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睜開,本以爲會是一片黑暗,卻沒想睜眼就看到了光,有些模糊,眨了下眼才看清光來自我緊握的手。正是昏暈前抓握在手中的兩顆球珠泛着綠幽幽的光,攤開掌心,有種錯覺,就好像看到的是一對眼睛。都說心眼心眼,如果它們是那兩種東西的心髒,也等同于是眼睛了。
後來我是知道了,爲啥覺得身上沉重,因爲有白色的軟岩壓着。還真與之前情境相似,吸附在頂壁的白岩加灰層都化成軟泥攤落在地,隻是這個形體要比黑岩要更龐大一些,但再龐大也是存在核心口的,一旦剪除其“心髒”,那麽結局隻有一個:滅亡。
我細想了下,假如以我們下來的窟窿和夾層算作第一層的話,那麽黑岩算是第三層,這個白岩則屬第四層,先黑再有白,意爲黑白雙煞嗎?就知道這個古洞不僅隻有洞螈在鎮守的。
好了,該思慮的都想了一遍,腦袋并不空,還有一個角落沒觸碰到,卻光隻是偏向那處,就覺心口有了鈍痛。思緒無法控制彙流而去,一個字一個字地翻着:陸續呢?
他被灰岩牆給吞噬了,現在無論灰岩還是白岩都坍塌在水溝内,生可能難以奢望了,那麽至少還能找到他人吧。這麽想着,鼻頭就酸了,随後是眼眶裏難以壓抑的酸意層層湧出,我埋頭在臂彎裏,默默把那淚給逼了回去。
幸而那些白岩都呈現軟泥狀的,所以當我積聚了些體力時,并沒很吃力地就把覆蓋在身上的軟岩給掀開了。扶着牆直立而起,發覺水淺了,隻到腳踝之上的位置,轉念間就想明白不是水淺,而是頂上的岩層都填進了水下,使得水面變淺。
靠在牆上喘了好一會氣,才控制住雙腳不顫,左右看了看,直覺向右走。我也不知道哪來的直覺,就下意識地選擇,反正這時也沒時間限制,無所謂選錯選對,右邊找不到就返回左邊找。
一腳深一腳淺地邁步,原先的白霧也都消散于無蹤,看來陸續真說對了,白霧不是霧障,它的存在是因爲那白岩生物,在那最後時刻,它爲了修複平衡,也在不斷吸食着霧氣,恐怕白霧也屬于它生命的一部分。當整個生物形體都沒了,霧氣自然也就沒了。
兩顆球珠的幽綠光合起來還算亮,邊走邊探照,差不多挪動了近三十米左右,軟泥就沒有了,腳下水沒過了膝蓋。我往黑暗中看了看,微一遲疑,繼續向前邁進,這回邊走邊用腳在水中渡,因爲以這樣的深度,水完全可以沒過躺着的人。
差不多又向前二十多米才停住,轉身掉頭時,走到了另一側,可因爲全身力氣是抽離的,一個踉跄人就摔進了水裏,撲得滿面都是水。扯起嘴角苦笑了笑,這老天爺啊,要折磨起人來,真的是用盡各種方法,嫌我這刻還不夠凄慘,硬是要讓我再落魄些。
随意地抹了一把臉,再度扶着牆起身,依法炮制,邊走邊用腳往旁度,來回之後剛好整條道都沒地方遺落。看來右側是判斷錯誤了,人的直覺通常會騙自己。
可心裏有個聲音卻在無情地問:真的是你直覺嗎?明明覺得他該在左邊的,因爲瘋子就在左側幾十米開外被牆吞噬而進,假如在最後那刻陸續認爲自己必死無疑的話,他一定會選進到瘋子那側的方向。這是人之本能的判斷,我所謂的直覺,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不想真的在某處看到或趴或躺的身影是他,更不想看到淋漓破碎的軀體,那會讓我已極微弱的神經崩斷而發瘋的。可即使是這樣,腳下沒有在停,一步一個腳印地越過中線。
當失魂落魄中一腳踏實,水沒到腿部時,心神怔了怔,沒有?咬了咬唇,把球珠塞進了口袋,然後彎下腰去伸手入水中,一寸一寸向前摸索。沒有如剛才那般理智地去衡量距離,就是機械而麻木地探摸,等到腰部酸痛襲來時,我才渾身一震清醒過來,也沒有?
不但沒有找到陸續,連瘋子也沒找到!陸續往這左側是憑自己的判斷,可瘋子卻是百分之百在這左側五十米處消失的。難道說......最後的翻騰把我給攪得偏離了中心位置?所以我以自己醒來的位置作爲中心支點來搜找,就是錯誤的。
那到底偏離了多遠,向左偏移還是向右偏移?假如說已經把我卷離到很遠,那麽我剛才所做的都是無用功,心裏那些忐忑、遲疑和驚恐,全都是枉費。
癱坐在了水裏,身體向後仰倒,當水沒過臉面時,腦中浮現陸續憤怒的臉,好似他細碎的語聲也鑽入了耳膜,一個激靈震顫,脫水而坐起。四下驚看,幽暗漆黑,哪裏有他?
是我産生了幻覺,還是這世上真有鬼魂一說?我輕聲開口:“陸續,你在嗎?”一片沉寂......嘴裏萬般苦澀,心道怎麽就悲哀成這樣了,居然奢望他的魂魄在旁邊。
突然耳膜極輕微的一震,心漏跳了半拍,由于對音頻的敏感,我的耳朵要比常人更加敏銳。極細小的聲音引起的波動,都能捕獲。若剛才聽到的聲音我以爲是幻覺,那麽此刻耳膜的微震不可能是了,但真的太細小了,無法捕捉到聲源的方位。
想要再細聽,但那聲音卻不再發出。我沒有動,全神凝注,等過去近有五六分鍾時,一道細聲再次鑽入耳膜。這次聽清楚了,卻也讓我吃驚,聲音竟然來自......水中!
心跳驟然加速,剛才我正是仰躺到水裏時聽到的語聲!毫不遲疑地悶頭進水,任水沒進耳内,耳膜的沖擊或許會受到影響,但無損我捕捉音頻訊息。水下聽到的雖然仍是間斷的聲音,但相對要比外面清晰許多,我将耳朵貼近底層,發現反而聲音變小了,也就是說這聲音是通過水傳播過來的?那麽正确的出口位置一定不是這裏。
不管這意味着什麽,我都本能地去搜索聲音來源,當水下憋氣不足時,就擡起頭呼吸換氣,然後再憋住氣把頭沉在水中向前匍匐而行。方法雖愚笨了些,卻是有效的,随着一點點探進,聲音就越來越清晰,确定是人聲,可是卻聽不到第一次在水下時熟悉的嗓音,難道真的是我錯覺?
這洞裏來了那麽多人,除去陸續,就瘋子算與我最合得來,可他們兩人都......瞬間沒了去探知聲音發源處是誰的念頭了。無非就是梁哥那群人吧,他們的處境,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到底還是奢望了,心中如是想着。突然一道音直擊我心門,語句雜亂不清,可聲音我不會聽錯。一激動水嗆入,我被迫離開水下,鼻腔痛得像被火燒一樣,眼淚瞬間就給逼出來。好一會才緩過來,意識都像被抽離過一樣,頭都憋得有些疼,握了握拳告訴自己冷靜。
古洞有九層,現在是第四層,所以聲源來自第五層。有了明确目标後,再入水搜尋就有方向了,聲音離得這麽近,應該就在周圍,忽略偶爾傳來的語聲,那裏面幾乎就沒那道。不管是我錯覺還是奢想,打定主意找到位置,起碼看一看确定了再說。
可無論我怎麽搜找,都尋不出有任何松動的位置,倒是摸到幾個細孔,手指伸不進去,忽然間覺得這細孔像是陸續的電鑽筆鑽出的,口徑很相似。
倒是忘了還有電鑽筆了,可我有些無法确定到底是在陸續手上還是瘋子那處,隻記得最後用時是解救瘋子的手,後面陸續是自己揣兜裏,還是給了瘋子放背包,真的沒留意。
假如是在陸續那,也就是說此處就是我被他送到白岩之内的那處位置,當下他是也想到底下可能是空的,利用鑽孔來鑿穿?不對,就算再快也不可能短短五分鍾之内就将底下鑿穿到足可供他鑽入,他不可能用如此愚笨的方式在最後作所謂的垂死掙紮。鑽這幾個空必然是有用!
那如果電鑽筆是在瘋子那呢?心裏頭油然冒出這個念頭。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瘋子被灰岩牆給吞沒後并沒有很快死去,他在那牆内還能活動,甚至可以俯下身去用電鑽筆打這幾個孔洞。同樣,他也不可能是想要借靠那支電鑽筆來鑿穿底層求生。
兩種可能,同時指向了同一個問題,爲什麽要鑽這個孔?
心跳又開始加速,感覺自己離答案很近,隻需再往前一步就能想通整件事,可由于淩亂的語聲間歇性地傳進耳裏,不斷地擾亂我思緒。無法控制不去聽那聲音裏可有熟悉的那道,心無法平靜,就不可能有完整的思維系統。
用力咬了咬牙,從水中擡起頭,有那麽瞬間天旋地轉,我重重靠在了側牆上,背部砸得生疼,一道靈光襲入腦中,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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