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得到弓月城傳來的消息,兩萬大食軍的斥候在弓月城附近出現,形勢的發展似乎證實了他的擔心,大食有進攻北庭的迹象。
張煥背着手在書房裏慢慢踱步,自從碎葉戰役爆發以來,他每天都在關注這場決定大唐西域命運的戰役,但事情的發展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那就是大食國力的強盛,從碎葉傳來的鴿信,大食人先後動用了三十萬大軍,還不包括大食人最精銳的近衛軍。
不僅如此,從戰争爆發前的一個月開始,一直到現在,大食的各種物資的運送就從來沒有斷過,雖然大唐也是這樣,但這幾天張煥已經感到了一些吃力,問題是來源于淮河流域的内澇和關中的旱災,今年夏末淮河雨水異常集中,導緻淮河決口,十幾萬頃良田被淹,百萬人受災,淮河的問題還沒有撫平,關中又出現了旱災,從六月至今已經整整三個月滴雨未下,盡管朝廷從巴蜀和荊襄緊急調糧百萬石應急,但不利的消息卻在民衆的心理上造成了恐慌,長安糧價已突破每鬥百文,許多糧鋪甚至出現了惜售的現象。
長安的太倉還有八十萬石糧食,其次河東、巴蜀、山南、浙東等地也都還有部份存糧,但要維持到明年六月就有些緊張了,雖然隴右還有五百萬石官糧,但那是爲碎葉戰争而儲備,無論如何不能動,現在張煥擔心的是北庭戰争爆發,大唐的物資真的就有點捉肘見襟了。
無論如何不能再爆發唐、回之間的北庭戰争,以大唐的國力現在無法同時應付兩場大規模的戰争,這是他的底線。
這時,一名宦官來報,‘雍王傅已經到了,在殿外候見。’
雍王就是張煥的長子李琪,而雍王傅正是李泌,張煥精神一振,立刻令道:“召李學傅即刻來見朕。”
很快,李泌便匆匆走進了張煥的禦書房,雖然李泌已經以雍王傅的身份漸漸參與了大唐的許多重大軍國決策,但他仍一直保持着低調的作風,若非張煥召喚,他絕不會參與任何重要會議,今天張煥緊急召見他,他便知道,一定又是有什麽重大事情要和自己商量了。
“微臣參見皇帝陛下!”李泌進來深施一禮,态度十分謙恭。
張煥點了點頭,這是李泌的一個優點,無論是自己怎麽重用他,無論重臣們怎麽敬仰他,他始終保持着一種謙和的姿态,無論是對誰他都沒有恃寵驕縱的态度,自己登基五年來,從沒有聽到過抱怨他的話。
“李學傅請坐。”張煥請李泌坐下,他也坐了下來,并不談國事,而是微微一笑道:“朕聽說琪兒最近頗爲用功,勞累先生了。”
“雍王殿下是塊一美玉,臣資質愚鈍,僅能做一個識玉人,真正要讓美玉發光,還需陛下的言傳身教、以身作則才行。”
張煥知道他是在含蓄地勸自己,便笑了笑,話題一轉,來到了今天的主題上,“今天朕将先生請來,主要是朕想和先生商量一下回纥之事。”
“回纥?”李泌微微一怔,“回纥出什麽事了嗎?”
“現在還沒有出事,但朕擔心它會出事。”張煥輕歎一聲,便快步走到牆前,刷地拉開了簾幔,露出一幅西域地圖來。
他用木杆指了指阿史不來城,順着兩萬大食騎兵的東進的路線一直指到了弓月城,“朕一直在關心兩萬大食騎兵的動向,他們原本是想奪下阿史不來城,但忽然又轉變了主意,繞過千泉山直逼伊麗河流域,先後占領了妖龍城和伊麗城,今天朕剛剛得到消息,它的前鋒已經出現在弓月城外,朕懷疑他們是想與回纥聯合進攻北庭,如果是那樣,朕很憂慮啊!我大唐目前的國力恐怕支撐不起兩線同時作戰。”
說到這裏,李泌已經明白的皇上的意思,他是讓自己想出一個不讓回纥出兵的對策,李泌走到地圖前,凝視着地圖沉思良久,緩緩道:“臣以爲這兩萬騎兵的最初任務應該是奪取阿史不來城,進軍伊麗河隻是臨時決策,當然也可以反過來說,奪取阿史不來城隻是虛晃一槍,他們的真正目地是奪取伊麗河流域,但不管是哪一種理由,這裏面都含有一種詭計,詭者,心虛也!如果大食人真的和回纥人達成某種協議,一定會堂堂正正的出兵,而不會象這般鬼鬼祟祟,讓回纥人懷疑他們的誠意。”
“你的意思是說大食和回纥其實并沒有什麽協議,而是大食人故意做出一種進攻北庭的姿态,誤導我們的決策?”
李泌點了點頭,“我以爲這和陛下企圖取吐火羅的計策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們不僅僅是想把陛下的準備接應碎葉的援軍凍住,甚至還向回纥人發出一個強烈的合作意願,說不定回纥人真的就會受不了這個誘惑而出兵北庭,此乃一箭雙雕的計中之計也,大食人果然是個勁敵啊!”
張煥默默地注視着地圖,他不得不承認李泌看得透徹,極可能就是這樣,大食人利用回纥之勢,僅以兩萬人的兵力便凍住了自己部署北庭的八萬人,而疏勒的六萬唐軍又有吐火羅大食軍的牽制,而且這小小的二萬軍或許還真能押中大彩,引來回纥人大舉進攻北庭。
忽然,張煥若有所悟,他眼迅速一瞥,見李泌正撚須而笑,知道他已經有定計了,便佯怒道:“先生既有所思,爲何又不說出來?難道還要朕求你不成。”
“臣不敢。”
李泌連忙躬身行了一禮,便坦率地說道:“臣考慮了上中下三策,可供陛下參考。”
‘居然有三策?’張煥的眼裏閃過了極大的興趣,“先生請先說上策。”
“上策便是争取回纥的親唐派,讓他們勸說回纥可汗勿以大唐爲敵,必然時朝廷還可以再送些糧食給他們,以籠絡其心。”
上策是陽謀,可行,但張煥卻不想再送糧,回纥人是貪婪之輩,喂不飽的狼,送少了他反會記仇,送多了,不但會驕縱他索要更多的糧食,而且自己國内的百姓都還不夠呢!他沉吟了一下,又問道:“那中策呢?”
“請陛下容臣先說下策,臣的下策就是繼續向北庭調兵,以足夠的兵力恐吓回纥人不敢擅自出兵。”
不等李泌說完,張煥便搖頭否定了,且不說現在朝廷的财力再無法承受向北庭派兵,就算勉強派了兵,但回纥人機動性極強,他們若不打北庭,而是改爲進攻朔方、河北,那又該怎麽辦?難道又再把兵調回來嗎?關鍵還是要讓回纥不出兵。
“先生就直接說中策吧!”
其實中策才是李泌真正的想法,如果說上策是陽謀,但中策就是針對上策的陰謀,他略略整理一下思路,方徐徐說道:“臣的中策其實就是張儀說楚懷王之計也!”
張煥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麽,但他依然不動聲色,讓李泌繼續說下去。
“昔日張儀利用了楚懷王貪婪的本性和搖擺不定的立場,許予楚懷王重利,誘其斷了攻秦之念,這和今天的回纥何其相似也,回纥利用大唐和大食兩國交戰,盡取漁人之利,忽而娶大唐公主勒索大食,忽而納大食之妹敲詐大唐,此典型的兩面派手法,楚懷王之嘴臉,所以這次大食屯兵于弓月城,回纥必會有所動作,如果臣所料不差,應該是引兵而不發,狠狠敲詐大唐一筆,陛下就可利用他的貪婪和不定,許與重利,并佯以動作以迷惑其心,拖到碎葉戰役獲勝,陛下再命其以馬匹來換糧,反之,若碎葉戰役失利,陛下就真的兌現承諾,以謀求兩家共同對付大食東進。”
張煥背着手,慢慢走到窗前,他凝視着窗外的夜色久久不語,此計可行一時,但從長遠看,失信于回纥,早晚又會将其推向大食,他着實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泌似乎明白張煥的擔憂,他笑了笑又補充道:“陛下或許會擔心失信于回纥,臣也承認這個可能性極大,但臣卻以爲,國與國之間的關系更多的是由實力決定,張儀計騙楚懷王,天下人皆不言秦王失信,反而笑楚懷王愚蠢,這卻是爲何?同樣,若大唐甲兵不全,就算每年送回纥百萬匹絹,仁義施盡,它照樣會揮刀南下、飲馬中原,一如當年的安史之亂後,可若大唐實力強勁,哪怕哄騙它一百次,它還是會乖乖地替大唐牽馬遞鞍,陛下,回纥人從來都是信奉拳頭硬,而不是心腸軟啊!”
張煥半天沒有說話,他忽然笑了,慢慢轉過身,對李泌淡淡道:“朕不是擔心這個,朕是秦王,而做此事之人應該是張儀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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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與李泌的會商,張煥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回宮了,他的貼身宦官安忠順今天生病了,暫時換了一名宦官,叫做馬元英,十分機靈能幹,原來是洛陽宮的宦官,三年前洛陽宮被關閉後,所有的宮女宦官都被并入長安大明宮,馬元英被分配到張煥的禦書房做清理雜物,他的聰明機靈使張煥慢慢記住了他,便把他調爲自己的貼身宦官之一,由于他知尊卑、識好歹,和安忠順等人處得還算融洽。
他将龍辇的車門打開,張煥坐了進去,馬車便緩緩向内宮駛去,馬車裏可以點燈,但張煥疲憊一天,正好借這個短暫的機會閉目養神,他半躺在軟褥上一直閉目不語,月光不是從車簾的縫隙裏射出,照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在前面侍候的馬元英卻顯得有些憂心忡忡,他手中拿着一本奏折,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本奏折是戶部門下侍中崔寓塞給他的,讓他在皇上回宮的途中轉給皇上,可現在他卻拿不出手。
“有什麽事麽?”張煥眼睛微微睜開,他早就看出馬元英心神不甯。
“陛下,剛才崔相國塞給奴一本奏折,讓奴轉給陛下。”
“爲何早不拿出?”張煥的口氣中已有不悅。
馬元英慌了神,連忙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是崔相國不許奴拿出,指明要奴現在給陛下。”
張煥一下坐了起來,是什麽奏折竟讓崔寓如此神神秘秘,“拿給朕吧!”
車裏的燈點亮了,張煥接過了這本看似尋常的奏折,剛打開,裏面的折疊好的副頁卻‘突’地脫落下來,不是因爲沒粘好,而是它太長了,疊了四五折,脫落下一尺來長。
副頁是執政事筆的相國和門下省附署意見的地方,一般而言隻有小小的一頁,上面有相國和門下侍中言簡意赅的意見,而像這樣一尺來長的副頁還是張煥登基以來第一次見到。
張煥心中微微有些驚異,副頁中署滿了中書省的呈報印和門下省的批駁印,從這幾張蓋滿了紅印和寫滿了密密麻麻小字的副頁中,便可看出中書和門下兩省對此奏折的拉鋸戰,這可是從未有過之事,他翻了兩頁,臉色卻一下子沉了下來,這竟是一本強烈反對碎葉戰役的折子。
張煥又翻回最前面,看了看上折人的署名,‘武功縣縣尉魯延’,眉頭不由一皺,竟是一個從八品的芝麻小官所上,雖然官職卑微,但他卻是公開反對碎葉戰争的第一人。
‘微臣已是第三次上奏,望陛下能聽聞微臣肺腑一言。。。。。’
張煥陰沉着臉,一頁一頁地将奏折看到最後,‘啪‘地将奏折一合,扔在一旁,他心中惱火到了極點,奏折中尖銳地指出,碎葉銀礦不過是一個借口,發動碎葉戰争的真正原因是爲了滿足上位者的虛榮和不切實際的帝國榮耀,卻不惜耗盡大唐剛剛積蓄的一點點物力,‘中原墳茔未老,孤寡歎息聲依舊,皇上卻不計民生,舉全國之力争萬裏邊陲小城,蓋非民之所願也。’
滿足上位者的虛榮,上位者是誰,不就是指他這個大唐天子嗎?一個小小的從八品縣尉,竟敢指責他爲滿足虛榮而戰,難道他不知道尊卑有序?難道他不知道碎葉銀礦對大唐财政的重要嗎?
舉國上下皆爲國之尊嚴而不計個人得失,滿朝文武爲之殚精竭慮,數十萬将士抛妻棄子開赴西域前線,碎葉戰役已成膠着态勢,一舉一動皆牽動着國人之心,而此人不獻計獻策參謀國事,反而公開指責此戰爲不義之戰,若消息傳到碎葉,動搖了軍心和民心,幾十萬軍民的生死存亡、萬裏江山的得失與否,現在正是萬千安危集一線的關鍵之時,隻可鼓勁而不可洩氣,但此人不識時務地鼓吹戰争不義,當真是衆人皆醉惟他獨醒嗎?
張煥勞累一天,早已疲憊不堪,現在卻突然跳出一個攪局者,他心煩意亂之下一時怒不可遏,此人不嚴懲,必将引來更多危害大局之人,“來人!”他厲聲喝令道。
馬元英吓得心驚膽顫,縮在車廂一角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這時,一名侍衛官縱馬上前聽令,“聽從陛下之令。”
張煥卻半天也沒有說話,他雖爲帝王,但任免四品以下官員卻是相國和吏部的權限,他沒有直接罷免權,這倒是其次,若立刻将此人革職,反倒會在朝中将此事鬧大,不利于當前的戰事,隻有先冷處理,拖過這段時間再處置此人。
想到這,他一口氣悶在心中,一擺手道:“沒什麽,朕有些累了,命車駕加速。”
龍辇加快了速度,駛過一座石橋,緩緩停在绫绮殿前,這裏是皇後的寝宮,張煥每天回宮後,總是要來這裏吃飯,裴瑩也從太極宮回來不久,中午有宦官來報,甯德太後崔小芙病重,她立刻便去探望,整整陪她說了一個下午的話。
她正在安排晚膳,忽然宮女跑來禀報,‘陛下回來了,好像心情很不好。’
裴瑩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慌忙迎了出去,沒走多遠便見丈夫怒氣沖沖而來,她連忙笑盈盈施禮道:“臣妾恭迎陛下。”
“皇後免禮!”妻子的笑容讓張煥怒氣稍斂,他忽然意識到朝中之怒不可帶到家中,便出了口悶氣,擺擺手道:“朕有些餓了,晚膳準備好沒有?”
“臣妾已經準備好了,請陛下用膳。”
裴瑩動作輕盈地轉身回房,親自爲丈夫鋪上一個坐墊,“陛下請坐。”
張煥搖了搖頭笑道:“你别這麽多禮了,讓朕感到不自在,就像在國宴裏一樣,自己家裏還是随便點好。”
“所以臣妾才親自給你鋪坐墊呀!”裴瑩抿嘴一笑,又拎起酒壺,翹着小指給他斟了一杯酒,“難道去病沒有家的感覺嗎?”
妻子在身邊伺候自己吃飯,感覺到它豐滿而動人的嬌軀和一絲淡淡的幽蘭香味,這是他非常熟悉的味道,張煥的心漸漸甯靜下來,一天的疲憊和煩惱都被妻子的淡淡溫情撫慰得平平貼貼,他端起酒杯,慢慢地飲了一口。
“去病先慢慢吃,我去看一下秋兒,馬上就來。”
裴瑩将丈夫安排好了,快步向門外走去,出了門,轉一個彎便到女兒的房間,她推開一條縫看了看,見女兒側身躺在簾帳裏睡得正香,而她的乳娘正坐在一旁全神貫注地繡着金線荷包,沒有發現皇後娘娘的到來,裴瑩笑了笑,便悄悄把門關上了。
她惦記丈夫,便匆匆向餐堂走去,走到門口隻見馬元英愁眉苦臉地垂手站立,象犯了什麽大錯似的,她心中一動,便低聲問馬元英道:“陛下今天怎麽了,心情好像很糟糕,出什麽事了嗎?”
“本來還好好的,崔相國給了陛下一本勸谏的奏折,陛下看了後心情就壞了,就怪奴多事。”馬元英極爲沮喪,早知道就不接崔寓的折子了。
裴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房間,見丈夫已經開始吃飯了,她慢慢走到近前,在他對面坐下笑道:“去病怎麽不喝酒了,再喝一杯吧!臣妾也陪你喝一杯。”
“秋兒在做什麽?”張煥扒了一口飯,有些含糊不清地問道:“怎麽不來看她爹爹?”
“你今天回來晚了,小家夥等不了便睡着了,嗯!你慢慢吃,别噎着了。”裴瑩給丈夫夾了一筷子菜,托着腮愛憐地望着丈夫狼吞虎咽的吃相,這才是她喜歡的丈夫,就像他在武威時一樣,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他的酒杯也滿上,笑道:“琪兒卻很用功,練字已經快兩個時辰了,去病呆會兒吃完飯去看看他,你們爺倆好幾天沒見面了,下午他還說要向父皇學習呢!”
“是嗎?他想向朕學什麽。”張煥三口兩口扒幹淨了飯,這才又端起酒杯饒有興緻地問道。
“學的地方可多了,比如學父皇的勤政,學父皇的節儉,學父皇的虛心納谏等等。”裴瑩抿了一口酒,微微笑道,雪白的臉龐頓時飛起了一抹霞紅。
‘虛心納谏’四個字卻戳了張煥的心一下,和妻子呆了一會兒,他一天的勞累和煩惱漸漸地消失了,适才的怒氣也慢慢平了下來,他放下酒杯歎了口氣道:“說起來有些着實讓人惱火,這些天碎葉戰事吃緊,大家省吃儉用支援前線,連皇後也帶領後宮給将士縫制鞋襪冬衣,大家萬衆一心,可偏偏就有一個不識時務的人,一個從八品縣尉上書抨擊碎葉是不義之戰,指責朕勞民傷财,本來這種反對意見不是不可以,如果在戰前提出,或許朕不但不生氣還會褒獎他,可現在戰事正酣,他卻大聲反對,難道讓碎葉的将士們向大食人投降?結束戰争,就不是勞民傷财了嗎?朕就是生這個氣,事情已經發生了,大家就應該團結一心,就是要算帳,也應等戰事結束後再來指責朕,偏偏這時候來,讓人覺得他有嘩衆取寵之嫌,壞了朕本來的好心情。”
裴瑩笑而不語,又給丈夫倒了一杯酒,“陛下是累了的緣故,今晚早點歇息,明天再處理此事。”
張煥端起酒杯,看了看妻子,“怎麽,你覺得朕是冤枉他了。”
裴瑩搖了搖頭,“臣妾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好妄下結論呢!說不定他在戰前就上了這個折子,隻因人微言輕,直拖到現在才讓陛下看到。”
張煥似乎想起了什麽,他從一旁又取過那本折子,翻開第一頁便看見被他忽略的一句話,‘微臣已是第三次上奏,望陛下能聽聞微臣肺腑一言。。。。。’
‘第三次!’張煥眉頭微微一皺,他已經知道自己是冤枉此人了,但面子上卻有些下不來,一時他沉吟不語。
裴瑩見他已有所悟,便耐心勸他道:“陛下,再好的事情都不會十全十美,總會有不利的一面,也必然會有人看到它,爲陛下指出它,這是好事才對,就害怕萬衆一心,人人都歡呼陛下聖明,到頭來讓陛下聽慣了奉承,偶然出現雜音,陛下就會發怒,認爲這是破壞大局,可陛下若真的處置了此人,恐怕将來再沒人敢說實話,臣妾也常常聽陛下言以太宗皇帝爲榜樣,殊不知太宗皇帝就是因爲虛心納谏而成就了貞觀之治,陛下,臣妾肺腑之言,望陛下三思。”
“朕知錯了。”張煥将手中酒一飲而盡,長長歎道:“其實我應該想到,既然朕能看到這個折子,說明相國們也看過了,如果真是嘩衆取寵,一個小小的從八品縣尉的折子相國們還會呈上來嗎?明天朕再好好和相國們談一談此事,今天朕真的有些累了,就在皇後這裏歇息了。”
說罷,他将酒杯放下,站起身笑道:“歇息之前,朕要先去看看兒子,給他講一講朕和他一般年紀時的事情。”
“今晚臣妾會好好服侍陛下。”裴瑩嫣然一笑,拉着丈夫的胳膊,夫妻二人快步向兒子的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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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回纥人就是今天維吾爾族人的祖先,世居漠北,846年被黠戛斯人所滅,分裂成三支,一支遷往吐魯番和哈密形成今天的維吾爾族人,一支遷往東北與契丹人融合,一支南下形成汪古部,另外今天裕固族人的祖先也是回纥人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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