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隐約有不好的感覺,這些人不會是被那團夥給滅口了扔到這裏來的吧,那彭野......掠過這念頭後,我加快了速度,挖出一具屍體就先去看臉,幾具過後都沒發覺彭野在其中,隻剩了最後一具,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是彭野。知道自己的想法未免有些自私,死的是别人,同樣也是一條命。
可當最後一人的臉呈露在眼下時,再是忍不住驚呼出聲:“明仔!”怎麽也無法相信,會是之前領我們牽狼出來追蹤梁哥與三瘋子的明仔,赫然回頭,目光一一覽過每一張屍體的臉,終于明白爲什麽會覺得眼熟了,因爲他們就是那群一起領狼的人。
這時陸續在旁低語:“不用看了,從你挖出第一個人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是他們。而且從他們的死态來看,應該就是死在那個雨夜。”
我愣住,轉眸看向他,“爲什麽這麽說?”
“你看他們每一個人外露的皮膚都是發白的,這是在雨水裏浸泡過後的原因,也就是說在剛才的坍塌之前,這些人已經死在這裏了。碎石隻是将他們的屍體給覆壓了而已。”陸續說到此處頓了頓,又問了句:“小九,你看出來點什麽了嗎?”
頓覺莫名,有些不懂其涵義,卻見他臉上浮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說:“剛才丢下來的人和明仔這一批人,都有個共同特性。”
我想我知道他話的意思了,這前後死亡的兩批人都來自老鐵這個組織。隻聽自己問:“這意味着什麽?”陸續眯了眯眼,“意味着至少有三種可能:一,這個團夥内部起了矛盾,開始自相殘殺;二,原土著當地人最終還是展開了絕地大反擊;三,那群被抓來奴役勞作的探險者聯合起來反抗。”
看他神光異彩的,知道還有下文,所以并沒插話去打斷他。果然,略作停頓後,他又開始了精辟分析:“而這三種可能的第三個,首先可以排除,外來探險者被抓進這地方就沒了自由,他們是不可能知道有這麽一塊地是這種天然葬坑結構的,而且這些人沒這般殘忍,假如他們反抗,基本上下場會是一面倒,應該已經發生抗鬥,但都以失敗告終。”
确實有理,要我去想象彭野握刀殺人,基本上覺得不可能。
“所以,前兩種是最有可能的。假設這個山中團夥以老鐵爲首算一脈,而剛才砸落的那個人爲另一脈,那就是一方勢力吞并了另一方,而明仔等人屬于死掉的那一方勢力。這與我們在林中遇上老鐵諸人的時間也吻合。另外,當地土著人絕地反擊的可能性也很大,他們本身就對這大山熟悉,用長時間的潛伏、忍辱偷生,換一次成敗。”
陸續在說這些分析時,明顯氣息越來越弱,到最後甚至粗重喘息。可就在這時候,他突然拔地而起,縱身撲倒我,隻聽耳後砰的一聲,有什麽龐然大物從天而降,重重砸在了我剛才所站位置,而這時......陸續!我幾乎不敢回頭去看,卻仍如慢動作般緩緩旋身,隻看到一團黑将他整個人都壓在下面。
近乎僵硬地去推那覆蓋在上面的......黑影,是的,又一個人被從上面扔了下來,那些人是直接把這裏當天然墳坑了。費力把人推開後,我看也沒看,着急地去爲陸續翻身。這人怎麽就能傻成這樣呢,一次又一次的,當自己是超人嗎?
一個人的體重,從十米高空墜落,得多大的力啊。出口時已經帶了哭音:“陸續,你醒醒。”
他倒還真的睜眼了,或許本就沒昏,隻是眼睛眯開一條縫後,就扯着嘴角以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說:“不知道爲什麽,對你總是英雄主義泛濫,這不,這回可能真要就義了。”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閉了眼,沒半點拖泥帶水的。
我顫着手指移到他鼻下的,在感受到還不算微弱的鼻息後,懸着的心才終于辯知,原來他隻是又一次昏過去了而已。當真是又恨又惱,這人生了一張什麽破嘴,胡亂說那就義的話,害我以爲......
将他往身前摟了摟,仰頭看着凄忙的黑暗,默默地想:命運或許還是與從前那般長了一張嘲弄的臉,可這一次,我不是一個人,有這個人總在危難之際會爲我做些義無反顧的事。若說,他愛着我倒也罷了,偏偏我們隻是萍水相逢的......朋友。想必在陸續的心中,應該是把我當成朋友的吧。
他在現實生活中,一定是個挺講義氣,願意爲朋友兩肋插刀的人。
胡思亂想着發呆了片刻,回歸現實,收回仰起的目光,可當落到眼前腳邊時,視線死死定住。以爲又是某個人被從上面丢下來,可怎麽也沒想到會是......老鐵!
他還沒死,整個人以一種痙攣狀态在抽搐,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離死不遠了,因爲他少了一隻腿。從那血肉模糊來看,竟好像是被生生撕下來的。不過是數小時前,他還設計引局,騙過我與陸續的眼逃之夭夭。在我們摔落下來後,第一反應就是他在暗中搞鬼。甚至剛才陸續還分析是他們兩派勢力在争鬥,無疑老鐵是赢的那方。
如今卻像是現世報的反證一般列在我面前,老鐵沒有赢,他是輸家。
我是看着他慢慢斷氣的,應該在這最後幾分鍾裏,他已經失去了意識,身體本能的抽搐痙攣。所以并未嘗試開口說話,就緊擁着陸續看他逐漸不再動。
如果這時陸續還醒着,我必然要以嘲笑的語氣對他說:看吧,你判斷失誤了不?第一種可能基本不成立了,就算還成立,那麽老鐵也是與明仔諸人一夥的,團夥内還有另一批掌權者。
可他昏沉過去了,這些話也就隻能放在自個腦子裏想想,并開始認真思考他說的第二種可能性。如今看起來,土著人反擊的可能性要占大比例了。思緒又不由轉到陸續身上,想起之前那兩個土著漢子在他忽悠下說隐藏秘密這回事,假如土著人是學那勾踐卧薪嘗膽,那麽極明顯陸續那套沒糊弄住那兩人,實則是他們在糊弄我們,講一些陳舊的秘密,爲的是利用我們來引開老鐵這群人的視線,從而給他們創造機會。
要做絕地大反擊,不可能是一兩個人能成事的。這片領域被以土匪頭子爲首的勢力占據了六十多年,其中必然是有精密的布局才能将這些人一個個斬殺,就比如,這片薄岩層區域的規劃,也不是一朝一夕間能完成的。想到這就不由苦笑,我們不幸的成爲了這場殺戮反擊的犧牲者。
土著人從沒出過大山,對殺人這些事沒有法律觀念,他們的理念可能就是要奪回家園,爲曾經死去的老一輩人報仇。如果推理都正确的話,我看到了他們悲哀的未來。
梁哥的那支支援隊伍定然在近旁了,當一切塵埃落定後,現實裏法律外衣必然會伸手進來,那麽這些爲捍衛主權而生的人最終的下場又是什麽呢?
正思轉到這,突聽頭頂傳來人聲,直覺擡頭而看,那聲音似在由遠及近。頭腦倏然清醒,不顧一切拖着陸續就往中間移,心裏急到不行,絕不能再被砸一次了,靠近斷口處都不是安全的。
就在我拖着人向後撤移了十來米,随着一聲喊,從高到底又是砰的一聲,一個人被扔了下來。此人喊的話我是聽清楚了,而且聲音也印象極深,因爲就在幾小時前聽過,但不是來自他,而是由老鐵用腹語傳出來的,之前以爲他就是純粹恍我們,這時才知道,他實則在模仿那個聲音。
沒錯,這次被上面扔下來的人是那聲音的主人,平叔。
從有限的訊息中得知,這個平叔是在馴獸場裏的,往深處推斷,他應該是極懂猛獸習性,能夠驅使他們,所以在老鐵放出訊号後,很快就有五六隻虎獅趕了過來。
我在腦中橫斷這些時,一直仰着頭凝目上方搜索,因爲平叔剛才喊:狼怪,你忘恩負義!
終于凝定某處,眯起眼仔細辨認,幽暗的綠光若隐若現,會是阿蠻嗎?下一秒,幽光已隐去。我微微失望,本還指望若是狼怪出現了,那麽出聲示警,沒準他能下來救我和陸續。
等視線回轉時赫然意識到一件事:會不會平叔、老鐵等人都是被阿蠻給丢下來的?否則平叔爲何要在剛才咒罵阿蠻?假如平叔是馴獸場的,阿蠻又被他們像動物一樣對待,是不是在他沒強大之前也一直被關在馴獸場裏,由這平叔訓練?
是一聲呻吟打斷了我思緒,讓我意識到那平叔從高處丢下來還沒死。我小心地放下陸續,跑向原處拿了火把才走到那平叔身前,是一個滿頭滿臉都是血的老人。他從下而上看我,眼帶驚惶地問:“你是......人還是鬼?”
呃,被噎到了,現在我的樣子真有那麽恐怖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