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身後洞口之外的通道已被群蛇填滿,那麽我們也隻剩一條路了,沿三瘋子進來的路線向外,看看能否想辦法合力爬上去。
差不多雙手雙腳并用躬身爬了近二十多分鍾,終于來到那個陡坡。坡度呈60度以上,坡面雖不光滑,但也沒有下腳點可供攀爬,倒是底下有一些碎石滾在腳邊,可見三瘋子那一摔還挺結實的。
人多自然有辦法,用了最原始的疊羅漢,我因爲是女的,他們三男的沒好意思讓我在底下墊,所以被頂在了第一位。陸續在下托住我的腳,把他的那把短匕首遞給了我,讓我必要時可以用來紮進石層裏借力。也虧得是六十度角而不是九十度,否則難度絕對加大。
四個人疊加在一起光身高也有近七米,加上手臂伸長距離,足夠把我托到窟窿口處。
原本還憂心我上去了,他們三人要怎麽上來,但等探身鑽出窟窿時,就着井口射進來的光可見枯井底部有擺了好幾圈的粗麻繩。也沒管那繩子是作何用的,拿起來甩進窟窿内,于是其餘三人借着繩索都分别爬了上來。枯井底部空間并不大,四個人爲了避開中間窟窿而站,已經顯得很擁擠。
出井也并不難,井壁上有好些凸起的石塊,好似爲了專門供人踩踏上下。在決定上去之前,先問了三瘋子上面的情形,他撓着後腦勺說就是一個小林子幾座小山,然後一口枯井,沒看到有什麽人。
而等我們真的出了枯井後,不由讪然。三瘋子說話還真是叫避重就輕,哪裏是小林子和小山,根本就是放眼全是林地,而這些樹卻并不像我們穿越箭林般密集高大,它們都有着相對一緻的空間距離,粗細均勻,樹梢自然遮不住天,可看到頭頂四方都是巍峨聳立的高山。還有一點必須得說,林地上有一層黃沙,拿手指度了度,差不多就是一指深。
這似乎是個矛盾的結合體,按道理樹木成林,高山而圍,不大可能會出現黃沙。瘋子倒是有一句說對了,四周一片寂靜,完全看不到有人煙。
聽到梁哥在問三瘋子是怎麽到這裏的,隻見他指了指天,故作神秘的不語。對待三瘋子,陸續最沒耐心,磨牙嚯嚯,從齒縫中吐出詞句:“能說人話不?”
三瘋子則翻了個白眼,很是不耐煩地道:“不是跟你們說了,從山那頭翻過來的啊。”
呃,原來他不是在指天,而是在指那圍繞的山,隻是山如此高聳,他能這般輕易翻過來。陸續估計看出了我眼中的疑色,解釋了說:“别人說翻山過來我會當成是說大話,但是瘋子,就沒錯了。小九,你别看他瘋瘋癫癫,對山和林的認知度比任何人都強,我就知道他沒那麽容易被抓到,而且一般人也不會走這麽複雜的程序,也就他,”他指了指腦門,“這裏是一根筋通到底的。”
瘋子在旁聽得本是滿臉自豪,後面卻面露疑雲,等陸續說完後就問了:“小六,你這是在誇我呢還是埋汰我呢?”陸續笑稱:“當然是在誇你了。”三瘋子狐疑不太信地來看我,“小九,你說他那話是什麽意思?”我給了個中肯的答案:“他說你在翻山越嶺上有過人的本領。”
這下三瘋子樂了,黑乎乎的臉看出點亮光了,原因是他眼睛在發亮,“那是,有眼光!來,小九,因爲你的誠實,哥跟你說個秘密。”我湊近了些,他以另外兩人都能聽到的音量“悄聲”說:“這山裏有金礦!”
“什麽金礦?”我沒開口,陸續忍不住問了。
瘋子回頭飄了一眼,哼唧了聲說:“勢利了吧,小六,真不是我說你,看看人家小九,我說金礦時她聲色未動的,你就是沉不住氣,滿身的銅臭味說得就是你了。”
陸續的一張臉被他說得一陣紅一陣白的,像個調色盤,眼看他要急起來,梁哥适時拽走了三瘋子向林中快步而走。我看了看陸續的臉色,這時候他就像唱歌的要起一個很高的調,深吸了口氣,調還沒出口,伴奏的樂師卻臨時走了,所以他就在那起與不起的中間徘徊,臉色可謂憋的難看。
識時務者爲俊傑,我決定還是不與之爲伍了,免得當了被他撒氣的冤大頭。打算快步跟上前面兩人,腳踩在沙地上軟軟的,不由低頭去仔細觀察腳下的這些細沙,耳旁傳來陸續低語:“這些黃沙是從外面搬運進來的。”原來他已經并行了上來,并與我步伐保持一緻。
我略有些吃驚地問:“你怎麽知道?”
卻見他直接将手中那根始終沒丢棄的鋼管用力插入沙中再拔出,可以看到隻稍微有些細沙粘在上面,而尖端處卻是黑泥。“沙地的結構不可能是地表隻浮一寸左右的沙粒,原來這處必然就隻是塊普通的山坳間平地,後人種上了樹,又鋪上了沙子。”
“這是爲什麽呢?”我很是不解地問。
“原因有很多種,可能是這些樹需要沙子來鋪蓋保溫,可能是沙子裏能種某植物或者寄養某動物,而這些動植物都或許是沙漠中的,比如蜥蜴。”
聽他說到蜥蜴時,我就不由心顫了顫,那種生物有着可怖的外形,哪怕絕大多數的蜥蜴沒有毒,也不會咬人,甚至被好多人當成寵物,還是會讓人覺得心懼。
陸續睇了我一眼,放緩了聲音說:“别怕,我就是打個比喻而已。假若蜥蜴放在這種地方生養,估計也難存活,那種動物還是挺敏感的。所以,這片黃沙與樹林最有可能的是,爲了掩蓋一些原來的痕迹,準确地說是爲了遮掩秘密。”
我頓住腳步,環顧四周,“會是要掩蓋什麽?我們撥開這些沙子察看下如何?”
他失笑了搖頭,“你看看這些樹,假如當初種的是樹苗,長成這般大起碼也得幾十年,即使是從别處轉移過來的,以這山裏可供的條件以及人力有限,當初移轉時樹定然也不會太過粗壯,所以這些樹在此處生根的年齡至少十年以上。你再看腳下的沙,帶着濕沉,顔色黯淡,都是經年累月之後造成的。然後你再環視四周,這片沙林地如此寬廣,掩蓋的秘密也未必見得就是全部區域,若隻是一小塊,你豈不是得翻沙子翻上幾年?”
我沉默了,陸續似乎在不斷刷新着我對他的認知度,從最初的品質惡劣,顔值頗高的繡花枕頭,到後來内心藏有深沉腹黑一面,但又心直口快,而此時卻發現他的信息知識量非我能及。
無疑,我是低估了他,哪怕不斷在心裏對他的評價往上提升檔次,也趕不上他表現出來的驚豔程度。從他對刀的獨特見解與用刀淩厲上看,他對刀應是有着偏好,所以研究甚多。可是這些關于地理環境、乃至地質結構的信息,他居然也能随口分析而來。不得不說,心裏有那麽一點點佩服他了,隻不過我不會表露于色,否則怕他會像隻驕傲的孔雀。
他真的有些像謎,别人揭開了一層紗後就是真面,他是揭開了一層還有一層,明明他的性格就放在那,哪怕這時顯得博學多才,他那點孩子氣的脾性依然沒變。一樣會對着瘋子吹胡子瞪眼,一樣會在我與他持反對意見時毫不客氣地争吵,一樣會在我聽他一番精辟分析微微動容下,眼睛笑眯起來。
我掠轉過目光,瞥見本遠遠将我們落下的梁哥單獨走回來了,三瘋子好似在不遠處等着,陸續迎上去。隻見梁哥斂了臉上一貫的諷笑,肅聲道:“瘋子剛說前面有個天然山洞,一群人在那淘金。”
“淘金?真的有金礦?”
梁哥蹙着眉道:“你也知道瘋子的邏輯,他說話颠三倒四的,講了一大堆,後來才被我問出他沒敢湊近了看,就看到有一群人在挖鑿山石,說遠看金燦燦的,覺得是金礦。”
陸續嗤聲而出:“去他的,看着黃的就是金礦了?等等,一群人?”他終于意識到梁哥面色嚴峻的點在于這“一群人”,而不是三瘋子說的金礦。眯了眯眼遠眺,自然是看不到,但那表情卻好似能洞穿層層樹林,窺看到沙林之外。這時候的陸續,眸光浮動,顯得格外深沉。
剛才自己心裏也是漏跳了一拍,“一群人”的意義代表了兩種:一是我們将直面這個團夥的真正核心勢力;二是......可能失聯的男人們就在那裏,包括,彭野。
拖延了一天又一天,遭逢重重險難,我都快忘記進這黑竹溝的本來目的,事實上也由不得我選擇,在走進黑竹溝後,就身不由己了。即使過去這麽多天了,也不想去多憂慮此時彭野的狀況,拿句難聽的話說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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