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阿蠻(3)

因爲阿蠻直接就是抓成一團拿出來的,除去那張照片外,還有之前陸續放在口袋裏用塑料袋封起的耳釘,和一副手套。不用說,照片變形了。

陸續一把抓走了所有東西,動作粗魯,引得正在撕扯包裝的阿蠻定了定,擡頭就對他龇牙。但陸續理也沒理,轉身走回梁哥那處坐下,把别的東西往地上一丢,小心且動作輕柔地攤開被揉成一團的照片紙,手指一遍遍撫摸按壓過去,似乎想要複原那張照片。

梁哥在旁看了,不由面露嘲諷道:“行了陸續,知道你寶貝冬冬,就一張照片而已。”

但陸續充耳未聞,等把照片撫平了後才幽聲開口:“這是她留我那唯一沒帶走的一張照片,其餘的都被她給燒了。”表情很是落寞,眼中難得見到傷感。

“你跟她這次鬧到這地步?”梁哥微有些吃驚地問。

陸續笑了笑,沒吭聲,靠在那一角,視線凝在照片上,散了些凄涼意味。

把視線從那處拉轉回來,垂眸時默默地想:這個樣子的陸續,看得好不習慣。他就該是......嬉笑怒罵,性格張揚,大多數時候帶了點孩子氣,少數時候突顯精明與腹黑。

驟然又想,這可能是陸續願意給别人看到的一面,然後留了一面,隻對他的女友冬冬展露。

一時間沒人再開口,靜谧的空間隻有阿蠻在那咀嚼巧克力的聲音,這次他沒有再囫囵吞棗般一口吞了,也學我之前細嚼慢咽着。真沒想到,他會對苦中帶甜的巧克力情有獨鍾。

我的注意落在他身旁位置,剛才他翻找口袋時,将手中盤弄的東西就放在身邊地上,盯了好一會,當意識到那是什麽時,手握了握,又再松開,目光一瞬不瞬地緊凝着。得慶幸此處昏暗,否則此刻我面無人色的樣子已經可能引起阿蠻注意了。

那居然是,一把手槍!

直覺想要去暗示陸續,但他垂着眸并沒接收到我視線,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轉向梁哥,原本他不甩我,目光淡寡地掃了我一眼後就不屑地轉移開。但梁哥到底是梁哥,很快意識到我看他的眼神不同,再次凝眸過來時帶了疑惑,我用眼神引他去看阿蠻身旁位置。

當他看清那東西時,瞬間身體前傾做了個起身的姿勢。些微的異動,引起阿蠻轉臉看了過去,梁哥轉瞬就恢複了平靜,扭了扭身體又躺了回去,好似隻是坐起身換了個姿勢而已。

作爲旁觀者,除去感歎梁哥的反應敏捷外,也驚歎阿蠻對外界的防備心之強。

剛收回視線就發現阿蠻正在看我,不由心跳漏了半拍,莫名覺得他那綠眸中有着審視,爲掩飾心虛,手摸進口袋,将最後一塊巧克力摸出來,他的視線自然而落于我手上,但這次他沒有伸手來拿,盯了片刻後,說了兩單字:“你——吃——”微微意外,他倒還想着要顧及我。

我搖搖頭表示不餓,就把巧克力仍塞進了兜中,卻見阿蠻的視線緊随,眼巴巴地直盯着,原來他剛才是跟我客套呢。對此表示很無語,但還是假裝沒看到。

時間在靜默中流逝,在阿蠻回來後,幾個人都沒有再開口,卻又都保持了一種緊張力度在,即使感受到阿蠻對我的善意,也無法就此松懈。

他兀自發了會呆,就閉上了眼假寐。那把手槍好像被他遺忘了,放下後就沒再拿起來。

可就算我離得近,也沒敢輕舉妄動,阿蠻的一舉一動早已彰顯了他不但有人的智慧,還有動物的敏銳度,别看他此刻閉着眼,估計我隻要有一點動作,都能立即醒過來。

從梁哥的臉色可判斷,那把槍很可能是他的,警員配槍很合理,而他在被阿蠻用三瘋子要挾了抓捕後,估計就找機會偷偷将槍藏在了哪處。否則一到那據點,就要被那些人給搜身搜出來了,他的身份也将會暴露。

其實還有些事隐而未說,卻心知肚明了的,既然是上派而來特查這案件的,那定然也不可能就他梁哥一人,他隻是打先鋒深入敵營,掌握确切方位與證據。

追蹤器的終端恐怕不止陸續有,外頭下派來的警力也一定掌握到這處的消息了,所以他與陸續還能夠如此沉穩若定。就我們所看到的這團夥的規模,似乎不是兩三個人能撼動,一方面以免打草驚蛇,一方面也無意義盲目犧牲,所以目前他們要做的事就是等,等着外面的人來裏應外合。

而阿蠻這個巢穴,剛好提供了一個有利的躲避場所。不過,前提是阿蠻不會将我們交出去,否則一切都是空談。就目前而言,阿蠻暫時還沒那個意思表現出來,甚至還幫我們把包給提了過來。

腦中正盤算着這些,忽聽頭頂傳來異響,兵兵乓乓的敲擊聲極其刺耳,絕對是在人耳所能承受的分貝線之上,似遠又似近在耳旁。所有人都驚然擡頭,而阿蠻的反應尤爲劇烈,他從洞口處一蹦而起,滿臉驚恐扭曲,捂着耳朵似難以忍受。

我被他的樣子有些吓到,不自覺地往後移了些距離,生怕他突然發狂。但聽他一聲狂吼,刷的一下沖出了洞,緊随着石闆快如閃電降落,砰的一聲,再一次隔絕了我們與外界通道的聯系。

就是在如此情況,他也沒忘記要将洞口關閉。

留下我們三人互相對視,都眼露驚疑,這敲擊聲雖然尖銳刺耳,但也不至于驚恐到如此吧。聲音大約持續了近三四分鍾,我到後來也忍不住想要捂起耳朵,實在是像刀子一樣刮着耳膜,甚至都能覺得疼。但就在抵達忍受極限時,聲音嘎然而止,一下陷入靜默,餘音繞梁回旋,令人心尖都在打顫。

“那是......”陸續率先打破沉默,“喚他的信号嗎?”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阿蠻,我也是作如此想。可是有一點想不通,阿蠻爲什麽對這種刺耳的号令聲這般驚惶恐懼?他懼怕的究竟是聲音還是發出這聲音的人?

除去這層,我在想另外一個問題,就是這聲音的來源。

從剛才所聽好似聲音來自四面八方,但又是單一的敲擊,仔細辨認還是能聽出其實聲源來自頭頂。

應該是從某處通過某種特殊裝置傳播過來的,而且距離不會太近。

假如山石乃是實體無漏縫的話,不可能會是那種由遠及近的聲音,這意味着我們所在的洞坑之外夾層山石中,存在一條可供傳播聲音的管道,以至于有人在那頭敲,能從遠處傳到這處來。這一點則證明了,那個人是知道阿蠻這巢穴位置的,平日裏召喚他就都是以這種方式。

想到這層後,頓然覺得此處并不安全。餘光中見那邊梁哥撐地而起,徑直越過我走向洞口,附身就将那把手槍給撿起在掌中檢查着,陸續驚問:“梁哥,這是你的槍?怎麽會在那洞口?”梁哥不冷不淡地回他:“你在拿着照片傷春悲秋,還能發現旁的?”

陸續被這麽一嗆頓時閉了嘴,面露尴尬。發現我在飄看他,視線掃過來,朝我苦笑着眼露無辜。我很不客氣地咧了咧嘴,以示嘲諷,他直接瞪眼,手剛比起要作什麽手勢,剛巧被梁哥轉身看到,當下就僵在那,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表情别扭而滑稽。

梁哥寒涼的視線掃向我,直接就冷笑了:“有這功夫在這眉來眼去的打情罵俏,不如挪動下四周查探下吧,别等那怪人帶人來時,直接來個甕中捉鼈。”

聞言我也是冷笑了,明明是陸續在那使壞,爲嘛就是針對我?還甕中捉鼈,他才是大甲魚呢。

沒心情與他鬥嘴吵架,索性眼不見爲淨,閉上眼假寐,這地方剛才就有搜查過,要能出去早出去了,哪怕明知頂上有管道用來傳聲,那管道也不可能大到能供人鑽入,所以還是省省力的好。

偏有人不信邪,在那敲敲探探的,我眼皮都沒擡地開口:“容我提醒你們一句,假如那個發号司令喚走阿蠻的人還在聲音傳播的另一邊,這裏動靜太大的話,很可能就傳過去了。”沒睜眼,他們的神态是看不到,但可感覺到氛圍霎時凝固,僵凝了足有一分鍾之久,終于是偃旗息鼓,兩人坐了下來。

我的嘴角輕彎弧度,不用看人臉色,又能損到對方的感覺,真是不錯。

長久沉默下,許是一天奔波累了,還真覺得眼皮沉重起來,但不敢真的就睡過去,意識恍惚着時睡時醒。大約過了很長時間,似聽到身旁有異動,迷蒙着眯開眼縫,看到昏暗的燈光在移動,定了定視線,才發現是陸續将本在洞口處的油燈給提了過去。

他從兜裏摸了支煙出來,就着油燈上的火給點燃了,放嘴裏用力吸了一口後,煙就夾在指尖,仰着頭在那吐煙圈。暗想他這人腦子真是不好,半夜三更還有興緻在那扮憂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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