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客戶資料保密,是我職業的基本要求。
但聽對方道:“每個月的月底我都會收到一條來自晚晚的短信,短信輸出地址就是你這,可否告訴我,她是否住在這裏?”
他這話出來,着實把我驚了下,要知道我那模拟号碼的軟件,可是請的高手設計的,ip地址都是即時更新的,他居然能夠通過短信數據查到我這頭來。另外此人透露了一個訊息,他就是之前我代向晚發送短信的那個接收人。不由暗暗把他從頭看到了腳,輪廓很深,眼睛炯亮,是個很帥的年輕人。
正在我躊躇如何應對時,他突然道:“我有急事找晚晚,如果你知道她在哪,請不要隐瞞好嗎?”
目光滑過他的眼,那裏面有藏不住的焦憂,定了兩秒,我說:“跟我來吧。”轉身而走時,聽到身後腳步遲疑了下,立即跟了上來。
開得是我的車,他的那輛悍馬停在了我住處門外。等快接近目的地時,我聽到身旁的呼吸驟緊,不用扭頭,僅餘光也能看到他臉上的震驚。下了車後,領着他一路走到那塊地方,頓住腳步說:“向晚,我帶他來看你了。”
那是一塊墓碑,碑上貼了張黑白照片,裏面是個清秀的女孩。她就是向晚,但埋在了地下。
之前就說過,向晚是我比較特殊的客戶,沒有之一,她是唯一一位我與之有深入接觸的,源自于她的要求。事實上與她達成協議的第一年,我們的交集也不多,就在月底前她會打來電話提醒我不要忘記發短信。真正見面是在一年之後,我在醫院的病房中見到她,原本聽電話裏的聲音,覺得她定是個溫柔眷麗的女子,但見面發現她形消見骨,瘦得不像樣子,更準确地說,她是将死之人。
她更改了最初的協議内容,并要求我在她逝故後,依然繼續每月發短信到那号碼上,直到對方要求終止,這項任務才算完成。
我現在的行爲其實超出了職責所在,按理是不該将這個男人帶來她墳前的。隻是覺得,情之背後的默默付出,該被知曉。一個女人緻死都還惦記着對方,想來是愛到極緻了。
如意料中的,年輕人的身體微顫,眼神中流露痛楚,但,也就如此而已。并沒有太大的悲恸反應,心中暗暗搖頭,這個男人太涼薄,即使從年齡來看,他要比向晚小,但......撇去雜想,此事與我無關。
在墓地停留了半小時之久,他就提出離開,我從善如流。回程的車上如來時一般,很沉默,直到家門口停下車,男人推門下車,頭也不回地走向他的悍馬。
就在我停好車走回來時,發現他竟是還沒離去,指上燃了煙盯着我看。
如此目光看得怪不舒服的,但隻能靜等他下文。好半響才聽他問:“什麽時候開始的?”我當下就明白他意思,也沒隐瞞,老實回答:“兩年。”見他眼角抽了抽,又問:“她與你說過什麽沒有?”這下我笑了,盡量不讓嘴角顯出諷意:“先生,假若你擔心她是否有洩漏關于你的訊息,那麽你可以盡管放心,除去被要求發的短信内容,其餘的我一概不知,包括連你名字都不曾聽她提起。”
氣氛瞬間變得凝滞,男人眯着眼,眸光莫名。
就在我快沒耐心時,對面突然冒了兩字:“陸續。”我怔了下,不明其意,他卻開口解釋:“陸續是我的名字,就是你腦中所想的兩字。”
額頭有冒黑線的沖動,他怎就如此肯定我腦中在翻譯哪兩個字呢?事實上,我啥都沒想。
“你是......向晚的朋友?”聽到對方如是問。
基于我工作的保密性質,微一遲疑點了頭,從某種意義上,可以算是朋友。向晚死後,是我将她安葬的,雖然那塊墳地她早就買好了,至于費用她也都提前付給了我。這也是協議之外的額外要求,本不屬于我職責範圍,但是看着那樣的她,我無法拒絕。
一個人若連死後的事都要自己安排,那麽這個人不但可悲也是可憐的。等我将她火化後帶着骨灰到墳地一問管理員,居然得知那塊墓地她在一年前就買下了,也就是說在她找上我代發短信時,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會如何發展。
對這個女人,我沒有好奇,隻有同情。
陸續長久沒有開口,一根煙很快就燃完了,他将煙蒂随手丢在地上,拿皮鞋踩了踩。這個舉動讓我不由皺眉,隻聽他道:“謝謝你。”說完,他就轉身走向了自己車子,拉開車門鑽入,很快就驅車離開了我的視線。
我失笑地搖頭,走到那煙蒂處,用紙巾包起了,扔進旁邊十米處的垃圾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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