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當下的瞬間,身體有微僵,轉而就對上了一句:“你又不是鬼,怎知鬼的苦楚?”這回陸續是真被我給噎着了,面色青紅交加的。好半響才憋了一句:“槍裏沒子彈。”
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他意思,這思維跳躍當真是無人能及,他意思是知道梁哥這槍沒子彈,所以故意那麽刺激韓冬靈的?
一聲苦笑從身後溢出,回轉過頭去看,發現是梁哥,他垂着眸,嘴角泛起的弧度帶着澀然,“阿續,你了解我誠如我了解你一樣。”卻聽陸續譏諷地道:“我不了解你,要了解能被你這麽耍着玩嗎?隻是從你端槍的手勢以及保險栓都沒上的情況判斷,槍裏沒有子彈。你是警務人員,槍上保險是基本守則,單就這一點,你就洩了底。”
原來陸續并非說是因爲了解這個人,而是通過細微觀察來下判斷的。
梁哥被他這麽嗆了之後也沒說什麽,默了片刻再開口:“現在許玖也沒死,我們可以平心靜氣地談一下嗎?”我先失笑了,挑起眉輕揚而問:“憑什麽?”梁哥微怔,似沒想到我會接話過去。
低笑在耳畔,微側轉眸,見陸續已經走上前來站在我身側,對梁哥說了句同樣的話:“憑什麽?”我一個沒忍住,嘴角牽了牽,手突然被他給牽住,并在掌心捏了捏。
斜飄了他一眼,倒是面無表情一本正經的。
梁哥蹙眉說:“你就沒懷疑過嗎?爲什麽剛剛好是我們這些人在這處聚集?之前冬冬落水,我與你同時跳下去,你不知所蹤,我們被那怪龍拖往了水深處,後爬上岸卻找不到原來位置,當時就有種直覺,像是被人在旁窺伺着。無意中不知道觸碰了哪處,腳下突然一沉,摔進一條狹長通道内。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用不着我再重複,講講你那邊之前的情形吧。”
之後是怎樣?真是着惱,聽到關鍵處,後事他不說了。陸續似知道我想法,開口陳述:“我比他們先一步到這層空間,首先就看到何建國與于秋遠兩人躺在那。當時我無心去理會他們,你還在上層,想要攀爬上去救你,可突然間覺得頂層轟隆,連地面都在震動,剛好這時他們兩人從通道内滑落,連帶着把我又撞到底下。你不知道當時我都有殺人的心,第二次再爬時那震顫越加厲害了,爬到頂端時口處是被一塊大石封住的,一拉開就看到一雙腳,我想也沒想就拉下來,卻不是你,而是瘋子。與此同時,無數軟泥在湧進來,我知道外面一定出事了,把瘋子往底下一松,就想埋頭進那軟泥内爬出去找你,卻被後面給連拖帶拽的滑下去。”
不用說,那個拖他下去的肯定是梁哥。我還是問了句:“然後呢?”陸續不是個輕易肯放棄的人,他有時拗起來能一根筋橫到底,我早就領教過。
但這次,卻聽他說:“沒有然後了。”我微微一怔,“什麽叫沒有然後了?”
“因爲那條通道被岩泥給填滿糊上了,我連一丁點機會都沒有。”
這時韓冬靈突然笑出聲來,凄涼的目光看着我,“知道那條通道有多長嗎?起碼有好幾十米,他居然想要鑽進那岩泥裏去找你,虧得那泥硬得快,讓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沒接她的腔,隻是默看着陸續,他也不避嫌我目光,就任由我看着,片刻之後,我丢了三字給他:“挺傻的。”嘴上這般埋汰,心中卻翻湧無數,很難不去震撼他當時的行爲。
等心緒平複時,我卻想到一個事情,就是他與梁哥、韓冬靈,還有餘秋雨和何建國,是同一條通道下來的,可三批人卻是在不同位置,也就意味着那條通道分别有三個出口。而我走的那條,顯然與他們不同,這四層與五層之間一共到底有幾條通道呢?
另外,陸續是怎麽找到那條通道的?他找到了應該第一直覺就是通知我才是,可我在那白岩腹内爬行時并沒聽到他的呼喚。還是問了句:“你在發現那條通道時,可有喊過我?”
陸續的神色顯得有些怪異,隔了數秒他才答:“通道不是我發覺的,那兩面岩牆把我絞進去後,整個人就如扭麻繩一般在裏頭翻攪,到後來供氧不足頭腦就開始昏暈,這時候突然有股外力将我往一個方向拖拽,等到那緊壓感消失時,有那麽半分多鍾時間是沒意識的。晃過神來發現自己斜躺在一條坡道上,稍微一動,人就滑下去了。”
他這番話中我抓住了兩個字:外力。
此外力從何而來?是灰岩牆内本身存在的某種力量,還是......人爲?我将陸續臉色看了看,并沒将疑惑問出口。把焦點轉移到别處,指了指韓冬靈身前躺着的韓建成,“他呢?他是怎麽來這的?”
答案令人出乎意料,韓建成居然是本來就在我站的這個位置躺着的。當時陸續被梁哥拖下去後,岩泥也硬了,估計人就絕望了。後來被韓冬靈與于秋遠架着走,梁哥背瘋子,一幹人本來想找出路,到得這處空間,遠遠看到有個人躺地上,韓冬靈眼尖,看清是自己父親就叫了起來。她不遠千裏尋父,見到了怎能不激動?
但就在此時,陸續突然一把拖過何建國,疾速沖到這邊位置,一腳踩在韓建成身背,一腳将何建國踹翻在地,然後拔出了他的長刀抵在何建國頸脖上。
這變化來得太快,梁哥還背着瘋子,于秋遠反應遲鈍就不說了,而韓冬靈也一下就懵了。後頭等幾人反應過來時,就開始了争吵。
聽講述到此處,懷疑這段争吵時間就在我下到這層時,那如此推算來其實我昏厥過去的時間并不長,可能也是當時被巨大的翻騰回旋力給攪得暫時失去意識。
論起何建國與于秋遠如何下來的,卻是有些詭異。他們原本與閻老幾人在一塊,韓冬靈落水梁哥去救了,于秋遠不會遊泳在岸上幹着急,等了好一會也不見人上來,急得不行,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驚呼,他本能地回頭,隻見眼前一片漆黑,燈不知道爲什麽滅了,都沒反應過來,就覺頭部被什麽敲打,巨疼無比,随後暈厥過去了。何建國的處境與他類似,也是當場被敲昏。
事後他們琢磨是閻老一幹人下的手,至于動機,也不用說是與那寶物有關了。閻老心大,想要獨吞,就把一幹人都設計陷害了。這些話都是梁哥在分析,我聽到此處實在是忍不住冷笑出聲:“找到寶物了嗎?”梁哥怔了一下搖頭,我更加覺得可笑了,“你們連寶物的影子都還沒看到,覺得那閻老會生獨吞的心?除非他是傻子!”
那幾人被我說得面色都很難看,我也用不着跟他們客氣,直截了當問:“你們是怎麽跟那閻老搭上關系的?”明顯并不齊心,甚至那閻老身上有一股江湖氣息,與他們這群根本不可能搭上關系。
是何建國開的口:“閻老是我找來的。”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全聚集到他那處,經過剛才的折騰,他整個人看起來精神都萎靡,隻聽他說:“嚴格論起來,我與閻老認識了也有三四年了。緣起于一次古董拍賣會,閻老是其中一個賣家,他賣的是一尊白玉觀音,稱有上千年曆史。但我一眼看到那觀音時,就整個人都震住了。”
我真想一口唾沫吐過去,這都什麽習慣啊,講到關鍵處就停下來。有人比我還心急,是一旁的于秋遠在追問:“然後呢?那觀音有什麽問題嗎?是不是沒有千年曆史?這要是千年的話,應該就是國寶了吧,那閻老私藏國寶可是犯法的。”
真對此人無語,迂腐到極緻,一點都不懂變通的。那閻老既然敢光明正大拿出來拍賣,還怕這些事嗎?自然是有路子打通關系了。
我比較關注在何建國這,想聽他的後文,但他卻突然轉了話題反問我們:“你們知道當年老韓、陸哥和我在這古洞裏發現的那寶物是什麽嗎?”這問題問的真讓人莫名其妙,我忍不住諷刺回去:“這不得問你自己嗎?我們要上哪去知道?”
何建國也不惱,其實他根本也沒想要我們回答,隻是做慣了教授的人,總有那麽一副腔調。隻見他面色肅穆地再開口:“是一尊西王母的神像。”
“西王母?”在剛才何建國陳述的整個過程中,陸續都表現得漫不經心,此時終于也忍不住輕疑出聲。我環看其餘人,見都面露困色,而韓冬靈雖然低垂着視線,卻似也将心神凝着傾聽。
梁哥朝這邊飄了一眼,估計以爲陸續對這西王母感興趣,于是就提出了疑問:“西王母是神話傳說裏的王母娘娘嗎?”何建國點頭:“沒錯,其實原本在古洞内發現那尊神像時,我們都并不知道她是西王母,是後來出去了,翻查各種資料才推演得出結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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