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十點,江浩才回來,這時候的喬心唯正在吃泡面,她餓了一整天。
聽到開門聲,喬心唯放下碗筷跑上前,問道:“老公你去哪兒了?”
江浩一邊換拖鞋,一邊看着她,眼神中閃過深深的抱歉,他想他這輩子總要對不起一個人,以前是蕭天愛,現在是她。
“又是什麽不能說的緊急任務嗎?”她假裝生氣,故意地撅起了嘴巴,“哼,我問過小方了,他說沒有任務,這麽長時間你都去哪兒了?也不給句話,害我在機場等了那麽久,我身上沒帶錢,想坐快軌都沒錢買票。”
莫名的,江浩的胸口突然一陣陣抽痛起來,看着喬心唯那渾然不知的樣子,嘴角還帶着一點泡面的湯汁,他就心疼不已。
“怎麽了你,表情這麽糾結?”喬心唯立刻笑了起來,“呵呵,我跟你開玩笑呢,我像是這麽計較的人嗎,我懂,我明白,你有你的事,我沒關系的……”
不等她說完,江浩一把将她拉進了懷裏,回來之前就在矛盾着怎麽開口,見到之後更矛盾了,這麽可親可愛的妻子,他怎麽忍心去傷害。
喬心唯有些受寵若驚,手指輕輕地戳戳他,“怎麽了?呵呵,别不好意思,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麽,你有事你去忙,三亞我們以後再找機會去……”江浩還是緊緊抱着她,她小聲地問,“老公,你吃了嗎?”
江浩将她摟得更緊,幾乎要将她拎起來,這麽善解人意乖巧懂事的妻子,他怎麽忍心去傷害?!
“老公,你……怎麽了?”喬心唯開始擔心,肯定有事發生,江浩才會這麽反常。
江浩撫摸着她的後腦勺,深吸了好幾口氣,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沒事,就想抱抱你,對不起啊今天留你一個人在機場。”
“呵呵,沒事,連民政局都被你扔下過,我習慣了。”
這一晚,江浩徹底失眠了,看着旁邊枕着他胳膊睡得熟的喬心唯,他怎麽都睡不着。他和蕭天愛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從小就在一起長大,相戀的時間沒仔細算過,怎麽也得超過十年了。雖然從沒說起過,但他們彼此都已經認定了對方,想着以後是要結婚的。
五年前,江浩遠沒有現在這樣的沉穩,那時候的他陽光充滿朝氣,像一般年輕人一樣愛喝酒愛聚餐愛搖滾,做着一般年輕人都愛做的事情。
那一年的生日,一夥朋友爲他包場慶祝,他喝了許多酒,散場回家的時候,他一時興起沖出了馬路,如果不是蕭天愛在後面推了他一把,被撞的人就是他。
蕭天愛從手術台上撿回一條命,可是她的雙腿再也無法站起來,這對一個芭蕾舞者來說,等于摧毀了她的生命。
他是要負責的,他買了戒指準備求婚,他要娶她,可是她卻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任何資料顯示她的去處,他連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找,最後隻找到了一紙遺書,那上面隻有簡簡單單幾個字,阿浩,下輩子再見,落款是天愛絕筆。
一晃,五年過去了,他的傷痛沉澱到最底處,他曾想過這輩子都不另娶,可是他還有父母,他還有漫長的後半輩子,人活着不能隻爲了自己。
現在,蕭天愛回來了,他依然要對她負責,那些他們曾走過的歲月太深刻,她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他不可能将身體的一部分給切除。
他是抱着給父母一個交待的念頭接受相親的,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對這段婚姻投入感情。可是,人的感情是很微妙的,不能用簡單的愛或不愛,喜歡或不喜歡去分等,他選蕭天愛,必然要傷害喬心唯,一想到要傷害喬心唯,他就心痛不已。
“可以嗎?”
“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可你妻子怎麽辦?”
“給我幾天時間,我會處理好,你等着我。”
“好。”
想到對蕭天愛的承諾,江浩就頭痛,他從來都沒有像此刻一樣困惑,他瞧不起逃避現實的人,可他現在就想逃避。
這時,喬心唯動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一下,“老公你怎麽還沒睡?幾點了?”
江浩像被發現的賊一樣心虛,“十一點了,我正要睡。”
“哦,晚安。”她翻了個身,抱着枕頭繼續睡。
“晚安。”他稍稍伸展了下麻木的肩膀,其實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半,他深刻地意識到,越是拖,對喬心唯的傷害就越大,因爲除了背叛,他的謊言也會越來越多。
他忽然想起喬心唯的一句話,“真是丢了軍人的臉,你不配當軍人。”是啊,他不配,他丢了軍人的臉,原來她早就有了預見性。
——
第二天一大早,江浩還在熟睡,差不多天快亮的時候他才睡着。喬心唯蹑手蹑腳地起了床,開始準備早餐。
手機響起,她趕緊接了起來,“喂,雲清,這一大早的什麽事啊?”
“心唯你做好心理準備,我告訴你一個特大的消息。”
“呵呵,什麽啊?”
“江浩的前女友回來了。”
喬心唯隻當雲清在開玩笑,“不可能,他前女友五年前就死了,他跟我說過的。”
“沒死,江浩可能還不知道,我也是聽陳敬業說的,蕭天愛,江浩的前女友叫蕭天愛,你百度一下就有詳細資料。”
“死了還能複活?那不成僵屍了!弄錯了吧。”
“沒弄錯,人沒死,阮濱都見過了,還有,他們幾個約了今晚見面,到時候你自己看吧。”
挂了電話,喬心唯心裏開始不安起來,難道江浩昨天,是去見他前女友了?想着,她馬上用手機搜了一下,蕭天愛,著名大提琴演奏家,因其曾是芭蕾舞者,又因其以一曲《天鵝》而成名,故而被音樂界譽爲“輪椅上的芭蕾”,在英國專研五年大提琴,而今榮耀歸國。
當然,她還看到了蕭天愛的海報,扶着大提琴的女子從容優雅,眼中透漏着淡淡的憂傷。她眼睛一亮,她在機場看到過這張海報,而且在機場的電視裏也滾動播放着蕭天愛的消息,她看了無數遍。
她恍然大悟,昨天在機場,江浩肯定是爲此而突然離去,那麽昨天整整一天,他都跟他的前女友在一起。
這一來,江浩所有的反常都說得通了,他爲了見他的前女友把她一個人留在了機場,更諷刺的是,這是他的本能反應。
喬心唯呆呆地站着,這幸福才剛剛來,握在手心裏還沒有暖熱,難不成就要變成悲劇了?不要吧。
過了一會兒,江浩醒了,摸摸身旁,被窩已經涼了,再看看時間,這都已經中午了。
他穿衣起床,開門朝外看了看,“心唯,心唯?”叫了兩聲沒人應,他疑惑地走出來找。
客廳裏很暗,遮光的窗簾将陽光全都阻隔在外,隻有中間的一道縫隙隐約透進光來。
搞什麽鬼,他想。
這時,身後“砰”的一聲,房門關上了,唯一的光源都被切斷,他的眼前頓時黑乎乎一片。
“喬心唯,你在幹嘛?!”江浩疑惑地問,“快出來,别鬧了,大白天的搞什麽神秘?!”
窗簾抖動,隐約透點光進來,喬心唯像老鼠一樣從窗簾裏面從左邊鑽到了右邊。
江浩眼疾手快,拔腿就追了上去,“我都看到你了,還跑。”
窗簾裏發出一連串銀鈴般的清甜笑聲,喬心唯正赤着腳四處躲着,“啊。”眼看就要被江浩揪住,她大叫一聲,一閃,又拐去了另外一邊,“來追我啊,追我啊,哈哈哈哈,追到了有獎。”
看她那調皮的樣子,江浩堵在心頭的痛苦被暫時壓了下來,他跟她杠上了,邊追邊笑着說:“我還抓不住你麽,盡管躲,盡管跑,抓住你不過是分分鍾的事。”
喬心唯在窗簾裏面鑽着跑,邊跑邊将窗簾撩起來,她赤着腳,隻在上身穿了一件他的襯衫,靈活地滿客廳逃着,一會兒躲在沙發後面,一會兒又繞道餐桌那裏。
這完全吊起了江浩的胃口,他也不是認真抓她,就當是陪她玩耍,“是不是閑客廳太小不夠跑啊?”
喬心唯扶着牆歇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哎呀先暫停,讓我喘口氣。”
江浩雙手環胸,悠哉悠哉地看着她,“跑不動了?”
喬心唯嬌俏地一揚眉,“姐這是在充電,呆會兒啊,呆會兒就滿血複活了。”
那一瞬,江浩幾乎忘了昨天的事,他的目光無法從她身上移開。隻見她穿着他的白色襯衫,隻扣了中間的第三顆扣子,邊跑邊走光,偶爾回一下頭,及肩的長發披散着繞着她的臉飛舞。他的襯衫剛好蓋住她的屁股,将她的雙腿襯得更加修長,跑起來,輕盈靈動。
他笑笑,他的妻子二得冒傻氣,傻氣中又帶着一點小調皮,而調皮中也不乏性感。當初之所以會選她,也是因爲她有趣,因爲她能給自己帶來輕松感。
喬心唯休息片刻,忽地一下跳進了沙發,多麽潇灑的姿勢啊,多麽迷人的動作啊,跳起來的時候還得保持微笑,“老公,我……”
不等她說完,“噗”的一下,她跳得不夠高,腳尖一扳,整個人七倒八歪地撞進了沙發,還是臉在下面,“嗷,嗷,脖子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