠維持多久,但總感覺,撕裂開來的那一天,會很壯烈。
大概是昨晚忙活了很久,談易謙的臉上有淺淺倦色,送完沈涼時,便上樓準備休息。
手指碰觸到門把時,身後一聲輕喚聲傳來,那聲“談先生”讓他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開門的動作沒有停止,隻是在邁開步子進去的瞬間,略顯薄涼的四個字丢了出去:“進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