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圖東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再一次見到王永安,更沒有想過再見到他的時候,是如今這般場景,當真是世事變幻幾度春秋。
索圖東道:“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你啊靖雲先生,堂堂的陸軍次長,江北雲帥。”
“靖雲先生,靖雲先生是不是那個打敗日本人的江北王?”索鈴兒忽然記起來了,江北雲帥,江北王,那不是……她擡起頭來,忍不住盯着王永安上下看了起來,叫道,“你不是江人北?你不是江先生?你是江北王王永安!你騙了我?”
王永安很是抱歉地說:“不好意思,爲了掩護自己。”
索圖東說道:“乖女兒,六年前他在火車上就告訴過我們他叫王永安,是前禮部侍郎王家庵的後人,難道你忘記了嗎?”
索鈴兒吐了吐舌頭說撅着嘴氣得:“我忘記了呀,誰記得登徒子的姓名。”
索圖東苦笑了一下,心說女兒你這馬虎的性格當真是随了你娘了。
王永安向索鈴兒拱手作揖道:“這些日子虧得鈴兒姑娘照顧,無以爲報,我看索先生被困,便出手幫助救出來,也算是償還了鈴兒姑娘的人情吧。”
“哼,可是你還是騙了我啊,虧得我那麽信任你,你爲什麽不講實話?”索鈴兒氣咻咻地說。
王永安無奈道:“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有什麽苦衷,難道我還能害你不成?”索鈴兒瞪着眼睛嗔道,“哦,是你遇刺一事是吧,但是又不是我們家刺殺的你,也不是我表哥一家刺殺的你,你用得着騙我們嗎?尤其是你明明是江北王,一句話就能救得了我阿拜,但你繞着圈子騙我!”
王永安搖頭說:“鈴兒姑娘你誤會我了,并不是說你們會害了我之類的話,我當然知道你們是善良人,可是我擔心連累了你們。”
“我才不相信咧,你就是個大騙子。”索鈴兒叫道。
人老精鬼老靈,索圖東自然不相信王永安僅僅是爲了報恩救了自己,他看着王永安的眼神便明白了,王永安是喜歡上了自己的女兒。六年前在火車上,索圖東便看出來這個少年喜歡自己的女兒,隻是當初女兒不過才十五歲,而今他依舊喜歡自己的女兒,但是索圖東也明白,如果女兒真的和他有什麽關系,自己不是惹下福氣,而是惹下禍端了——成爲袁世凱的敵人。
很顯然,索圖東和自己的兒子想到一起去了,和王永安沾染了關系并沒有給他帶來驚喜,反而給他帶來了擔憂,畢竟這個世界上誰都離不開政治漩渦,而在漩渦的邊緣還好說,一旦被卷入漩渦之中,即便能量再大的人,也會被席卷得支離破碎。
當然,索圖東也不會表現出來擔憂,這時候想要離開看守所,想要擺脫參與複辟的罪名,他卻又不得不需要王永安的幫助。看着女兒和他吵嘴的模樣,索圖東不得不多了一些心思,如果女兒和他是拆不散的孽緣,那就如此随緣去吧,未來怎樣誰能說得清呢,總比被人莫名其妙地被冤枉成爲複辟分子開槍處決的好。
三天之後,首批複辟分子被拱衛軍憲兵隊處決在了一個叫做公主墳的地方,五天之後,第二批複辟分子被槍決在了一個叫做中關村的地方……
随着一批又一批的複辟分子被處決,京師内掀起了八旗子弟外逃的浪潮,這些人要麽去了承德,要麽去了關外奉天,索家也受到感染,索氏兄弟二人将父親遲遲不被釋放,心中擔憂起來,盡管他們知道江北王給他們,可他們更怕自己被江北王連累。就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之中,王永安還活着的消息不知道被誰洩露出來。
很快,王永安居住的地點被人發現了,袁世凱驚喜不已,親自前往探望,王永安見狀隻好喬裝受傷的樣子躺在床上見袁世凱。
袁世凱看上去又胖了很多,但實際上他不隻是胖,他的全身都有一些浮腫的迹象,醫生越來越警告他要注意身體注意休息,但國家大事豈容他休息得了。在袁世凱看來,隻有當王永安安安靜靜地去川邊之後,他才能休息得了。
“靖雲啊,辛苦你了。”袁世凱握着王永安的手說道。
王永安裝傷裝得很辛苦,但對于他這種喜歡表演的人來說并不算什麽,他擡頭道:“宵小之人不足爲懼,不足爲懼。”
“還是回家休息吧,在這裏……”袁世凱看了看喜子家的簡陋,搖頭說道:“實在不利于你的恢複啊。”
王永安也知道自己再也藏不下去了,便順口答應了,從喜子家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陸軍次長遇刺一案可不是小案子,舉國關注,但王永安平安歸來還是穩定了全國的局勢,尤其是江北的人心。袁世凱也安下心來,并且叮囑北洋諸将一定要老老實實的,如今刺客尚未抓獲,你們要是出什麽幺蛾子,介時把你們當做幕後黑手。
北洋諸将知道如今招惹不起王永安,誰跟他作對便會被列爲刺客名單,不需要王永安報複,隻需要報紙上說兩句,别人便得遭受萬夫所指,于是一個個見到王永安都恭恭敬敬的,就連段祺瑞也前去探望王永安的傷情慰問。段祺瑞對王永安秘書官白德全和侍衛們的犧牲深表同情,并且提出他們的撫恤金由陸軍部承擔,王永安笑說這樣最好,便提出二十萬銀子的撫恤要求。
段祺瑞氣得夠嗆,心說你這是宰冤大頭呢,尴尬地回答說陸軍部财政困難,隻能拿出兩萬兩銀子。蚊子再小也是肉,王永安卻之不恭坦然收之,安心在京師養起了“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