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黑亮的眸子裏像是聚了團火焰,嘴角卻彎了弧度似笑非笑地說:“小九,你真不愧是福爾摩斯,這麽彎彎曲曲的思路都能被你想到,實在是佩服。”
我蹙了蹙眉道:“說人話。”就是傻子也聽出他話中有話,連諷帶刺的。
沒想他突然暴走,一個箭步沖到我面前,手指點在我腦門上吼:“說人話是嗎?人話就是你從哪疙瘩裏學來的陰謀論?所有人到你這心都是黑的,全指望着你點啥是吧?就你那什麽破能力,不就是趕幾條蛇的本事,送給我都不稀罕,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還。”
有額頭冒黑線的感覺,怎麽我這與動物溝通驅使的本領,到他嘴裏給說得一文不值了呢?
頭頂的數落還沒停止:“我來這是爲找那地圖怎麽了,找地圖前還不是費盡心血往雪山裏頭跑,就想着從哪個嘎嗒裏頭把你給揀回來。等真找到你了,才動身跑去胡楊林找地圖的,這都被你說成别有心機。剛才還說什麽來着,用感情誘惑你是吧,我陸續要是想用這招,有的是法子哄女人開心,還用得着遮遮掩掩?氣死我了,你這腦袋看來是沒洗幹淨,我要親自幫你洗洗。”
罵完還真的拎了我衣領要往浴室那邊拽,抱在懷裏的外套掉在了地上,我沖口而出:“那你爲什麽要親我?”他頓住腳,回頭也朝我怒吼:“那是因爲你在我身上蹭啊蹭,實在忍不住了!還有......還有你要是真咬了我脖子,我會更受不了!”
刷的一下,臉紅到耳根,就算我沒談過戀愛,也是聽懂了他意思。再不敢直愣愣地看着他,目光躲閃着去看别處,那叫一個尴尬。他倒是不覺得,還在那埋怨:“這可是你逼我說的,不能怪我。”
“陸續,你閉嘴!”
等他真不說話了,氣氛頓變暧昧,因爲他那帶着火光的眼神始終盯在我臉上,還有,扯着我衣領的手也沒收回,變成的姿勢就是有些像将我半抱在懷裏。
以前都不會覺得别扭尴尬,甚至能跟他摔趔子動手,可此刻是渾身不自在。開口出來的聲音連我自己都吓一跳,跟貓叫一般小:“你把手拿開。”
他想說什麽來着,突然門外有人敲門,這才松開我衣領走過去開門。我探頭而看,是個陌生男的,但看他手上拎了兩個盒飯就明白了,是陸續喊的外賣。
這一打岔,緩和了剛才尴尬暧昧迷離的氣氛。陸續付過錢後轉身,看了我一眼就越過把盒飯放在了桌上,然後往床上一躺翹着腿道:“肚子餓就吃,今兒爺心裏煩,不想下館子了,将就一點吧。”
看他一副大老爺的樣子就來氣,但經過剛才的事不想與他多費口舌。走到桌前,先将掉在地上的外套撿起來,坐下後打開盒飯,拆了筷子就吃起來。邊吃邊想:這算是午飯還是晚飯呢?
午飯點早過了,晚飯時間還差了會。餘光中某人翹着個腿在那,閉了眼假寐起來。知道他不可能真睡着,估計我隻要有往門口的趨勢,他就能跟獵豹一般靈敏地撲上來。
實在想不透我怎麽就落到完全受制于他的地步了?以前跟他對峙,或多或少都還能占上風,現在的感覺就是特灰頭土臉。尤其剛才被他點在腦門上了吼,又扯領子拖拽的,倒真像被他領養的一般。
其實我在浴室裏頭那麽久,想得很透徹,說出來的是心中的懷疑,對陸續的揣測以及整件事裏合理與不合理處的總結,但并不見得就是事情的真相。所以在陸續暴跳如雷吼我時,也就任由了他去,人在憤怒中往往會失去理智,而這時說出來的話相對真實度要高。
算是......我對陸續玩了個小心機吧。隻是他始終都避開了關于女友冬冬的話題。
很有些怅然,其實假若除開利用感情的話,他若真有事找我幫忙,是不大會拒絕的,反正聿哥交代的任務已經是完成了,現在也閑着無事可作。但還算引以爲傲的能力,到陸續嘴裏,就成了個趕蛇的,口吻很是不屑一顧,想想就覺得窩火。
盒飯在胡思亂想中吃完,起身要去丢空盒子時,果然那原本看似已睡沉的人睜開了眼,立即警覺地坐起身來問:“幹什麽?”我沒好氣地回:“丢垃圾。”
咕咚一聲,什麽被從床頭櫃前給踢了過來,随之而傳來他的語聲:“垃圾桶給你。”
我将盒子往裏一丢,就重新坐回椅子裏,看着他認真地說:“陸續,與其讓我自個猜,不如你把能告訴我的事攤開來講,别跟防賊似的看着我,總不能說到了晚上我還和你待一間房吧。還有,我真有心要走,你覺得能守住嗎?”
自認算是心平氣和外加冷靜的一番話了,可話出之後,陸續就一個箭步過來扣住我手腕,“你還想走?”微仰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并不開口。
隻見他臉上閃過惱意,蹙着眉說:“你想知道什麽?有些事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而是裏面太複雜,也不想你牽扯進來。假如對冬冬與我的關系還有懷疑,那麽我清楚告訴你:我和她已經分手了。我跟你承認,在一開始也真的以爲她就是口頭說說的,所以在六一淩晨你照常發短信給我時,我是真存了跟她結婚了此殘生的念想,可是後來......”說到這裏他欲言又止,眸中一閃而過黯然。
我不明白他爲什麽要說“了此殘生”的話,從之前他展現在外的情感,都對她念念不忘,何以要用這麽嚴重的四個字?就算真屈從了對方,換不喜歡的職業工作,也沒那麽痛苦吧。
“不說這了,反正我真沒你想得那麽壞。之前守着你不讓走,一是爲黑竹溝裏你不告而别生氣,二也是不想費盡千辛萬苦把你找到了,話沒說兩句你就拍拍屁股走人。這事别人幹不出,你肯定幹得出來。小九,最多我一會下樓去再開一間房在隔壁給你住,至少在格爾木聚兩天再走吧。”
陸續這話說到最後已是放軟了态度,我也打算順坡而下了,于是算作平和地開口:“行了,我了解了,會在格爾木待上兩天的。與你也算同過生死一場,你以後别随便拿我消遣,會讓人誤會的。真喜歡她,就收收心實現自己諾言跟人家結婚吧。”
說着都覺得自己有點苦口婆心了,也算大度,不與他計較之前的事。可看他的臉色越來越黑,眼中的火似要溢出來一般,下一秒他就怒吼出來:“她結婚了!你聽清楚了嗎?她已經結婚了!在跟我鬧過分手後半個月,她就與一個青年才俊結婚了!先前她家裏一直替她瞞着,在黑竹溝裏梁哥那邊帶來她訊息時才告訴我的。現在跟你解釋得夠明白了嗎?還有,我哪裏有拿你在消遣,我那是......”
我倏然起身,伸手用力推開他,他并沒防備我突然發難,向後倒退了兩步沒站穩,一屁股摔坐在床沿。然後我跨前一步,居高臨下逼視進他眼中,冷涼了聲:“所以呢?因爲她那沒了希望,然後來找我?我算是什麽,代替品?陸續,”咬牙切齒了的,“真有你的!”
那股怒火在聽到他吼時就直蹿上來,此時已經是壓抑不住,沖他臉就擂出拳頭。可拳在離他臉半寸之處被截住,然後一個反手翻轉,我整個人被他給甩進了床上,頭朝下埋進了軟鋪,正待要反抗掙紮,背上卻被重力壓制。扭轉頭,就見陸續單膝跪在我背上,氣得我破口大罵:“你個混蛋,放開我!”
“罵我混蛋是吧,信不信我立即混蛋給你看?小九,那後果你鐵定會後悔。”
比起剛才他那暴跳如雷,我反而怵現在這般陰沉說話的陸續,因爲從我側看的視角裏,可看見他眼中滿是戾氣。無疑在拳腳功夫上,我赢不了他,就從他展露的幾手擒拿技巧可看出,他是個練家子。認真論起來,我那驅使動物的本領真不算什麽,就像此刻,完全幫不到我,總不能說發個口哨喊街上的野狗沖進來咬他吧。
我的沉默并沒消陸續的火,他壓低身子湊近過來,氣息吐在我臉上,“我怎麽就認識你這個死腦筋的女人,還給我整替代品這一出!行,你要知道真相是吧,我告訴你,今天跟你說了,你以後就别想再脫身。知道我和冬冬最大的矛盾是什麽嗎?不是那鬼什子的工作問題,而是根本就走一條相悖的路。今兒就算她沒結婚,我也與她沒半點可能,因爲她父親他嗎的害死了我老頭子!”
砰的一聲悶響,陸續一拳揮下,擦着我臉打在了被子上,陷進去一個深窩。我一下就懵了,陸續那滿是戾氣和冰涼的眼就在咫尺,有那麽一瞬是害怕那拳頭真揮落在自己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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