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立即上前,在離了十多米處停下觀察,他到底在幹嘛。并沒有蹲着,所以基本排除他在行尴尬之事的可能,看他的身形像是向前彎腰在找什麽。
突然腦中靈光閃過,我頓悟過來。之前果然是想錯了,陸續單獨離開并不是要回頭去找梁哥那批人,而是來找地圖中的藏寶處。金屬片上的地圖,他是全記在腦子裏的,這一層既然已經到了地圖所繪位置,他又怎會錯失良機呢。難怪之前他帶我們走着偏離了方位,到了一處陌生隐蔽之地。
人之常理,沒道理明知某處是當年自己父親藏寶的地點而不去探究的,可是他爲什麽要連我也瞞着,等我睡着之後才悄悄過來?難道說......連我都信不過?
當念起時,心底某處就劃過了異樣,我本不想這般猜忌,可是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解釋他此刻的行爲。一直都知道陸續是敏覺之極的人,當我呼吸略微重了些,他就頓然直起身來,回頭的同時光束也照了過來,反應再快也來不及避閃,何況我也沒想過要躲。
“小九?”詢疑聲傳來,伴随的是快步而行,十多米的距離數秒之間,他就到了近前。我沒作聲,目光搜掠在他臉上,他出奇的沒有任何表情,不慌張也不驚訝,就任由我看。
等了足有半分鍾後,他才微挑了眉問:“把我想成什麽樣的混蛋了?說給我聽聽看。”
我不由失笑,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不過剛才這半分鍾内我還真什麽都沒想,就純粹觀察他的微表情,觀察結果是無法判斷。當一個人斂藏心思被抓包後,總會無意識的在細微處表現心虛,但他陸續卻是完全坦然,連個眼神閃爍都沒有。
沉默不語下,他伸手向我,出于某種心理化學效應,我向旁偏過頭躲開了他的手。于是他的手就頓在了半空中,但也就那一兩秒,下一刻五指成爪一把扣住我肩膀,把我整個人往懷裏帶,動作很是粗魯,并且惱怒地瞪眼:“躲什麽躲?”
我心火一上來,脫口而出:“你藏什麽藏?”
“我哪裏有藏?”他揚高了音調。我頓時冷笑出聲,“你是沒藏,就是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一個人跑這來!怎麽着陸續,你是怕你老爸的藏寶被我分刮了還是什麽的?”
陸續的眸光明明滅滅,直直看進我眼底,“你猜到我是來找那藏寶點了?”
這話無疑是承認了他到此處的動機,當下就覺心涼如冰,原來他對我始終沒有交心,根本就不信任我!身體要比神智更快作出反應,本能地抗拒這個懷抱,他可能未及防,一下就被我掙開了,正要向後撤開一大步,卻見他的手又伸來抓我。
沉沉一笑,不再客氣地就揮拳而上,重擊他手側腕骨,他吃疼縮手,怒瞪了我:“你來真的?”心說誰還跟你來假的?嘴上緊閉,腳下橫掃了出去,踢中他膝蓋,乘他腿彎時,我往來時路跑。但隻跑出幾步,就覺腦後勁風襲到,心念遲疑的瞬間并沒去躲,繼續向前狂奔。
幾乎能感覺到他的指尖已經觸及到我脖頸,但在我依然故我不理睬下硬是又收回了,不過我也沒得意多久,再跑出一米多就覺後領一緊,已是被他從後扯住。頭也沒回用手肘向後擊打,但這回陸續有備而來,沒讓我得逞,隻覺手肘關節處被捏住,他下得是重力,酸疼緊随而緻。
再然後揪住我後領的掌用力将我往前一推,把我推得踉跄出去,捏住的手肘就被他給翻折在後。明知手底下見真章,跟他完全沒得打,可就這樣被他制住實在不甘心。但不甘心的下場就是兩手都被他給反縛在後,曲腿壓住我的腿彎,上半身被他強抵在一塊矮石上。
頭頂傳來他極其挑釁外加可惡的話:“很能打是吧?繼續打啊。”
我憋着氣,不想在這種不利情形下再逞口舌之能,悶悶地把臉埋在石頭上。然後某個人是得理不饒人的主,他把身體往我背上壓下,氣息吐在耳後就開始數落了:“能不能有點腦子的?我剛一看到你站在暗處不發聲,就曉得你又要鑽牛角尖了。本還想等你自個問的,結果吃了炮筒子,居然敢跟我動起手來了,是我多時不治你,膽肥了往天上爬。”
“陸續!”我咬牙切齒地怒喝,“你再說一個字!”
但他根本不理會我威脅,毫不客氣地探手到我額頭,用力彈了一指,然後道:“再說一個字怎麽了?小九,我警告你,今兒你要是敢跟我再橫,我現在就辦了你!”
我重重咬住唇,恨不得咬得是他,唇齒間有血的味道在彌散,是唇破了。
他見我不吭聲,以爲我真怕了,于是洋洋得意地繼續數落我的不是:“你有沒有點常識的?以爲暗了就是半夜三更?現在明明是下午三點,如果是在外頭天大亮着呢。還有,我需要偷偷摸摸幹嘛?你像隻豬一樣能睡,連旁邊瘋子那麽大的呼噜聲都吵不醒你,難道我把你硬拖了起來尋寶?再說這個地方如此邪門,我老頭子藏寶點誰知道有沒有暗中布置了什麽,在沒有把握時我帶了你過來一起冒險,萬一出點什麽事,我悔得腸子都要青。”
一番話跟連珠炮似的轟出來,聽在我耳裏卻覺牽強地想要諷笑,事實也如此做了,用酸澀的語氣開口:“行了陸續,别再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爲自己行爲加釋定義,有些事不是你要不要做,而是想不想,假若你有心告知,多的是機會。在帶我們到這處隐蔽之地時,你爲什麽不坦言?就真的是我鑽牛角尖嗎?關于你父親的那段,本身你就沒打算與我坦白,是被我逼着才說的,你根本從沒真正信過我!陸續,這時候我不想再聽你理由了,放開我吧。”
陸續不說話了,隻聽到沉沉的呼吸聲,我看不見他的樣子,哪怕隻需回轉頭就能看見,但心涼之後覺得什麽都不再重要。埋下的頭,閉上的眼,酸澀難以,無法忽略的是心頭的鈍痛。
在入睡前還曾想,我與陸續會有陌路的那天嗎?不過是打個盹,似乎彼此間就被某條鴻溝給割裂。也許問題早就存在,他沒我想象中的信任我,我也沒自己想象中的無條件信任他。
感覺身後被反縛的手腕微松了些,我的唇角劃過孤涼的弧度,到底還是被我說中了,究其前由,顯得越加好笑。正當我打算抽回手時,忽然整個身體一輕,腳離了地,被他給攔腰提抱在身前,我下意識要掙紮,他竟索性把我甩在了肩上扛了走。
一下就懵了,不明他何意,頭颠倒了向下在他後背,雙手也無着力點,隻覺他在大步行走,但不是往來時方向,反而是向他剛才探查的位置。我忍不住開口質問:“陸續,你想幹嘛?”
啪的一掌,重重拍在了我臀上,下手毫不留情面,涼意涔涔的嗓音在說:“給我閉嘴。”
莫名的有種心慌直蹿上來,再開口時已經語聲不穩:“陸續......”但隻出得兩字,就覺他的大手擱在了臀上褲腰上,然後陰沉地威脅從他嘴裏溢出:“小九,你再說一個字試試!”話聲落褲腰明顯被他向下扯了扯,吓得我再不敢出聲,真的感覺這人發起瘋來什麽事都能幹出來。
頭因爲一直向下導緻血全湧到了臉上,在被他這麽扛着大步而行,不可控制地一下一下撞在他寬厚的肩背上。這時即使彼此不開口,也能感覺到極濃的火藥味,炮火似乎一觸即發。
感覺好像他跳進了哪處,光線驟然凝聚了些。從低矮的視角裏發現,發現我們進了一個斜向下的洞層,左右兩側很窄,估計也就兩個人的身位。大約向内走了幾十米深,他終于頓住步子,天旋地轉間終于被翻過身來,充血的頭得到緩和,但還沒等我有所反應就被他按在了地上,并快速附身而下用身體壓住。
我這時有些懼他,因爲他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極其難看,若隻是如此倒也罷了,主要是他那星眸中的火光就像是要将我吞噬一般。呐呐而重複問:“你要幹嘛?”
他眉毛一揚,湊近我臉前,呼吸呵在了我臉上,“幹嘛?小九你的忘性真大,剛才我說什麽了?”
“你剛才說了那麽多,我哪知道你指什麽?”即使心不甘情不願,氣焰也不敢像之前那樣了,因爲本能地意識到此刻這男人十分危險。
一個人平時嬉皮笑臉慣了,當他驟然變臉時,會比一直兇神惡煞還要來得更具威懾力。
陸續就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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