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支諾基亞手機是隻爲聿哥而設的,号碼也就他一人知道。他行蹤無定,自當年一别後再沒見過,以爲那支手機永遠都不會響,卻在我獨身離開黑竹溝,走在飄搖的路上時,它不緊不慢地震動起來。有那麽一瞬,我以爲是幻覺了,等從内兜裏摸出來時,上面一串陌生号碼。
接通時,熟悉的嗓音透進耳膜:“小九。”
倏然間,寒涼的心變暖,這稱呼是那麽的親切。若問這世上我還有何親人,那麽我的心底隻有他——聿哥。所以若問何時對陸續産生好感的,就是從他改口喊我小九起,他不知道這個稱呼對我的意義,卻不謀而合地喚了同樣兩字,那一刻我的心緒波動到不行。
甚至懷疑陸續是否是聿哥安排來的,可事後多番試探,沒有任何一點迹象。當對一個人關注越來越多時,連自己也不知道有些東西在發生質的改變,等發現時卻是走入了死胡同。
心中不由慨歎:陸續,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努力才敢把心靠近你,而你卻摒棄在外。
倒沒有怪他,畢竟他深愛女友在前,我的行爲其實屬于僭越了。
蹙起眉,明明是在轉念聿哥的事,怎麽又想到陸續那邊去了?斂轉心神見成曉在扶着蕭默起來,他受了點輕傷,自當不能就此回頭,換成我打頭領路。
之前商議時确實沒估料錯,因爲氣候原因,外面不少猛獸都鑽進了洞穴來避寒。大到如最初的黑熊,小到一隻野兔都有,都被我借用細管吹哨一一驅走後,跟在身後的蕭默覺得好奇,開口要求給他一根試試,我暗笑了聲,大方的遞過去。
他嘗試了多次,都是吹出來的單音,還分外刺耳。我并無炫耀的告訴他們這些竹管對他們而言就是普通的管子,若非長期積累的經驗,是根本不可能吹出與動物同頻率的音的。
說起來在那黑竹溝的陷落坑裏,與平叔還有一段交流,也從而得到了一些啓發。他用的是細鋼管發出音頻,但大多是制造使得動物恐懼的頻段,與之溝通的極少。而且平叔對蛇鑽研比較深,其餘的動物沿用了馴蛇的那套,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取長補短還是可以的,沒有人知道,我對音頻的敏感度強到隻需聽過一遍,就能牢牢記住。平叔說阿蠻偷學了他的技藝,而我則從阿蠻那聽過一次驅蛇的音頻後,就也會了。
之所以要用這種竹管,是因爲人的嘴巴能發出的頻段是有限的,借助了工具,隻需在長短粗細上下功夫,就能發出人嘴發不出的音效。
估算時間,我們走了也快一天了,成曉提議休息補充體力。這種時候,我也不敢懈怠,所以提出由我守着,他們兩人先休息。山道靜谧,隻聞兩人呼吸聲,蕭默的很淺,應該就是淺眠,微覺奇怪成曉的,聽她呼吸頻率似乎是真的睡沉了過去。
無聲加上疲憊,容易使人犯困,我幹坐着正也開始打起瞌睡,突然耳旁傳來異動,立即驚醒過來,側頭而望。前方曲徑幽深,漆黑一片,看不清有何物,但強烈的直覺在警示着我,眯眸注目,當幽暗中出現星星點點的綠光時,我心頭一顫。毫不猶豫拿出一支較細的竹管,放在嘴邊輕吹。
沒有人比我更對綠色敏感了,看似鬼火嶙峋,其實它隻出現在一種動物身上——狼。
那麽多,排排列列,是一群狼在向這邊而來。能不起沖突最好,所以我基本都是采用溫和的方式驅趕它們離開。其實動物大多數時間都是溫順的,它們不會主動攻擊人類,除非饑餓以及感受到人類對它們的威脅時。
狼是我最擅長與之溝通的動物種族,就如平叔對蛇一樣,無論什麽領域,術業有專攻。所以明白阿蠻爲何會願意與我親近,而去認領狼作獵犬時,我是真的緊張。那群狼之所以異常,其實是因爲感受到了我特有的氣息,然後青狼再嗅到屬于阿蠻的味道,這才認可我。青狼是那群狼裏唯一不受藥粉控制的,它仍有自主意識,隻是潛藏在其中,假裝同樣誠服。由此可見狼之聰穎。
可這次無論我怎麽吹哨聲,狼群的綠眸始終都在向前推進,心知不對勁,肯定有異常。改變頻段,用尖利嘯聲強制驅逐,并借此喚醒身後的兩人。這時狼群已到了近前,看清領頭的那隻居然是通體白毛的雪狼,它有一雙靈動的眼,凝着我的眼神中有孤傲與防備。
在它身後,是兩隻狼并列而排向後綿延很長隊伍。後方傳來示警,雪狼躍躍欲試撲擊我們,此種情形一看即知後方定然還有猛獸在追捕它們,由于地形的不便,使得狼群雖多卻難以對付,隻能一路向這處潛逃而來。當機立斷我們快速後退,狼的目标并不是我們,沒道理與之硬拼,我也主張能不殺戮就最好不要動手。
由于前面花了近一天的時間向上攀爬,即使是下山狂奔,也是需要耗費時間和體力的。而狼群在後方已經是越來越狂躁不安,幾次聽到雪狼的低吠聲,我都極力以安撫爲主。終于跑到盡頭處,聽到槍上膛聲,是蕭默那三個手下。這時如果開槍,率先打破這個僵局,那麽以雪狼爲首的狼群,必然會展開一場殊死搏殺,而且前方已經是寬敞路段,我們六人将會被群狼而攻之。
秒瞬間念頭翻轉無數,厲聲沉喝:“不要開槍!”
我們沖出狹道,避靠在山壁一旁,雪狼領頭隻朝我匆匆一瞥,就越過了我們,其餘的狼也都兩兩成伍追随雪狼而去。等到了末尾幾頭狼時,我已經看清追趕它們的是什麽物種。
山魈!人們常以山中惡鬼來形容它們,除了它們長有一張極其醜陋的鬼臉外,其兇悍也深爲人類忌憚。這種山魈就不能以安撫爲主了,必須首當其沖先震住它們,尖利長嘯吹出,強制驅逐令。山魈們嘎然止步,統一回頭奔蹿。
見狀我立即對成曉說不能再上去了,山魈不比其它動物,它們等于擁有半人的智慧,哨音隻能震住一時,即使這刻跑了,也一定就在附近觀望着。而若下次再狹路相逢,那就不是哨音能驅逐走了。
我也就這麽一說,沒想成曉很果斷地同意,說走岔路口的另外一條路。那是向下的道,以爲是下山的路途,可隻往前走過一段,就又一次出現岔路口了,一條仍然向下,一條則平行而走。
上前仔細查探了下,從地面痕迹判斷狼群是選了那條向下的道。成曉想也沒想決定走平行道路,一行人走了很久,就在連續奔走無休倍覺疲憊時,轉過一個彎道見一扇石門呈露在眼前。
驚異之後第一直覺去看成曉的臉色,她微眯着眼,眸光迷離,竟是毫無訝異。再去凝看那扇石門,暗想難道她知道有這麽一處地方,所以松口換道而行?又覺得不是,明明之前她堅持上山,對道路也不熟悉的。思疑間,成曉已經沒有猶豫地上前推開了石門,古老的轟隆聲,仿佛是推開了千年古刹的大門,而當視線穿透過去看清眼前場景時,除成曉之外的其餘人都發出驚歎聲。
綿延不斷的長白石階,望無止境,兩壁之上點了燈盞,看那燈托的造型就覺十分古老,從而顯得這條向下的長階梯幽古森森。聽到有人在問這是漢白玉做成的白階嗎,我心頭一震,低頭凝目去看,竟然發覺這種石階與我在黑竹溝内看到他們圍鐵開采的金礦石的材質十分相似,隻是沒了表面的那層金粉,隻有内底的晶瑩白石。
難道說,這六十多年來從黑竹溝裏流傳出來的金礦石都搬來了這處造這些台階?而這處也是那個團夥組織的根據地之一?可是不對,這些台階無論是從成色還是兩邊角落處暗雕的紋路看,都帶着古意,不大像是近六十年能夠出品的。
帶着疑惑層層向下,足走了有三個多小時才走到盡頭,而盡頭處則令人歎爲觀止了。一扇同樣用那種金礦石制成的高大厚重石門,高約四五米,寬也有四米之多,界此我幾乎已經肯定,這些來自遙遠的年代。因爲那扇石門的工藝和形狀,以及上面的紋飾,都不可能是近現代能夠締造出來的。
人們總自诩時代在進步,殊不知有些文明與技藝,都失傳在古代。感覺我們在靠近某個年代久遠的秘密,石門背後究竟隐藏了什麽?爲什麽這些用來制造石階和石門的礦石,與黑竹溝裏面的金礦石這般相似?兩個完全不同,且天差地遠的地方,會有什麽共通點嗎?
不用嘗試,也知道這種石門用蠻力是推不動的,必然暗藏了機關。蕭默自告奮勇說他來試試,聲稱曾經沙地任務裏曾保護過幾個考古隊,也跟着開過幾個将軍墓之類的,從旁看到那些考古專家如何開啓機關的。但他摸索了半天,也是沒有找到機關所在。
這次是成曉提出直接用炸藥炸,我微覺訝異,沿路而來,雖然她膽色驚人,但斷事都很保守,不是這種激進派,何以如此着急要打開這扇石門?我暗暗凝她,見她面無表情下,實則雙拳緊握,似乎她很緊張,心中一動,難道她要找的人在這石門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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