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沒來得及等他撤出挖鑿的通道,碎石就全壓他身上了。
如果晚來一些......我掠了思緒,小心地把人給翻躺在毛皮外套上,現在陸續是滿頭滿臉的灰,十分的狼狽,用衣袖去擦他的臉,擦到眼睛處時,見他睫毛翻動似要醒來。
頓住手等了片刻,眼睛并沒睜開,嘴唇卻蠕動了。
心中微動,湊近過去聽,仔細辨認了才聽清,他在說:“小九,小心。”
整個人都怔凝在那,生死罹難之際,他喊的不是他女友冬冬的名字,而是在提醒我小心。活了這許多年,從未有人将我看得如此珍貴。唇角一點點上揚,附身抵在他耳畔輕聲說:“陸續,謝謝你。”想了想又道:“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此時此境,帶他離開這個地方,是我唯一能緻以的回報。
還是得去找回那根鋼管,因爲要用它挖鑿出路。這時也記起了那聲砰然巨響,肯定不是槍聲,因爲當時我已經快抵達地面,感受到強大的震力,是有什麽東西被甩落在近旁。原本這個岩層結構可能至多也就像我與陸續先前陷落一般,塌陷下去一角而已,可卻因爲我在薄岩層中間挖了一條斜向上的通道,從而架空了它的結構,這一震顫緻使整個這方區域内都坍塌。
剛才隻顧着尋找陸續,根本就沒去想别的,但此時卻不能不去想,誠如之前陸續衡量形勢時說的,若是有人丢幾隻猛獸下來要怎麽辦?我完全無法橫斷剛才丢擲在地表層導緻坍塌的東西是什麽,而目前是生是死,假如真是虎獅什麽的,那将陸續遺留在原地就太危險了。
所以衡量再三,決定帶上陸續。當吃力地把人給背起時,才感覺身爲女人之力量的渺小,仿佛是千斤重壓在了肩背上,每邁出一步,都全身紮疼。
辨認了下方位,走直線距離向前,差不多步數時停下,感應了下空間位置,确定自己已經回到下塌的地點。其實我有一個不算特殊的技能,從沒告訴任何人,在已知範圍内空間盲走,方向感不會有一絲錯誤。所以這刻,即使天還沒亮,四周昏暗無比也影響不到我。
聽耳後傳來一聲悶哼,心中一緊,急急詢問:“你醒了?”
他的頭是偏靠在我後頸上的,所以當他開口時,氣息全吐在了我頸窩裏。他問:“我沒死?”
“嗯,挺命大的。”
頓了片刻,低語再次傳來:“把我放下來吧,一個大男人讓女人背,實在是難看。”
聞言我不由失笑,這時候他還大男子主義呢,但還是把他給小心輕放在了地上。剛着地,他就問了:“說吧,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是操作失誤的原因?”
原來他以爲是我不小心将這處給弄坍塌了,聽我叙述完具體情況後,他有氣無力地訓斥:“你在摔下來後第一件事就該去搜找那東西,若是死物也就罷了,若是活的,這時候肯定已經潛藏起來,伺機在旁。可知有多危險?”
被他數落了也沒生氣,隻實事求是地說:“如果我先去搜找的話,那現在你就死了。”
他頓被噎住了,偏着頭想了想道:“那還是先找我明智一些。”明明這話并不覺得好笑,但我看着他那認真冥想的表情就不由咧了唇角,星眸掃過來,他蹙了蹙眉,不太高興地說:“笑什麽啊?我還沒想死呢,能救自然得先救我。”這話說得可謂理所當然,沒帶一點矯情的。
不多廢話,轉身正打算在周旁先尋找那根鋼管,陸續卻在後面喊:“诶,你去哪?不能說了你兩句,就把我給撂這不管啊。”我頭也沒回地答:“找東西呢。”
“找什麽?”
“鋼管,摔下來時丢了。”
“小九......”他的聲音似有顫抖,我暗想剛才把毛皮外套給忘了,等下确認此處安全後還是得回去拿回來。隔了數秒,他又喊了:“小九......”正要回頭斥他兩句,卻聽他壓低的聲音:“在你身後側轉六十度角的位置,約七米左右,有道黑影可能是躺也可能是趴在那,鋼管好像就在它跟前。”
我全身倏然而僵,總算明白他的顫音從何而來了。沒有理由也無資格退卻,陸續已經沒抵禦力量了,兩個人要還想活着走出這裏,必須得靠我。所以在經過他提醒後,我緩緩轉身,确認了方位後,以極輕的腳步向那處移動。因爲視覺障礙與角度問題,無法窺清到底是什麽生物橫躺在那,手握成拳,随時等待迎接對方緻命的撲擊。
隻不過預期中的搏鬥并沒發生,當我走到近處時,就已隐隐可看出那似乎是個人趴在那,相比之下,如果是人,心要安定不少。再走前兩步,從身形大小來判斷,應該是個男人。離了約有一米處我停住,足足等了有近兩分鍾,才判斷這個人可能已經死了,因爲他的身體完全沒有起伏。
當我踢翻人,用口袋裏的打火機點亮了去看清對方臉時,不由驚愕住,這個人......印象很深,就是我與陸續在喬裝打扮混進山洞前時,脾氣火爆之極在那訓斥的那個男人。他确實已經死了,并不像是摔死的,七竅流血,手腳盡折斷,呈扭曲角度,死狀很恐怖。
陸續在得知是具屍體後,常舒了口氣,轉而又問:“你确定聽到的巨響隻有一下嗎?剛才在找我時有将别的地方都找過一遍沒?”
我仔細想了想,誠懇回答:“沒法确定,因爲在那聲之後,我的人就開始下沉,爲了控制自己不頭落地,盡量平衡身體。”再加上薄岩層崩斷聲此起彼伏,所以這期間是否還有别的動靜,完全沒精力去留意。至于後一個問題,當時隻是辨别四個方位,尋找挖鑿的通道方向。當時的情況,哪裏有充足的時間去将每個地方都走遍?
陸續手撐地想要坐起來,但沒成功,我剛附身要去扶他,卻聽他急聲令:“快,你拿着鋼管防身,去四周看看,務必先排查我們周遭可能隐藏的危機。”
我直覺否定:“不行,如果我走了,剩你一個人。”
“你也說了除去來時方向,其餘三個方位至多三十米距離,計算出來,以此爲軸點,就是三百多個平方以内,基本上如果有事我喊一聲你都能聽到。而且,我還有這。”他從褲袋裏抽出了黑管子火器,這在剛才去找他時就發現還沒遺失。
他分析的不無道理,這片坍塌之地,由于面積廣,而有樹木也一起陷落下來。所以我先點燃了一根樹枝,且當成是火把,又在他旁邊點燃了一根粗的,這樣隻需回頭就能看到他這處。
做完這些後,我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握着鋼管,快速掠走。盡可能地向暗處探照,走到殘埂碎石前繞行,當繞到大半個圈時,我停住了。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兩米之外的地面,火把向下伸出探照,一股寒意瞬間從頭涼到腳,那是人的腳......吧?
之所以覺得心顫,是因爲一、二、三、四......粗略數過,起碼有五六個人的腳露在碎石之下。有的露了半截腿,有的隻露了鞋子在外。這樣的場面,無疑是驚悚的,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到都要蹦出來一般。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壯着膽子走過去,腦中清晰地分析:這種情況下,頭部被碎石掩埋,這幾個人應該活不了了吧。
遠處傳來陸續的聲音:“小九,是不是有發現?”
我略一遲疑,向他的位置跑了回去,這時候是該聽一下他的意見。等他了解情況後,就道:“扶我過去。”我蹙起眉,無心問了句:“你能站得起來嗎?”沒想逆了他的鱗,不樂意地回我:“又不是腿殘了,什麽叫能站得起來嗎?若不是沒力氣,我才不要你來扶呢。”
他這話說得頗像個鬧脾氣的孩子,我就是那個懷疑他能力的人。最後在我的攙扶下,他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幾乎将全身重量都壓在了我身上,一段路走過,怎麽覺得比背着他走還艱難呢?
等到了那處,在離開兩米遠的位置将他扶着坐下,正要詢問他看法時,他卻道:“好了,現在我在你旁邊了,不用怕,放膽挖吧,看看這些人是誰?”
我悶聲問:“誰說我怕了?”
“行了,你就别跟我逞強了,剛才你手上的火把抖得跟風中殘葉般,我就知道你一定遇上事了。”
聽完他的話我不由怔住,老實說,當時确實是害怕的,相信無論換成誰看到橫擺了十多條腿在面前,而腿的主人上半身乃至大半身體都被碎石壓在下面,有幾個人能不害怕的?還是這種黑不隆冬的情況下。雖然陸續語帶了調侃,卻能感受到他的善意,他應該是一直都在緊密關注我這方的動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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