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把我臉端詳了下,笑說:“沒事,睡一覺就能消去,恢複你的花容月貌。”
我沒接話,隻沉默地看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他别轉開臉,“小九,有你這麽直愣愣盯着人看的嗎?就算覺得我帥,目光也該收斂點吧。”
嗤笑出聲,他這自戀程度,已是登峰造極。我突然喊住他:“陸續,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他愣了下,眸光霎那閃爍而過,眯眼笑着反問:“我能有什麽事啊?”
“不願意說就算了。”我越過他先行,變成我領頭在前,改變了主導位置。他也沒反對,就任由我牽着走,隔了有小半刻時間,才聽他在身後說:“小九,陪我走這一趟,當是對過去的洗禮與告别。”
我不明白他話的意思,停下來回頭看他,午時陽光打在他肩背,顯得輪廓深邃而俊朗。拎了拎手腕,金屬環間的鏈子叮當響,“就算我不願意也不行啊,被你铐着呢。”
他一下就笑了,狹長的眼裏滿滿笑意,“那是,你已被我領養,休想離我半寸。”
我低頭拿右手去量了量,擡頭道:“恐怕不行,這都有一虎口寬了,半寸肯定做不到。”陸續不說話了,虎着臉看我,看着看着突然“噗”的一聲,忍不住笑出來,“小九,夠貧的啊。”說完還輕拍我腦袋,一副看寵物的表情。
一個矮身避開他的手,“能把你爪子挪開嗎?”他悻悻然收回了手,沒再說話。
果然陸續并非興緻突然所緻而打算進胡楊林的,到了大片胡楊林過去,就見他四下搜找,看到較爲粗壯的枯樹就上前仔細打量。我也不多問,默聲在旁暗中察看,結果總會呈現的。
當一棵枯萎且彎曲下地的樹出現在視線中時,我發現陸續眼睛驟然而亮,心說看來是找到了。他越過我身旁快步而行,邊走邊從兜裏掏出了什麽,我踮起腳尖一看,發現是張照片,照片裏拍攝的正是那不遠處的枯樹。到這時,說不奇怪是假的,以觀景爲由特爲趕這一趟,就是爲了這棵樹嗎?
走至跟前,就聽陸續說:“胡楊的根系可長至長達15米,在沙地以下向四周蔓延,爲了在極端幹旱的環境裏吸收水份,它可深入到地下13米左右。别看它已經完全枯萎,其實它仍然活着。小九,我們來賭一下,挖下去多深能找到寶藏。”
“寶藏?”我伸手去貼他額頭,“你沒事吧,腦子沒燒壞吧。”
“去去去,”他跟趕蒼蠅一般嫌棄的擺手,“跟你說正經的,這棵樹下有藏寶圖呢。”說完也不管我信不信,就附身用手去挖,由于行動受限,也隻能跟他一起蹲下。發現這處沙層向下挖進幾十公分,就開始變得堅實,無意中手觸及那沙粒,十分冰涼,底層因爲有水而在低溫之下結成了冰。
假若真有什麽東西埋在下面,恐怕很難拿出。但見陸續刨完一處到不能再刨的地方就換另一處重新開始,隔了片刻他就對我嚷:“诶,别幹看着啊,幫忙一起挖啊。”
我拿眼稍睨他,拎了拎手腕叮當響,“怎麽幫?”陸續笑地很痞,“小九,你這是挖空心思想我解開手铐,我不會如你意的。不用幫了,就在旁看爺挖寶吧,晚點别想我分你一半。”
切!送給我都不要,埋在這枯樹底下的還寶藏?他是腦袋發昏,看穿越劇看多了。
事實證明,陸續是在那滿口胡言,他沿着枯樹四周刨了好多沙後,終于刨到了個東西,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深色酒瓶,然後他那神色可謂深沉了。眯着眼,叼了根煙,就往那沙地上一坐,發呆。
我後來實在是忍不住了,拿腳踢了踢他,“天寒地凍的,你跑這來挖個瓶子,倒是開了看看有什麽啊,坐那扮什麽憂郁呢?”
他一副從愣神中緩過神來的表情,茫然地看了我數秒,才後知後覺地應:“哦。”
之所以覺得那瓶子有蹊跷,是因爲它的封口包了一層又一層。陸續在解開那層層包裹後,拔下塞子,将瓶子倒放着晃了幾晃,裏面掉了個土黃色的長卷出來,看那材質,像是羊皮卷。
羊皮卷上用紅繩子打了結,假若不是成色看起來古舊,真有些像某節日流行的情人瓶裏做的情書那種。曾經我還替客戶準備過此類的禮物,快遞寄送呢。心念電閃,這不會是他女友冬冬讓他過來找的什麽信物吧?
成色古舊都是可以做出來的,現在好多人喜歡這類懷舊複古風,有需求就有市場。
在陸續打開羊皮卷時,目光不由自主地飄了上去,但見上面并無字迹,暗噓了口氣,再仔細看時發現那像是一張手工畫的地圖。這時陸續的臉色十分嚴肅,眉宇微蹙着,目光緊凝那不過一尺多寬的羊皮卷,他突然摸出打火機,竟将那羊皮卷給點燃了。
我驚愕地問:“幹嘛要燒掉?”此行爲的就是這張地圖,現在燒了,不是白走一趟?
他卻抿唇而笑,指了指自己頭說:“都印在腦子裏了,何需這東西?”
這麽快就将密密麻麻的整張地圖都記下了?恕我愚鈍,還沒達到數秒之間能記住一副地圖的超高記憶力。可驚奇的一幕在我們眼前發生了,那羊皮卷燒了一半卻自己滅了,我們倆狐疑地對視了一眼,他拿打火機又去點,可這次怎麽都點不着。
我說:“不對,陸續,那裏面好像有别的不易燃的東西。”他想了想,拿旁邊的沙往上面蓋,過了會再刨開,羊皮卷上的火星已經完全熄滅,本來土黃色的如今也變成了一團焦黑。
等陸續一點點剝開外層時,驚異地發現那羊皮卷竟然有夾層,而夾層内是一個極薄的金屬片,上面同樣有一副地圖,與之前那副十分相像。這就不是畫的了,是有人用利器一點點刻上去的。
陸續一臉恍然而唏噓:“若非我起意毀掉羊皮地圖,恐怕這裏面的真圖永遠沒人知道。”
真假地圖?事情似乎變得有意思了。我問他這地圖是用來做什麽的,他卻諱莫如深地告訴我說到時候就會知道了。不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既然他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視線瞥道金屬片背面,輕咦了聲,“陸續,你快看反面,好像有字。”
他先是怔了下,然後翻轉過金屬片,下一瞬見他整個人都僵住。
金屬片上的字很小,密密麻麻的,我所處的位置恰爲相反,隻能模糊看出幾個字來。并不關心上面的内容,卻是對陸續的反應有些詫異,他竟連拿着金屬片的手都有些顫抖,眼神也是驚愕地直瞪。我輕聲詢問:“你沒事吧?”他驟然呼吸變重,手握成拳,将金屬片扣在了掌中,卻不防那金屬片邊沿鋒利,血瞬間就從他指縫中冒了出來。
我孑然色變,連忙去掰他的手,等五根手指一一被掰開,可見他掌心有很長的血口,血還在不斷向外冒。“你這是幹什麽?”我就那麽一問,卻沒想陸續擡起看過來的眼裏滿是悲涼,“小九,我從沒想過,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
胡楊林中的枯樹,隐藏的地圖,又是圖中有圖,還留有一段文字,而此刻陸續又說“真相”,即便是我對其中内情全無所知,也明白這事不簡單。最重要的,這個樣子的陸續,令人很揪心。
我想去拿那金屬片看上面的字,但在我指尖觸及時,他就立即收起快速藏進了口袋。他說:“小九,不要看。”我點了點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者瘡疤,誠如我那段過去,也是不會願意被任何人知曉的。所以隻是默聲從口袋裏翻出手帕,在他掌心打了個結,很快手帕就被血染紅了,覺得不妥,又找了紙巾出來按住那血口。
做完這些後,我拉了下他說:“回去吧。”
他卻搖頭,另一手伸去褲兜,可幾次都掏不進去,因爲顫抖,他情緒依舊不平。我見狀說道:“你要拿什麽,我幫你。”他沒反對,低聲說:“左邊褲袋裏有煙和打火機,幫我拿一根,我想吸根煙。”
煙這種東西,很多時候是能鎮定心神的。我依言找出他的煙盒,見仍是上次抽的那牌子,打開煙盒,裏面還有小半包,抽了一根出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撲鼻而來。塞在他嘴裏後,就又去掏打火機,那是個普通的火機,小賣部裏賣一塊錢一個,一邊給他點煙一邊問:“怎麽不用原來的了?”問完才想起,他那個打火機好像當時被我收在口袋裏,最後遺失了。
卻聽他回說:“那個不吉利,不用了。”微覺訝異,那隻火機還在他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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