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肆意,烈日惡毒,在一個坑中,有一條魚,翻着白眼,正接受世間最殘酷的折磨,沒了水,沒了生機,它已無力掙紮,隻能靜靜地等待死亡來臨
而冥冥之中,唐顔有種強烈感覺,那條魚正是他自己!魚死,他死,魚在遭受折磨,他也在遭受折磨!
漫天黃沙不停歇,雲層不起,日不落山,待所有綠色褪去,那就是死亡來臨之時。
魚不想死,唐顔也不想死
可時間無情,烈日無情,風沙無情,可能一天,也可能一年,魚的皮開始腐爛,魚的眼漸漸模糊,氣息奄奄,似乎在下一秒,随時都可能死去。
似乎,唐顔也覺得,死亡僅僅一步之遙,快要來了。
魚開始懷戀,以前在水中翻滾的日子,跟着一群小夥伴,無憂無慮,暢遊大海,躍龍門,戲浪花。
唐顔也在回憶,回憶二十年來零零碎碎的過往,喜怒哀樂,好的壞的他想起了學校裏那幫狐朋狗友,想起了唐老三,想起了白璐,還有趙绫羅!
魚認爲,大海殘酷,可與這毫無生機的茫茫大漠相比,它想回到大海。
唐顔認爲,世間無情,他仿佛是落單的孤魂,永無天日,要死不活,與其等待魂飛魄散,不如繼續被世間打磨。
終于,在這一天,風沙停了,烏雲密布,擋住了太陽,下了一場大雨,滋潤了萬物,綠樹成蔭,綠洲慢慢積水,化成了小河,化成了江流,最後成了大海。
也在這一天,唐顔的眼睛睜開了,呼吸開始加重,心跳恢複正常,視線漸漸清晰,各種儀器儀表,也在朝好的方向指動
“孟姐,他醒了”這一聲大吼,蘊含的激動,難以形容,正是出于胡小春之口。
七天唐顔昏迷了七天,而這七天,對于不眠不休的胡小春來說,簡直比七十天還要漫長。
這次失職的懲罰,孟貞還沒有下放,隻是說讓他寸步不離的看護唐顔,就這一句話,就令胡小春如打了雞血,果然七天七夜寸步不離的守着,吃飯訂外賣,拉屎有尿壺,不離不棄,不眠不休!
他眼中布滿了血絲,可很難從他臉上看見疲憊,因爲讓他看護唐顔,就是間接的懲罰了。
這點,胡小春懂
可這一百六十八個小時,實在太難熬了,不但要随時調整各種高端儀器,還要随時提防唐顔會不會屍變
爲了這,他可是下足了功夫,專程穿了特制内甲不說,并在櫃子中放了無數道具,還在床底偷偷放了油燈
萬幸的是,唐顔沒屍變!
可這不科學,根本有違常理啊!
不管如何,反正唐顔能醒,對于胡小春而言,意義重大,至少保住了幹部的帽子,甚至,還保住了他的小命。
胡小春剛吼完,就迫不及待的沖出去報喜,接着一身正裝的孟貞,就匆匆忙忙的小跑進來,她看了唐顔一眼,緊繃的神經,終于在此時放下了。
“血壓,血壓正常。”
“脈搏,脈搏正常”
“心跳,心跳也正常”
“各種儀器的數據,都正常了”
快速的診斷之後,孟貞徹底愣在當場。她就知道唐顔身體的恢複力很強,可卻沒想到,竟然強到如此地步!
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換做任何一個人,即便不死,也要用幾個月的時間,才可能清醒,可唐顔,隻用了七天。
最匪夷所思的,是被那些鬼東西抓成這樣,還沒被傳染,這已經無法用醫學來解釋了。
不過,正因如此,孟貞才會對唐顔如此重視,不惜花重金買唐顔不說,還花重金打發了唐老三。
“你醒了?”孟貞的臉色依舊冷漠,可語氣中,明顯帶着一絲絲複雜。
“我睡了多久?”唐顔聲音有些嘶啞,口幹舌燥,渾身沒勁,身上裹着嚴嚴實實的綁帶。
“七天,你睡了七天好了,你别動,該換藥了。”孟貞淡淡的說着,然後彎下腰,輕輕的爲唐顔去剪綁帶。
這次,唐顔的傷實在太重了,有内傷,有外傷,多處骨折,被咬掉很多肉,掉了幾層皮。
七天前,孟貞用特殊手段,将他的骨接上了,可被咬掉的血肉,卻要慢慢的療養,用特殊藥物外敷,将他綁成了粽子,隔幾天就要換一次藥。
但此時,當剪去那幾層綁帶,看到裏面的血肉時,孟貞徹底無語了,她已經震撼到了無語的地步。
因爲唐顔的身體,已經結疤了
原本坑坑窪窪皮肉,看着就讓人毛骨悚然,可現在,雖依舊毛骨悚然,但比七天前好太多了,似乎平了!就像碎裂後用膠水粘上的花瓶,看起來平滑多了。
“這還是個人麽?”
孟貞在感歎的同時,也在考慮要不要繼續換藥,可也在這時,唐顔從病床上爬了起來,向她罷了罷手,開口道:“不用裹了,裹着我不舒服,氣都喘不過來倒是我頭上的東西,你也幫我拿下來吧!”
不但他的身體,被裹成粽子,連頭也裹得嚴嚴實實,唯獨留下四個孔,一隻眼睛看,兩個鼻孔呼吸,還有個孔讓他說話
見唐顔身體上的傷口都結疤了,孟貞猶豫了片刻,也點了點頭,可當她将唐顔頭上的東西取下時,還是被吓到了。
這張臉,跟七天前,沒有多大的區别,非但沒結疤,且更加嚴重,被抓的地方留着綠色液體,被咬的地方,依舊血肉模糊!
左耳并沒有要生長的痕迹,右眼還是一個窟窿,能看到眼下的顴骨,以及眼上的眉弓猙獰無比,甚是可怖!
“怎麽了?”唐顔問道。
孟貞愣在當場,不知該如何回答,也不知爲何會如此詭異,身體的傷結疤了,可臉卻越來越嚴重了,這是爲什麽?
“難道,臉部的恢複能力,不如身體那般強悍?”
“人體最複雜的機構是大腦,最緊緻的皮下細胞的臉部,大腦與臉部相互影響,莫非是腦中某根筋壞了,或是臉上某根血管塞了?”
“還是說,他之前的臉,本來就不是他的”
無數念頭閃過,可孟卻貞言不由心的道:“沒什麽,恢複的不錯,但還是要繼續帶上這個”
她說着,就要用綁帶将唐顔的臉重新裹起。
“先别裹!”
唐顔道:“給我面鏡子。”
孟貞淡然說道:“我們研究所,沒有鏡子。”
唐顔無奈,就要伸手去摸。
“不許摸,會感染”孟貞打斷。
唐顔有種不好的預感,苦笑道:“那麻煩你扶我去衛生間”
孟貞偏過了頭:“我心情不好”
“你”
唐顔無可奈何,重新躺回床上,唯有沉默。
孟貞轉身就走,出了病房,她叫來了助手,冷冷地說道:“以後,任何人不可進那間房,也不能跟那個人說話,所有的鏡子,凡是能反光的物體,全部拆掉,将胡小春,叫回來,讓他繼續守着,有任何閃失,唯他是問!”
女助手不知情況,乖巧的點了點頭,但又想到了什麽,輕聲問道:“那孟姐,連春哥也不能跟他說話麽?”
孟貞微微一愣,沒好氣地道:“他要說,讓他說個夠,他以前不是賣保險的麽?讓他去安撫一下那個人。”
“好的,孟姐”
孟貞出門後,唐顔有些坐立不安了,開始找手機,找一切能反光的東西,卻悲劇的發現,手機不知丢哪裏了,這病房内,也根本就沒有能反光的東西。
“會感染麽?就摸一下”唐顔猶豫了一會,顫抖着伸出了手,向自己的臉上摸去。
“咦黏黏的還是比較潤滑,耳朵也黏黏的,應該是藥水,眼睛不對啊,眼珠子呢?那女人說,恢複的不錯”
“真的是這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