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震對此無能爲力,他沒有再說什麽,也沒有下令擊斃逃兵,而是收攏了一下手下,開始在死人堆裏找活着的人。日本人并沒有趁着黑夜繼續進攻,這給了中國守軍士兵充分的時間尋找傷員,隻可惜埋在土中的孟慶福沒有被發現。
重新收攏了士兵之後,喬震決定将防禦戰線放在南通城下,這裏遠離日本海軍的艦炮,由于這一次的軍事行動是在長江,因此日本出動了四艘小型軍艦和三艘運兵船,因此盡管在岸邊對中國守軍給予了強烈的打擊,可一旦遠離岸邊,日本的小型軍艦艦炮射程的威脅就小了很多。
第二天天一亮,喬震又派了一些士兵在岸邊尋找傷員,一個士兵見到地上又一根槍管,頓時欣喜不已,跑過去便想要将槍拉出來。
孟慶福仿佛睡了很長的一覺,又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時候,忽然被母親扯着耳朵揪了起來。他猛地驚醒了,是有人在拉着他的槍,孟慶福想要大喊,卻發現自己的嘴被泥土堵住喊不出來了,他焦急萬分,隻能緊緊地握住了手裏的金鈎步槍不讓它被拔走。
“兄弟們,這下面賣了一把日本槍,幫我挖出來啊。”那士兵喊道。
幾個士兵七手八腳地開始挖掘,漸漸地将孟慶福和他的戰友的屍體挖了出來,戰士們看到了被活埋窒息的戰友們,紛紛低下頭說不出話來了,有的士兵甚至哽咽起來。中國守軍都是好樣的,昨天晚上士兵們堅守在陣地上,盡管大多數人被炮擊殺死,可是日本人卻被他們打了回去。
“唉……我日他小日本的老祖宗!”一個歲數比較大的老兵罵罵咧咧地走過來說:“都是日本鬼子造的孽啊。”說着,他将孟慶福手中的槍拽了一下,孟慶福再一次緊緊握住了槍,慢慢地發出啊的一聲,吓得周圍的人坐在地上。
“呸呸呸……”孟慶福忽然起身,一邊從嘴裏摳出泥土一邊吐,随後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有人連忙将水壺遞了過去,孟慶福整個人就像是兵馬俑似的,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眼睛卻分外明亮,他搶過水壺,一口氣喝了一整壺水,這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問:“差點見了閻王爺,奶奶的,憋死我了。”
“你沒死?”衆人驚喜得有點胡說八道了。
孟慶福點了點頭,握緊了槍,說:“閻王爺沒來得及收我呢,就被你們給拉回來了。”衆人一陣輕笑,比起打死日本人,救活一個同胞更讓他們開心的,有人給他拍了拍軍裝上的灰塵,一大串泥土掉了下來,灰塵嗆得孟慶福自己都捂住鼻子。
“怎麽你拿着日本人的槍?”那老兵笑呵呵地問道。
孟慶福看了看自己的槍,說道:“我搶的,日本人的槍好用,可惜現在槍膛裏全都是泥,我得好好擦擦槍了。”
那老兵點了點頭,說:“日本鬼子的槍的确好用,比咱們的強多了。”
“陣地呢?沒丢吧?”孟慶福忙問。
“陣地倒是沒丢,不過咱們的人都撤退了,我們幾個是過來收屍的和整理軍械的,等一會兒我們也得後撤。”老兵道,“你叫啥?”
“孟慶福,補充團第十團三營一連新兵,我們連長蘇文輝。”孟慶福笑了笑,露出明亮的牙齒。
“蘇文輝啊。”老兵摸着下巴說,“我不認識蘇文輝,不過我知道你們三營應該沒多少人活着了,你們三營在一線陣地上,是不是?”
“對啊,昨天晚上的灘頭狙擊戰就是我們營打得,打死了幾十個鬼子。”孟慶福高興地說道。
“鬼子昨天晚上撤退了。”老兵笑道,“被你們打走的。”
孟慶福很是驕傲,又說:“多虧你們了,要不然我就得被活活埋死,謝謝,謝謝。”
老兵拉着那個士兵說:“你得感謝小鞑子,要不是他看到槍,你可真就被埋死了。”
“小鞑子?旗人?”孟慶福問。
小鞑子點點頭,嘿嘿一笑,問:“俺沒槍,能給俺一支槍嗎?”
孟慶福說:“下面還有一支金鈎步槍和兩支快利槍,不過快利槍應該壓壞了,而且快利槍子彈容易炸膛,找到了也不能用,但那支金鈎步槍應該還能用。”
幾個人七手八腳将金鈎步槍挖了出來,叫老馬的老兵看了看這把槍,搖搖頭說:“我打槍不行,總是打不準,小鞑子,你過來,這把槍給你了。你跟孟慶福學學,學人家怎麽開槍的。我估計我們也得整編,孟慶福,你跟着我們吧,教教兄弟們怎麽開槍。”
“行啊。”孟慶福笑着說,他腰間還纏着三個鬼子的子彈盒,一個盒子裏最多能裝一百二十發子彈,這三個盒子裏都有一百多發,他将其中一個子彈盒交給了小鞑子,開始一邊走一邊教小鞑子拆槍擦槍。小鞑子學的很認真,一會兒功夫居然能将槍支拆下來了,兩人認認真真地擦起了槍管槍膛槍栓。
老馬帶着其他人找了一些武器,尤其是在土中挖出了兩箱子手榴彈,大約八十多枚,收獲頗豐。在老馬的建議下,大家繼續找了一會兒之後返回二線陣地。
二線陣地便是最後的陣地了,南通城下,孟慶福遠遠地看着戰友們士氣低落,城頭上紅旗還被燒掉了一塊,心情漸漸地沉了下來。老馬說喬司令昨天晚上跪在地上給岸邊的戰友磕了三個頭,堂堂一個四十來歲的大老爺們哭得跟孩子似的,喬司令說自己犯了大錯,否則也不會死這麽多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