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車鏡裏的影像開始扭曲,回轉......回轉?車子在倒車?聽到前頭司機在與蕭默說話,說是從另一條路走會更近一些。于是,車子掉過頭,本來與他越遠的距離變成越來越近。
凝着擋風車窗前方的兩道身影,不得不承認,他們是般配的,男的俊、女的靓。車輪偏轉,他們到了車子的右側,在即将擦身而過時,陸續不經意地回頭。明知他看不見車窗内的我,卻還是如雷擊中般,全身發麻。控制不住地想:假如他能看清坐在裏面的我,會是什麽表情呢?
很快車子掠過,将他們抛在了後面,因爲角度問題,再去看後車鏡已經看不見人。
側轉頭就對上成曉的目光,她淺笑着調侃:“美女愛看帥哥,正常。”
我倏然間釋然了,原本緊繃的情緒松弛下來,是啊,就像英雄總愛美人一樣,美女又何嘗不喜歡看養眼的帥哥呢,這事正常的很,沒什麽好糾結的,不外乎也就是花瓶一個。轉而想這個念頭有些刻薄,若是被陸續知道我這麽形容他,估計那臉色夠開染色坊了。
摒棄雜念,斂正思緒,眼前我是正在出任務的亞楠,而不是許玖,亞楠就該是存在感低到淹沒于人群不爲人知。知道成曉其實對我的能力很狐疑的,她常常會在不經意間偷看我,這些我都默默看在眼裏,不予任何反應。
能力這種東西,不是拿在嘴上說的,而是用在實際操作裏。
面包車隻把我們載到不能再行車的地,之後各自背上超大的行囊開始徒步而行。十一月末,蕭條的季節,不光如此,在昆侖山區域内,已經放眼白芒。由蕭默領隊,什麽事都有他在決策,我隻需跟在最後即可。留意到成曉自進昆侖山區後就變得異常沉默,常常專注地凝着遠處的山脈。
有的人無需言辭,骨子裏就散發了一種憂郁的氣息,哪怕她時常笑着,這就是成曉。
我想要找的那個人一定對她很重要,因爲她幾乎是在小心翼翼地踏進每一步。白天再蒼茫煩愁,晚上她都準時安睡,不讓一丁點情緒影響到睡眠,隻爲第二天可以有充沛的精力和體力。這種自控能力怕是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需要無數次曆練以及生死邊緣遊走,才能鍛煉出來。
接連兩天,天氣還算晴朗,但天有不測風雲,第三天就突然風雪交加了。當能見度越來越小時,我知道不能繼續走下去,否則一行五人遲早會失散在這雪山之中。尋人是一回事,但不能蠻幹。
邊走邊留意周旁,當看到一處山腹之地可避風擋雪時,連忙喚住他們。慶幸成曉還算理智,聽了我的提議,一幹人都躲進了那山坳之内。雖然蕭默是沙漠地裏的王者,但這雪山之中他到底不夠有經驗,能休息自然也不會反對。
我默然觀察四周環境,視線瞥到身背後,蹙起眉凝了半響,覺得那條狹長的裂口很有些問題。示意他們去看,推斷這可能是個山洞,因玉珠峰内常年積雪,碰上這風雪交加天氣,于是洞口被覆蓋淹沒,隻剩了這麽一點細縫。
雖然想辦法打開這個洞口的提議是我起的,可等蕭默那邊拿出炸藥準備炸開這道口子時,不覺動容。首次正視這個蕭默,聞名遐迩的沙地行者,辦事手段真夠嚣狂的。隻是我心中不免閃過憂慮,但此時沒更好的辦法,因爲風雪越加大了,再繼續下去,這片山坳之地都會被波及,而我們若找不到避身之處的話,可能就埋在這冰天雪地裏了。
野外求生,除去沙漠,就是這雪山之内最爲兇險。不隻是步步爲營,還需先謀定而行進。
所以在蕭默以似炫耀的口吻讓我們退後看他的本領時,我二話沒說就轉身向外走。隔了幾十米後,擡頭注目上方,無需去懷疑蕭默的能力,我更關注這顆炸彈之後,會否引起嚴重的事。
比想象中還要小的悶響,就如放了個悶鞭炮一般,引起的震動似乎并沒感覺。我透過雪鏡環顧四周,并未發覺有任何異常,這才視線移轉而下,見蕭默在那方朝我們招手,而那塊雪壁原封未動。
走近後仔細一觀察,就能看出端倪來,暗贊蕭默果真名不虛傳,對火藥的控制力度掌握得極其精準。見成曉面露遲疑,我伸手過去用力一推,那本積存極厚的雪就坍落下來。
如我所料,雪壁之後果真是個山洞。聽他們商讨着是否要進去,蕭默持反對意見,說山洞腹地看似暖融,但不明生物也多,危險難辨,最多隻可在洞沿處避下風雪。
我在旁邊聽邊查看洞壁,很明顯這不是天然洞穴,是人爲挖掘出來的。記得上世紀戰争年代,此昆侖山是被派遣部隊成爲部隊整改的,恐怕這個洞穴就是那年代開鑿出來以供通行而用。既然目标是要往山頂而去,有這麽一條通道,爲何要舍近求遠?
成曉聽了我建議後,明顯眼睛一亮,但蕭默卻堅決反對,正在遲疑間,老天爺替我們做了決定。積雪下滑,嘩啦啦直往這處滾落。都說冰雪之下,哪怕是再小的震動,就比如大聲喊一句,都有可能産生蝴蝶效應,導緻本就松落的雪層坍塌,何況剛才用炸藥來炸的震力呢?
在我們往山洞内瘋跑了一段,轟隆一聲,眼前瞬間變得漆黑,身後那個剛被炸開的洞口再次被覆蓋,而這次,連縫隙都沒了。蕭默顯得很不在乎,聲稱要出去最多再炸一回,我嗤之以鼻,雪層因爲剛才的震力而變松,再炸恐怕就是大規模的雪崩了。
有時候能力是一回事,可妄自尊大就不可取了。一點都不像陸續,貌似智商欠妥,實則能力暗藏,這才叫深藏不露。心頭微動,怎麽又想起他了?急忙斂轉思緒。
既然退路已沒,那就隻有向裏的一條路可走。大家卸下防風裝備,各自打亮手電筒,向内探進。走了大約兩個多小時,山道開始變窄,出現岔口,成曉選擇向上。但走沒多久,原本還能兩三人并肩的山道,突然就變成了隻可供一人通行的狹窄道路。
意見又一次出現了分歧,單人通道,假若前方有野獸潛伏,那麽即便是想逃也會受限于道路狹隘。竟沒想成曉提出她一人單獨向上,我們留在原地等候的策略,說等她三天,如果三天之後她沒回就讓我們離開。她淺笑随意的神色中帶着一種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悲壯感,是誓要尋找到那人的決心在支撐着她吧。我竟然有些羨慕起她來,至少,她還有目标與信念,而我,惶然無終點。
所以我開口:“我獨身一人,陪你上去。”
成曉立即反駁:“你不是獨身一人,你還有家人。”
家人?好陌生的名詞,“父母早逝,無兄弟姐妹,放心吧,就是死在哪裏,這世上也沒人會惦記。”唯一有交集的是彭野和嘉禾,黑竹溝事件後,我也淡出了他們的視線,至于陸續,這時恐怕早已忘了那個叫許玖的人了吧。翻遍腦中,能想起的也就這三個名字,還有一個,我不作他想。
最終決定蕭默那三個手下留在原地,我們三人一同上去。各自相隔一些距離了走,成曉在中間,蕭默打頭陣,我墊後,若他在前方發現有異狀會以哨聲示警,若是三聲哨,後面我們就得立即掉轉身跑。隻是當那一刻真正來臨,蕭默被一個黑影撲倒時,成曉并沒有立即逃命,而是沖了上去。
一直以爲她有着什麽特殊的本領,所以敢往這雪山腹地探險尋人,卻沒想她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握了把匕首就發狠撞過去了。透過微弱的手電光,已經看清那壓住蕭默的黑影是隻大黑熊,我當真是無言,如此蠻幹能抵什麽用?
眼見黑熊的巨掌拍向成曉的肩膀,這一掌下去估計能把她骨頭都拍碎,我不得不出手了,或者,應該說是出嘴。
當黑熊被驅逐,化險爲夷後,兩道目光同時看向了我,成曉問:“剛才那嘯聲是你發出的嗎?”
事已顯然,我沒必要繼續隐瞞,于是點了下頭。告訴他們聿哥找上我出這趟任務,就是因爲我有這項本領,一月多前在黑竹溝内,我其實多次想使用,但一來那處的動物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我的特殊哨聲未必就能有用,二來因爲身份問題,不想在别人面前顯露。
事實,曾有一度準備使用,或者最終仍然用了,否則,我走不出那個修羅場。
這就是許玖與亞楠兩種身份的區别,許玖隻是個普通人。
成曉很敏銳,立即抓住了我話中的語病。初見她時,不想暴露身份,故稱莊先生,假裝與蕭默等人身份一樣也是雇傭來保護她的。但在其後,聽她直呼莊聿其名,我就知道她與聿哥關系不平凡,所以對她越加上心。當她提出要獨自進這狹道時,沒有猶豫要陪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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