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這個轉折,就代表心中有遲疑。
他也不打破沙鍋問到底,環住我的手又緊了些,自動轉移開了話題:“小九,你這人太過敏感,戒心又重,無論對誰包括我都難以真正去信任。你給我的感覺是,随時都可以放下離開。就如之前,我轉身之際看到你就站在暗處沉默,心頭莫名慌亂直跳,後來一言不合之下,你我大打出手,那時候你是存了離開的心思吧。”
我有嗎?回頭想了想,自己也不确定,就是當時覺得挺心涼的,不想聽他那些胡編的理由。但如果真的讓我走掉了,而他也沒來追的話,我會如何做?回到瘋子睡覺的地方,從包裏拿走自己東西然後你過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尋路回地面去?這幾乎不可能。我能想到的自己極端做法也是從此與他陸續劃清界線,但既然身處這裏了,也會陪他走完全程,等出去後再分道揚镳。
想通後,我如是肯定地告訴他:“沒有,當時我并沒有要離開的念頭。”
他坐起身來,目光細細覽在我臉上,似要辨别我說的真僞。我心中坦然,也任由他去看,過了片刻他才說:“沒有最好,今天之後你要有那念頭,我會治得你想都不敢想。”
在他話聲落時,我剛好身體懾縮了下,他連忙附身湊過來說:“别怕,我治你的方式肯定是甜蜜的,就比如剛才那種。”連帶着他還壞笑了下,我在他腹部捶了一拳,沒好氣地說:“誰怕了?我是冷!”這種氣候,當體溫從高熱恢複成正常時,寒意就襲進了毛孔。
陸續表情僵了僵,但他臉皮厚,不當回事,拉過旁邊我的外套先蓋上後,就把我摟抱在身前,見他拿了内衫往我頭上套,忍不住開口:“我自己來就行,你穿你的。”
他給我瞪了一眼,“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比這更親密的人都做過了,還害什麽羞?趕緊的,小心别感冒了。”我一口氣給噎在胸口,這時候曉得來體貼了,早幹嘛去了?反正他也不征求我同意,自顧自地一件一件幫我套在身上,才去揀了自己衣物一一穿上。等他俯身要去揀那件藍色外套時,我瞥過一眼,發現衣擺處疑似有血迹,猛然想起什麽,立即扭轉了頭去。
隻要想到那外套是之前墊在我身下的,臉就忍不住火燒起來。聽到他輕拍了幾下,又好像在擦拭什麽,隔了片刻就聽他在身後喚:“走吧。”我回過頭,藍色外套已經穿戴在他身上,視線沒法控制往他身後衣擺處飄,被他一下就捉住了,似笑非笑地問:“小九,你看哪呢?”
我連忙收回目光搖頭:“哪也沒看。”藏着嫣壞的低笑傳來,在某些事上,女人永遠别去跟男人比臉皮薄厚,男人可以肆無忌憚地談論或者探讨那件事,女人總是難免羞澀不敢提及。
他走來拉了我一把,被帶着走了兩步才想起要問:“走去哪?”
瞥轉過來一眼,“之前承諾給你說等事情辦完了,再來跟你探讨那信任問題。既然說得你聽不進去,那就隻有帶你親自去看了,喏,拿着。”
突然手裏被塞進了什麽,低頭一看,發現正是他那塊金屬片,沒等我發問,他就道:“看清楚上面地圖,是不是畫得這裏。”
我粗略掃過,就找到之前陸續扛了我跳下來的位置,然後有小半片基本上都是畫得這處的地形。
“來,跟你說說爲什麽不喊上你一塊的原因。”他拽了我的手,邊走邊道:“金屬片上所标出的不光是我家老頭藏寶點,也标了韓建成的位置。可能因爲當時老頭子怕韓建成起疑心,不敢把東西往遠處藏,所以兩個點相離得并不遠。這趟韓建成假借死亡谷探險任務之名明修棧道,實則暗渡陳倉爲尋寶。至今他都未曾出現,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藏在此處,假若我不先來搜查過确保安全,焉能放心帶你一同過來?這是其一。”
一般情況下,陸續算數能說會道的,很多時候我隻有聽的份,插不進嘴去。我沒有表态,等着他的“其二”。但他突然停了下來,朝前面指了指說:“喏,這就是韓建成藏寶的位置。”
我向前一步探頭去看,發現就是一塊原石,與旁邊的石塊并接在一起,于是底部形成一個對三角的曲線。心中一動,彎下腰,立即就發現端倪了,原來那三角區域之間是凹陷進去的,假若把東西塞在裏面,除非是伸手進去探摸才有可能發現。
不用說那裏面現在一定是空的。陸續又帶我往另一方向走,這時他才講他的其二:“之前我們也都看到了,有個黑影匿藏在旁,那個人是誰無法确定,但極有可能是梁哥那邊的。三種可能:一、瘋子依舊懷揣異心;二、他過來是不小心曝露了行蹤;三、他身上可能被梁哥暗藏了追蹤器。在這種情形下,你說我能光明正大地跑來嗎?”
聽到此處我的嘴角扯了個細小的弧度,不曾想也被陸續瞧了去,“有什麽想法就說,不要爛在肚子裏,既然我把心思都告訴你了,也就是全開誠布公了談,免得你心裏還存了疙瘩。”
既然如此,我也挑開了說話:“剛你說得第一個原因暫且不論,就第二個而言,陸續,你話中有漏洞。你覺得瘋子有三種可能存在的問題,完全可以避開他去,哪怕是與我說句悄悄話,他身上有追蹤器還能竊聽了去?所以你在當下絕對是另有念頭。我不想亂猜,你自己說吧。”
在我說話時,視線沒離開過他臉,倒是沒發現他有任何心虛的表現。隻在最末處見他挑了下眉,眼角還抽了抽,沉吟了片刻,他才開口:“我給你承認,當時的念頭是在最短時間内過來搜尋一遍,然後再回去。那樣,即使梁哥在瘋子身上按了追蹤器,或者有人暗藏在旁監視,也隻會以爲我是去解手了。隻是沒想到這處那麽難找,而且面積很廣,在你來之前,我費了好些時間才搬開壓住入口的石頭,心裏很着急,但人已經來了這處,不搜尋一遍又不甘心。”
原來他起的念與我最初以爲的是一樣的,隻是......“既然你都懷疑有人藏匿暗處,你就放心讓我和瘋子兩個都睡着的人留在原地?”
這時陸續的眼神終于有些閃躲了,我眯了眯眼輕問:“你做了什麽防備措施?”心念劃轉間頓然領悟,驚疑而問:“是不是就沒瘋子什麽事,根本是你在我身上按了追蹤器?”
我怎麽就把他這些特殊的技能給忘了,上回在黑竹溝内還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他将追蹤器給藏進了拉鏈之内呢。陸續避閃着我的視線,目光遊離在别處,氣勢比剛才小了很多:“也不是什麽追蹤器,就是在你頭發裏按了個類似竊聽器的小東西,短距離之内能夠即時監聽到你那邊動靜。”
心裏暗暗吃驚,面上不動聲色地問:“放我身上有多久了?”
“沒,沒多久,就是剛才離開你時放的。”
這話說得就是更沒底氣了,要是信了他,我就成傻帽了。談不上生氣,就是有些惱外加郁悶,與第一次相比有很大區别,那次他是對我心存懷疑暗使手段,而這回是擔心我怕我有事。
這男人怎麽心思能那麽深的呢?我都懷疑他在下窟窿前就給按上了,那麽之前分開到我沿路追蹤,然後下水去找他,其實他都一早發現了。
之前說了别爛在肚裏,我揪着機會一股腦地把剛才推斷的全問了出來,他開始還裝傻,左右四看。被我拽住胳膊後,才嘿嘿笑了聲說:“也沒那麽早啦,就是在下了窟窿後,遇到夾層内水汽折射現象,後又再度走散時,我才起了那念。由于追蹤器所需設備比較複雜,下到古洞底層也怕接收不好,所以給按了這種監聽裝置,它隻能在短程之内起到效果,路線拉長就監聽不到了。後面被瘋子那氣藥給迷昏醒來見不到你,本還很焦急,但過了幾分鍾就聽到你動靜了,知道你定在附近,也就不擔心了。”
不對啊這事,既然他被梁哥等人抓住,能不對他搜身,包括他的背包,估計也都被兜底翻過了吧。監聽自然肯定得有接收器,他的接收器放在哪呢?剛才坦誠相見時,似乎也沒看到他有任何類似手機那種的接收盒子。
卻見他笑了笑,探手在耳後摳下什麽,攤開在掌心,發現有兩個小的圓片,就小指甲蓋那麽大。他說:“這是磁感應器,無需任何設備,依靠磁力來傳輸信号。其實說它是監聽器有些不對,就是引用磁共振原理,達到短程距離内兩個金屬的共鳴。”
我把那兩個磁圓片拿在掌心捏了捏,擡起眼認真地看着他問:“你到底是做什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