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嗣沖可不傻,他知道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自己手下這群士兵全都是在河南臨時抽調來的巡防營,打一打民團還行,可面對江北陸軍正規軍,頓時沒了士氣。倪嗣沖同時得到了清軍第二路徐州戰敗的消息,吃驚不已,心裏一想那靳雲鵬的十萬大軍都敗給了江北佬,自己這不到七千人馬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呢,那就趕緊的跑吧。
于是,倪嗣沖顧不得搶來的财寶和女人了,帶着軍隊便撒丫子向河湳跑去。
然而劉輝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他早就料到倪嗣沖會選擇棄城而逃,因此派大股軍隊埋伏在倪嗣沖所部逃跑的路線上,小股部隊攻城,很快倪嗣沖部棄城而逃。
不久之後,倪嗣沖率領的十路河湳巡防營一頭紮進埋伏圈裏去,劉輝哈哈大笑,随即下令對倪嗣沖部進行圍殲,不得放走一人。
因爲跑得匆忙,倪嗣沖部沒有前後聯系好,被分割成四段抵抗。又因爲前後相互無法聯系,各個部隊隻能自顧自地突圍。
倪嗣沖深知自己在颍州所做作爲着實是天怒人怨,尤其是對颍州百姓的屠殺,簡直和回亂時屠殺漢人一樣歹毒,他唯恐自己遭到報複,便立即換上了普通百姓服裝,喬裝爲軍中被清軍抓來的河湳廚子随着大軍突圍。還别說,倪嗣沖刮了胡子,換上百姓衣服,再操着一口豫北方言,活脫脫一個河湳胖廚子的形象,甚至連自己人都沒有覺察到此人此人居然是他們的大帥。
沒有了倪嗣沖的指揮,各部更加混亂了,有的部隊突圍出去,但更多的人則是被打死被困在了埋伏圈内。
戰鬥前後之持續了一天一夜,天一亮,清兵倪嗣沖部五千餘人舉起白旗宣布投降,戰後統計清軍被打死打傷七百多人,被俘三千八百餘人,趁亂逃走或失蹤五百餘人。喬裝成廚子的倪嗣沖也被俘了,但因爲他現在的身份不是軍人,沒有被分到戰俘營裏,而是被派到了民夫中負責收殓地上的屍體。倪嗣沖見狀想要逃走,卻發現對手對他們監視森嚴,他隻能再找機會。
由于倪嗣沖部清軍在颍州和蒙城的屠殺,讓一向脾氣非常好的劉輝也惱羞成怒,便下令對俘虜進行濾查,但凡屠殺百姓罪大惡極的戰俘全都給殺了,沒有直接屠殺百姓但間接害死百姓的,也要受到懲罰。
河湳“胖廚師”倪嗣沖表現良好,大家對他放松了警惕,于是在一個晚上,倪嗣沖在心腹的幫助下偷了一匹馬,騎着馬連夜向南逃去,到了湖北境内才大叫僥幸,并找到電報局給袁世凱發電。
袁世凱将他臭罵一頓之後,又讓他趕緊回來,畢竟自己的這位小兄弟再道德敗壞,卻對自己忠心耿耿,從小看着他長大的袁世凱,對倪嗣沖心軟了,隻是将他撤職,卻沒有進一步處罰。
倪嗣沖部清軍軍紀敗壞,颍州百姓幾乎難逃他們的毒手,尤其是颍州女子上到五十幾歲吓倒不到十歲的女童都難逃毒手。兩天前百姓們水深火熱中尚有一口報仇的氣,可是這一次見到他們被抓,淮上将軍劉輝要給她們報仇,一些女子紛紛哭了起來,不久之後因失了貞潔而選擇上吊自殺。
劉輝得知此事之後更是一番感慨,自己反倒是害了這些女人,她們因爲仇恨而活着,自己給她們報了仇,卻讓她們憋在心裏那口氣出了,反而促使她們自殺殉節。
“我日你姥姥,不弄死你們,老子不姓劉!”劉輝從戰俘中找出八百罪大惡極之人準備處死,幸虧夏侯彰趕緊阻攔,并告訴他這麽重要的一件事你必須要報告給雲帥王永安,否則将來有人會給你穿小鞋。夏侯彰平日糊塗,但在這件事上表現得遠比劉輝要冷靜聰明得多了,劉輝冷靜下來之後一陣後怕,若是自己擅自做主殺了這八百戰俘,怕是自己的政治生命就此終結了,于是他拍電報給揚州大本營,向王永安詢問如何處置這八百罪大惡極之清軍戰俘,是否立即處決這些屠殺百姓的軍中敗類。
王永安拿了電報之後先吃大吃一斤,而後震怒不已,欺負百姓的軍官,甚至不如土匪!王永安随即給劉輝通電回複道:“兩軍交戰,憑力而勝,以屠百姓而振名,實乃十惡不赦也。故,屠我江北百姓者,殺無赦,斬立決!”
這份屠俘通電一石激起千層浪,不但将全國的目光全都吸引過來,甚至連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畢竟一次性處決八百多戰俘尚屬首次。除了在太平天國時候,清軍與太平軍相互仇殺至死想休之際,便是西北回亂屠殺百萬漢人,引得湘軍入西北對回壯斬盡殺絕,此外更無屠殺對方戰俘的先例,尤其是北洋系的軍官,都是北洋幾所學校畢業的學生或者老師,哪裏會下如此狠手。
于是乎,全國電報紛紛發了過來,有的是求情的,有的是詢問的,更多的是勸慰王永安萬萬不可殺俘,殺俘不祥啊。
但這并沒有阻止王永安的決心,他并非不能原諒這八百人,隻是他想給全天下的軍人一個态度,兩軍交戰也就罷了,但是你們禍害我的百姓卻不行!軍閥戰敗尚可原諒,但潰兵屠民絕對不可原諒,兵再潰,也是兵,是兵就得有一個兵的責任。
袁世凱拿着電報,手都顫抖了起來,呆呆地看着那電報上的内容,長歎一聲道:“賊子,好狠的心啊。”
張一麐苦笑道:“當真看不出來,昔日在脂粉堆裏的王家四少爺,居然是一個如此果決之人。”
徐世昌道:“不過殺了八百巡防營士兵,這以後就得與北洋至死方休了,他是不打算在國内混下去了,殺俘一出,實乃政治污點也,王靖雲下了一招臭棋。”
袁世凱苦笑道:“并非他下了一招臭棋,而是他在向我們示威,以示抵抗到底之決心。然而屠殺戰俘,讓他在國外的名聲……”言罷,他搖了搖頭,道:“王靖雲是自亂陣腳,也罷,也罷,省卻了我們許多麻煩。我這女婿啊,可惜了……不能爲我所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