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想不通,“不是鬼打牆,那我們怎麽會又繞回到何建國死的地方?”卻見他眯起眼,低聲說:“小九,你仔細看看,這裏是我們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地方嗎?”
心中一個咯噔,剛才我明明看到......不對,剛才我是在背後仔細觀察了身影的每一處細節,但是到得正面時,看到是何建國臉後就被震住,随後下了判定。
視線從上到下而審視,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異常處。原本何建國因爲是擡頭瞪眼張大嘴巴時被岩泥給固封住,所以整個人都是挺立在那,但這時他的肩膀微微下垂了些。最主要的是腳部,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察覺端倪,正是因爲他的雙腳與地面銜接在一起,從而使得他的人屹立不倒。
隻有仔細看了,才發現岩泥有不同。它的不同在于軟硬程度,之前看到何建國時,他身上與腳下的岩泥幾乎就成了岩石,已經完全硬化。但此刻踩上去不說松軟,卻是能明顯感覺到那硬度不比石頭,甚至腳下磨一磨,都有石粉出來。
陸續說:“有人乘着我們停滞時期,将他的屍體搬過來裝神弄鬼了。”
所以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鬼打牆,也并沒被視覺錯亂了迷路,而是有人要我們這樣以爲!從發現何建國屍體到發現閻九貼身保镖的間隔時間,大約爲十五分鍾到二十分鍾,這期間假如身旁有動靜不可能逃得過我的耳朵,唯有在差點出事那會,隻有那時候心神是散亂的。
免不得想到暗中開槍救我的人,會是梁哥這麽做的嗎?疑問剛起,就聽陸續決斷地否決:“不可能是梁哥!他絕不可能這樣對自己的父親。”
“那會是誰?此人的動機是什麽?”
“動機很明确,爲了阻撓我們前進,假如依照‘鬼打牆’那個判斷,這時候我們定是要回頭而走。這個人的目的就在這裏,恐怕在我們前行的這條路,不光梁哥藏在暗處,還有另一個人,或者另一種可能,這個人是導緻何建國死亡的人,梁哥正在追擊他,剛巧碰上了我們在那處遇險。如果是後一種判斷,那麽此人用何建國屍體要震懾的就不是我們,而是梁哥。”
我更偏重于後一種他的說法,假如說梁哥親眼看到何建國死在眼前,連爲他眼睛阖上的時間都沒有就追擊兇手去了,那麽走到此處突然再見自己父親的屍體,會是什麽感受?這絕對能令他心理上遭受極沉重的一擊。但問題是,似乎梁哥還沒有到這處,反而被我們先到了。
又有些矛盾與不合理了,按理梁哥在開槍救下我後徑自離開,應該是往這方向走,要比我們先一步發現何建國才是,但眼前這情景,顯然是還沒有人到這處。難道說梁哥又往回走了?他可能因爲在那處耽擱了一下,就失去了追擊目标的蹤影,然後惦記着父親的屍身還在那處,于是回了頭。卻沒想此惡人可惡,将何建國屍體移動到這處,那麽梁哥回走就撲了個空,他一定十分震悔因爲一念之差連父親的屍首都沒保住。
大緻推理就到此處,暫時沒有比這更好的解釋。我能想到的,陸續自然也能想到,所以直接開口詢問要不要往回走去找一下梁哥,他卻沉凝着臉搖頭,“如果他真的往回走了,在看不到何建國屍首後定然會再重找過來。但如果他在前面,恐怕極其兇險了。”
言語之中,更多的是對梁哥擔心。事實證明,陸續的判斷是正确的,在我們沒改變方向的繼續前行兩百米左右後,就發現了梁哥。躺着的,氣息微弱,幾乎是隻剩了一口氣在,身上傷口除去右肩處有之前所受的箭傷血迹外,更嚴重的是在脖子上,被生劃開了一條口子,血已流了一地。
下刀的人似乎極有技巧,就隻割開皮層,并沒有割斷他咽喉,否則這時候我們看到的隻會是一具屍體。陸續蒼白着臉用布捂住梁哥的脖子,可那無濟于事,應該是割裂開了一點血管,血很快就将他手都濕了,空氣中彌漫的全是血氣。
我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事,兜底去翻自己的所有口袋,之前爲求方便,将瘋子包内所有小件的東西全給塞在自己兜裏了。後來兩人從石室墜落到潭底,他那個背包也遺失在了水裏,可口袋中的物件卻還在,一邊掏着一邊說:“這些都是瘋子的東西,裏面一定有止血之類的藥。”
嘩啦一下,陸續伸手急掃,但拿起又放下,口中低吼:“你快找找。”顯然他不懂藥理。
其實并不難尋,抓到鼻子前嗅過,立即就辨别出藥味來。倒令我驚異的是,瘋子這些小盒子小瓶子裏,幾乎裝的都是藥,以草藥居多,像蛇毒的解毒丸這類果然也在列。
很快就尋出止血藥粉遞給陸續,他往梁哥脖子血口上一灑,極明顯的,那藥粉被血水吸收下去,血就慢慢凝固,不再溢出。看來這種止血藥非常有效,虧得瘋子的盒子與瓶子密封性好,否則被我帶入水中進水的話,就全廢了。
“你醒了?”聽到陸續驚異的聲音,我擡眼一看,果然見梁哥眯開了眼,眸光直直定在陸續臉上,嘴唇蠕動了下,卻沒發出音來。陸續立即附耳過去,“你想說什麽,我聽着呢。”
從我的角度隻看得到梁哥的下颚在緩慢牽動,應該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咬,等見陸續擡起頭時,眼神極複雜地看着梁哥,卻發現那半眯的眼縫又阖上了。心中大驚,死了?等見他胸口過得兩秒後有微小起伏後,才松了口氣,還好,隻是昏迷過去了。
“小九,我們走。”陸續突然起了身,視線凝在梁哥身上,眸光一寸寸泛冷。
我深覺莫名,一邊将地上的瓶瓶罐罐重新裝兜裏,一邊問:“怎麽了?梁哥他說什麽了?”
他拉了我的手就走,口中說:“邊走邊說。”我向後回望,“不管他了嗎?就把他擱在這?”他身形微頓,但下一秒又快步向前,“來不及了,暫時不會再有人來傷他,留在此處反而安全。剛才我們推斷全部錯誤,以爲那一槍是梁哥開的,根本就不是。我忘記他右肩被晚晚射中了一箭,剛才看傷及骨頭,他根本就不可能擡得起手來開那一槍,即使有槍在身邊,也不可能精準到一槍命中眉心。所以,開槍的是别人。”
“開槍是别人會如何?你懷疑是向晚?”
他堅定搖頭,“不,不是她。不管是誰,那人雖開槍救了你,但也成功阻撓了我們,其後又把何建國的屍體搬過來,想誤導我們遇上鬼打牆,讓我們回頭尋路。後又見我們不上當,直接把梁哥給推上來,這一來一往間,讓我們耗去了不少時間。”
我不太明白了,如果說這個人存着惡意,那爲何之前要開槍救我一命,如果是好意,又爲何百般阻撓我們前行,甚至又是搬運屍體又是傷了梁哥的。能夠給這些疑惑最好的解釋,就是前方有着什麽,而此人不想我們去看到或者參與。
“梁哥剛才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陸續眯了眯眼,眸色深沉,“來不及了,快去救他們。”
梁哥說得是“他們”,而不是“他”,意味着不止瘋子一個。到目前爲止,我認爲有能力傷到“他們”這個衆體的除去閻九就是向晚,一個瘋狂一個偏執,很難确定究竟是誰在不斷地殺人。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陸續都無法冷眼旁觀,所以哪怕梁哥可能下一刻就咽氣,他也還是将人放下了往前方追趕。越來越強烈不好的預感在心底滋生,難以設想前方黑暗處會是什麽在等着我們。
當一腳踏了綿軟時,我本能地作出反應将身旁的陸續往後推,換成平時我不見得能推得開他,可這時他體力不行,一下就将我推開。隻聽他懊惱聲起:“小九,你幹什麽?”人已是被我推得向後踉跄着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但在我回眸的霎那,我看到他面露震驚。
整個人是以極快速度向下深陷的,幾乎很快就沒及我大腿了,還在沉。陸續一個翻爬起就要沖過來,我厲聲沉喝:“不要過來!兩個人都陷下去來要怎麽自救?快想辦法救我。”
說話間,岩泥沒到了腰部,但見陸續急匆匆扯下自己的衣服向我甩過來,我一個伸手沒抓住,人又下陷了幾分,這東西簡直是把此處變成了沼澤池了。陸續在發急:“小九,抓住!”他的衣服又一次甩了過來,這回是勾到了,可岩泥就像膠水一般将我牢牢地沾住,無論陸續怎麽使力拉,都無法将我拉出一分。
就在此時,一道輕細的音徐徐緩緩飄進耳朵,心倏然而涼,絕望地想:天要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