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雙方已經挑明利益關系,王永安便直接交代自己的要求,當然這不是底線,王永安暫時獅子大張口。袁世凱自然斷然決絕,考慮一二之後提出可以換交通銀行百分之十的股份,畢竟交通銀行是中央銀行,而中華實業銀行僅僅是地方性商業銀行。中華實業銀行的發展不過是占了清政府沒有正規銀行的空子,再加上如今的四國銀行背後支持罷了,然而地方銀行豈能與中央銀行相比。但現在最尴尬的便是,所謂作爲中央銀行的交通銀行隻是法律上規定的中央銀行,不管是從規模還是從資金上來說,交通銀行皆完敗于中華實業銀行。
因此袁世凱提出的要求,遭到王永安的逐一駁斥,尤其是日後他不負責管理交通銀行,無法對它的虧空或盈利做出判斷,因此交換比例必須維持百分之四十九。袁世凱豈能答應,中央銀行成了王永安的私人銀行,自己前腳還沒有打敗四國銀行,後腳被王永安端了後路?
翁婿二人就交通銀行的比例問題争論許久,兩人仿佛平輩一樣讨價還價,誰都不肯吃了虧。讨論從早到了晚上,雙方都餓了累了,袁世凱見說服不了王永安,便邀請他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吃過晚飯繼續讨論,王永安自然欣然接受。對他而言自己的利益已經受損,政府必須要對他進行賠償,至于賠償的尺度問題,王永安需要從袁世凱的話中試探出他的底線來。
讓王永安萬萬沒想到的是,這頓晚餐居然是烤全羊,一整隻一歲半大的乳羊被先殺現烤,一個蒙古廚子烤完之後将香噴噴的烤羊一分二,交給二人,王永安看着十四五斤的半隻羊被烤的金燦燦晃悠悠,散發着香味,不禁胃口大開起來,隻是這十幾斤羊肉未免太肥了,他能吃得了這麽多嗎?
王永安擡起頭來,卻看到袁世凱大口喝酒大碗吃肉,手中用一把銀色的蒙古剃刀切下一塊塊烤肉,沾着佐料大口大口地吃羊肉,爽朗一笑道:“若是年輕一些,我能吃一隻這種烤羊。”
王永安心裏佩服嶽父的胃口真好,但是他知道嶽父身體有疾病,便勸誡道:“嶽父大人,我勸您老人家還是少吃一些油膩的食物吧,油膩食物對身體不太好,尤其您現在的身體。難道您忘記您的德國醫生對你的叮囑了嗎?您現在應該吃一些清單的,尤其是不能喝酒啊。”
“聽他的話,我就當和尚咯!”袁世凱笑着搖頭朗聲道,“我老袁活這麽大歲數,豈能因爲吃的不如意而将就自己?人啊,活着本來就不順心了,要是吃的也不順心,人這一輩子還有什麽意思?”
王永安見他固執不好再勸,隻能微微一笑,學着他切下羊肉細細地品了一口,這樣肉的味道非常嫩,膻味始終,讓人吃一口羊肉倒也無妨,但吃下半隻羊肉的确勉爲其難了。吃了幾口羊肉,與嶽父飲了幾杯酒之後,王永安感覺到有一些微醺,他心知自己酒量不佳,若是讓嶽父灌醉了自己,等一會兒談判中讓了步可就糟糕了,于是王永安放下了酒杯,專心吃起烤全羊來。隻是這烤羊味道好是好,吃了兩斤之後太過油膩吃不下去了。
他擡起頭看到袁世凱,隻看見袁世凱竟然已經消滅了一整隻烤羊腿,足足四斤的肉讓他大口大口地吃光了,不由得敬佩行伍出身的袁世凱來,憑着這份豪邁的氣勢,任何跟着他的手下都會感覺到主帥的豪氣,豈能不甘心爲之所用。
“靖雲,怎麽了,吃啊。”袁世凱忽然說道。
“這……”王永安正要找借口說自己吃不下了,忽然一個人推門而進,一陣冷風從外面吹了進來,袁世凱不悅,王永安定眼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大舅子袁克定。袁克定關好了門,笑着說:“父親,妹夫,你們都在啊,今天外面太冷了一些。”
“大哥,你來坐,坐在這裏。”王永安忙将他拉到自己身邊。
前些日子袁克定因爲向袁世凱提出建立模範團的建議而遭到袁世凱的訓斥,被勒令關在家中反思自己,此事讓很多人暗中笑話起來。袁克定心中惱怒,卻想不通爲何自己被訓斥,隻有何解前去探視。
袁克定趁機對何解抱怨,何解笑道:“當下最讓大總統頭疼的敵人便是您的妹夫王永安,足足十萬大軍效忠于王永安,大總統對他一讓再讓。所以王永安一日不解決,大總統一日不安啊。您在這個時候提出建立一支效忠于您的軍官模範團……豈能不惹得在總統大怒?”
袁克定終于意識到問題出現在哪裏,軍官模範團并沒有錯,錯在模範團應該效忠于袁世凱而不是他袁克定,他袁克定如今不過是總統的兒子罷了。
“那我應該如何處理此事?”袁克定問。
何解道:“向大總統認錯,然後暫時遠離中央,辦一點事實給大總統看看您的能力。”
“實事?”
“對,實事。”何解笑道,“我聽說張勳在灤州極力租金開平煤礦和灤州煤礦的合并工作,如果一旦兩家合并組成開灤煤礦,則當屬大功一件。所以學生以爲,不如您去摘了桃子,享受這成果如何?”
“但張勳又如何能讓?”
“江北三師離開,江北一時空虛,而今白朗在河湳發起暴動橫掃豫北,極有可能侵入江淮,您可以建議讓張勳帶兵鎮守淮北。”
“張勳願意去淮北嗎?”袁克定懷疑不已。
何解詭笑道:“他求之不得咧,大公子且看我如何去灤州說服。”
兩人商議許久之後,何解去了灤州找到張勳,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張勳做淮北的土皇帝遠離中央逍遙自在。在袁世凱眼皮子底下過得很是辛苦的張勳不難被說服,他的想法也很簡單,過着一些天高皇帝遠的小日子即可。在何解的分析之下,張勳毫不猶豫地向袁世凱請戰,希望帶兵入淮北防備白朗匪,承諾自己可以替中央逐漸消除王永安在江淮地區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