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裏的氣氛冷到冰點,江浩低着頭,皺着臉,這樣看他哪像一個意氣風發的光榮軍人,倒像是臨時演員穿軍裝,還是被導演罵的那種,失意懊惱全都挂在臉上。
周圍十分安靜,樓下的喧鬧聲和外面馬路上的汽車聲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這麽僵持着也不是辦法,這對江浩是一種折磨,對喬心唯,何嘗不是。
良久,她說:“你要是沒空,那我明天去你家取吧,順便我也去看看你爸媽。”
江浩腦子裏很亂,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要是回家取,他媽肯定給,他媽巴不得。
“我有空??”他說,“明天我給你送去,等我電話。”
“好。”
這時間就在他們的沉默中悄悄流逝,又過了十來分鍾,他問:“我能見見他嗎?”
喬心唯覺得挺可笑的,但也覺得可悲,原來他的心裏就是這麽想她的,真是一個自以爲是又自卑可憐的家夥。
“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對不起你,我沒資格乞求你原諒我,但是??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對你好,是不是值得你托付終身,那樣我才放心。”江浩說這些話的時候挺木讷的,遠沒有平時那麽義正言辭,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喬心唯冷笑了一下,但是并不想多作解釋,他怎麽想随他,“恨不恨的都過去了,你不用我原諒什麽,以後你過你的,我過我的,這樣就挺好。”
“我幫你看看他人怎麽樣。”江浩焦急地說,都有點語無倫次了。
“這能看出來?”喬心唯冷冷地反問,“你爲人夠好了,思想也偉大,但結果怎麽樣,我們還不是離婚收場?!”
“??”江浩真的好無奈,面對她,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喬心唯不想繼續這麽僵持着,她不善說謊,怕露餡了,于是,她放下筷子,站起來說:“我就不跟你客氣了,這頓你請,我還有事先走了,你慢吃,明天我等你電話。”
“那把你電話給我。”
“你打我媽的電話就行。”
不等江浩再說什麽,她就拿着包,急急忙忙走了。江浩隻能看着她的背影,黯然失神。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他已經寫好了複婚申請,上級領導們也都口頭表示支持,隻等着她回來點頭,他就可以正式遞交上去了。
江浩獨自一人坐在包廂裏,看着還剩很多的菜,一點胃口都沒有,食不知味。
以前是不敢想,現在是不得不想,想着她和另外一個男人牽手、擁抱、接吻,甚至睡在同一張床上,做着他們曾經一起做過的事情,他就心痛得無法呼吸。
現在,她連她的電話都不願透露,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聯系了嗎?
這一刻,他深深地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麽的離譜,誰都接受不了自己深愛的人與别人發生親密的關系,這是原則問題,他現在深深地嘗到了她當年的痛苦。
任務完成,升官了,授獎了,上級領導各個都表揚他,下級幹部各個都以他爲榜樣,父親也以他爲驕傲,可是這一切,一點都沒能令他快樂。
下午上庭作證,江浩依舊精神飽滿,這裏也是戰場。他在表述完相應的證詞之後,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說:“綜上所述,蕭天愛就是一個沒有絲毫恻隐之心的變态狂魔,她唯利是圖、奸詐狡猾、犯案累累,她的行爲兇狠殘忍到令人發指人神共憤的地步,我個人請求法官嚴判。”
江浩的聲音洪亮如鍾,他在蕭天愛身邊潛伏了近四年,四年的僞裝和壓抑令他幾乎崩潰,這是他的控訴,也是他的發洩。
雖然這隻是他的個人看法,但這足以影響到審判人員對蕭天愛的判案。
被告席上的蕭天愛,從進來開始臉上就一直是淡淡的寡歡,聽到江浩對她的控訴,她忍不住淚流滿面。直到此刻,她仍然深愛着他,她以爲他多少對自己有些感情,哪怕隻是憐憫也好,可惜,事與願違。
在被逮捕的時候,江浩拿槍指着蕭天愛,看着越來越多的警察跑近,蕭天愛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她抓住槍對準了自己的腦袋,她求他開槍,她願意死在他的手裏。
但是,江浩沒有,他隻說:“你的結局已經注定,我不想弄髒了我的夥伴。”
“阿浩,如果我沒做這些事,你會一直一直愛着我嗎?”
江浩搖頭,眼中沒有一絲留戀,“沒有這個如果,重逢後與你在一起的每時每刻,我都倍覺惡心。蕭天愛,你的日子到頭了。”
法庭上,蕭天愛當庭淚奔,眼底心底盡是絕望。
——
喬心唯回到家,在晞還沒有午睡,新環境令他有些不安,他非要等着媽媽回來。
一聽到開門的聲音,在晞連忙跑了出去,“媽媽。”
喬心唯蹲下身來,小家夥跑得還快,一下撲進她的懷中,“媽媽,你去哪裏了,我好想你啊。”
“媽媽去商店買好吃的啊,看,這是什麽?”剛才在門口還情緒低落的她,一見到兒子,所有的陰霾都不見了,她抱着在晞,親親他的小臉,這些年所受的一切苦難,都是值得的。
“哇,棒棒糖,全是我的嗎?”
“是,不過一天隻能吃一顆。”
“兩顆不行嗎?”
“不行,不能讨價還價。”
“那好吧。”
項玲從小房間裏走出來,說:“你不回來,晞寶都不願意睡覺,他一直都在打哈欠。”
喬心唯抱起兒子,哄着說:“晞寶,你該午睡了,媽媽抱你午睡,午睡醒了再吃棒棒糖,好不好?”
在晞太困了,她一抱,他就揉起了眼睛,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項玲雖然沒有去聽審,但是她在家裏也是很挂心的,喬心唯一從小房間裏出來,她就問了,“心唯,今天的案子怎麽樣?”
“審得很順利,蕭天愛沒有狡辯,全都認罪了,她害死了不少人,在庭上家屬們都罵她。”
“最後怎麽判?”
“案子複雜着呢,半天哪裏審得晚,她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可能要幾天吧,而且不止她一個人,還有好幾個同夥。”
項玲憤憤地說:“這種人啊,該死??對了,遇見江浩了嗎?遷戶口的事說了嗎?”
“恩,”喬心唯不想說太多,見了面,她心裏也挺難受的,“他明天把戶口本送來,會打你電話,到時候我下去拿。”
“他就這麽爽快地答應了?”項玲覺得不可思議,“他沒對你說複婚的事嗎?”
喬心唯搖頭,“沒提,就算他提了我也不答應。”
項玲深歎一口氣,道出了心裏話,“心唯啊,其實媽心裏還是希望你們和好的,特别你還帶着一個孩子,一個女人養孩子多不容易啊,他是晞寶的親生父親,應該承擔一些的啊。”
“媽,我原諒不了他。”
“??”項玲拉着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說,“唉,你有你的想法和打算,你自己開心就好,你放心,隻要你不說,我肯定幫你保密,我們家裏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恩,謝謝媽。”
項玲抱了抱她,心疼她這些年所受苦,“我的傻女兒啊。”
江浩所做的這一切,她可以理解一個軍人對軍令的服從和執着,但是,理解歸理解,接不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不想去探聽過去這些年江浩與蕭天愛是如此相處的,免得給自己添堵。
她理解他,但接受不了。
——
翌日,項玲電話響了,正是江浩打來的,“喂?”
“媽,我昨天約了心唯見面的,可是忘記問她号碼了,她電話多少?”
項玲揭穿了他,“你别套我話,還有,别叫我媽,我受不起??心唯,江浩送戶口本來了,我下去拿。”
喬心唯要給母親點贊了,“好啊。”
江浩一聽,連忙說:“别,我還沒到呢。”
“你沒到打什麽電話,不是說好到了打麽?!”項玲是故意的。
江浩沒轍,隻好說:“讓喬心唯下來,不然我永遠到不了。”
“鬼頭鬼腦的,别打我心唯主意啊你。”
“不會,我就想見見她。”
項玲沒好氣地說:“行了,我讓她下去。”挂了電話,項玲叮囑着說,“心唯,你快去快回,你爸帶着晞寶出去有一會兒了,差不多時間該回來了,别叫江浩碰上。”
“诶,好。”
都城的初秋,秋高氣爽,氣候宜人,可是卻十分的短暫。秋風一吹,枝頭的樹葉随風搖擺,互相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這情景,要不了多久,樹葉就會離開樹枝而去了。
江浩下了車,站在車子旁邊等着,幾年前,他也曾在這裏等她,等她一起去民政局登記。
而今,物是人非,感慨萬千。
喬心唯一出來就看到了他,他穿着平時的衣着,修身的夾克和棉質的休閑褲,再搭配上一雙姜黃色的馬丁靴,回頭率極高。
常年的訓練令他有着健壯的體魄,天生的衣架子,即便換下了軍裝,他依然要比一般的人看起來更高大威武些,那種骨子裏透出來的傲氣和英氣,是與生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