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一輪彎月仿佛挂在天空的白燈,在官道上均勻地鋪灑着一層銀白色的月光,在導江縣與成都之間的官道上,張煥的三萬騎兵正列隊疾行,經過一個月的艱苦行軍,即将抵達他們的目标。
從九月初自九曲出兵到今天已經一個多月,行程也不過一千餘裏,但道路之艱難,使這支五萬大軍到到導江縣時,或病或傷沿途減員近萬人,而六萬匹戰馬也損失了近兩萬匹,人人形容憔悴、骨瘦如柴。
大軍在昨晚抵達汶川後休息了一夜,同時也得到了朱泚軍隊的确切消息,朱泚在進攻武郡失利後,退回到了文郡,準備再一次進攻。
而成都的兩萬軍已分出一萬去運送糧食,城内隻有一萬守軍,現在奪取成都的最好機會已經來臨,
張煥将近一萬已經疲憊之極的士兵和戰馬留在導江縣休整,他親自率領三萬鐵打的士兵,集中最後的體力向成都挺進。
導江縣城早已經被遠遠地被抛在後面,還有三十裏,所有的士兵都變得異常興奮起來,這時,前方有十幾匹戰馬飛馳而來,是先鋒蔺九寒的士兵,其中還有兩名斥候。
“都督,蔺将軍已經在成都北十裏外停下,等待都督的命令。”
兩名斥候也上前禀報,“啓禀都督,我們一百斥候在劉将軍的率領下在二天前已進入成都,現藏身望江酒樓,我們已經完全掌握了朱鳳閣的行蹤,劉将軍将配合都督行事。”
“好!”張煥轉身對親兵道:“把我的話傳給所有弟兄們,今晚進成都後嚴肅軍紀,有私入民宅、奸淫民女、妄取百姓一物者,斬!”
。。。。。。。。
夜幕再一次降臨了,連日深秋的濃霧已經消散,夜空如洗,一輪明月挂在成都上空,望江酒樓内劉帥和他的一百餘弟兄已在這裏潛伏了兩日,很簡單,望江酒樓所在的驷馬橋就是朱鳳閣去軍營的必經之路,從昨日淩晨民夫們再次運送十萬石米北上後,朱鳳閣已經從他們眼皮下面經過了三次,時機不到,劉帥他們依然按兵不動,隻是仔細地觀察朱鳳閣的一些細節情況,随從包括車夫正好八十一人,每次都不少一人,個個身材都是一般高大,身着鮮亮盔甲、相貌英俊,顯得十分威風整齊,但斥候兵們更注意的是他們的武器,沒有軍弩、沒有長槊,每人一把銀樣長刀,腰挎長弓、後背圓盾,在大路上行走時,每個人都目光浮華、左右盼顧,臉上露出一種不屑和驕傲的表情,這是一支沒有戰鬥力的隊伍,身經百戰的斥候軍一眼便看透了這支護衛軍的疲軟。
望江酒樓已經歇業三天,門窗緊閉,但和同樣冷清的大街和其他酒樓相比,這确實不算什麽,也沒有人會特意注意它,此刻劉帥便坐在一樓的桌上,全神貫注地等待着消息,早上都督已經從導江縣出發,那抵達成都也就是這一兩個時辰的事情了。
一種從來沒有的緊張感壓在劉帥的心頭,他連着送去了兩個送糧隊伍北上的消息,但都督都沒有考慮攔截糧隊,依然按原計劃襲取成都,這就暗示他在城内能有所行動,配合大軍奪取城池,從朱鳳閣沒有配備副将來看,隻要控制了朱鳳閣也就控制了整個成都的駐軍。
忽然,激烈的馬蹄聲擊破了寂靜的夜,數匹戰馬從西面風馳電掣般沖來,馬上騎兵滿臉驚駭,霎時便沖過了望江酒樓,直向朱鳳閣府方向馳去。
“來了!”劉帥精神大振,這必然是都督大軍的行蹤被守軍探知了,也就是說,都督已經抵達了成都,“所人給我打起精神來,準備戰鬥!”劉帥一聲低吼,正坐在大堂内休息的唐軍紛紛沖到門窗下,站好各自的位子。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劉帥目不轉睛地盯着路口,負責盯朱府的弟兄傳來消息,朱鳳閣從中午起就沒有離府,那他不管是去軍營還是去西門,都要從那個路口出現。
“唏!”地一聲口哨聲遠遠傳來,路口随即出現一個人影,向這邊揮了揮手,這是潛伏在路口的弟兄報告朱鳳閣來了,而且沒有什麽變化,這時,隐隐的馬蹄聲已經依稀可聞,所有的斥候兵都凝住了心神,箭上弩、刀出鞘,就等一聲令下。
一片黑影投下,路口終于出現了朱鳳閣的隊伍,九排九列,中間是一輛華麗的馬車,隊伍行得不快,甚至還有些悠閑,這說明朱鳳閣并沒有将哨兵的發現放在心上,确實,無論如何敵人怎麽會突然出現?或許朱鳳閣以爲這是從前線退下的士兵。
“弓弩手準備!”五十名士兵刷地平端起了軍弩,支支箭頭在月光下閃着銀色的光芒。
‘哒!哒!哒!’均勻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所有人都神色嚴肅到了極點,仿佛一百多尊泥塑,一動也不動,‘五步、三步、二步’,馬車終于行到了突襲的最佳位置。
‘射!’一聲低令,五十支箭同時破空而出,仿佛一群星芒劃破了夜色,消失在行進的隊伍之中,正行走在望江樓前的朱鳳閣随從紛紛墜馬,五十支箭箭箭無虛發,瞬間便削去一半的敵人,朱鳳閣的随從還沒有反應過來,第二輪箭雨又再次撲來。
兩輪箭雨後,朱鳳閣的随從便隻剩下二十幾人,就連車夫和拉車的挽馬也死在箭下,餘下之人個個臉色慘白,驚惶、害怕,卻不知所措,朱鳳閣的馬車歪倒一旁,隻聽馬車裏傳來陣陣呼救聲。
“殺!”仿佛野獸般一聲低鳴,五十名搏擊手猶如雷霆萬鈞般殺來,他們下手狠辣而幹脆,十幾個受傷倒地的護衛不等站起來,便被一刀劈死。
這是西涼軍最精銳的士兵,個個武藝高強、身經百戰,在他們眼裏搏鬥隻有一個字,‘死!’不是對方死,就是自己死,五十人配合默契,刀刀見血,如秋風掃落葉,片刻時間便将侍衛殺得幹幹淨淨,沒有一個活口。
劉帥和另外兩名士兵拉開馬車門,隻見馬車的角落裏蜷縮着一個男子,約三十歲,生得圓圓胖胖,臉色煞白,面帶驚恐之色。
“你們要。。。。要幹什麽?”
劉帥上前深施一禮,笑道:“請問你可就是成都留守朱鳳閣将軍?”
男子見他謙卑多禮,眼中不由一陣疑惑,遲遲道:“我便是,請問你們是?”
“我們是隴右節度張使君的手下,特來救将軍于苦海。”
。。。。。。。。
從望江酒樓到西門不過三裏路,很快朱鳳閣在八十名侍衛的嚴密保護下來到西門,守西門者是一名校尉,他剛發現了西門外二裏處出現了一支隊伍,人數不詳,他十分驚疑,便命手下前去報告朱鳳閣。
見朱鳳閣馬車到來,校尉立即上前禀報,“将軍,城外來了一支隊伍,來曆不明,不知該如何應對?”
馬車内,劉帥的刀微微用力,一條血線便從朱鳳閣的腰間流下,“快說!”
朱鳳閣蒼白的臉從車窗前一閃而過,隻聽他厲聲叱道:“什麽來曆不明,那是王爺千歲派來和我交接城防的王大佑軍前部,給我立即開門!本将軍要親自去迎接。”
校尉聽朱鳳閣的聲音雖然嚴厲,但明顯有些發顫,他心中不由微微一歎,王爺待手下實在太刻薄了,稍有疏忽便動手懲處,連自己的族弟也不放過。
“開門!”他急忙揮了揮手,城門緩緩拉開,朱鳳閣的馬車馳了出去,行了不到百步,兩名士兵又調轉頭回來,向校尉一抱拳道:“楊校尉,朱将軍命你過去一趟,有要事交代。”
校尉不敢怠慢,立刻飛奔上前,向馬車拱拱手道:“請将軍吩咐!”
話音剛落,幾把刀架住了他的脖子,一名侍衛冷笑道:“讓你跟來,是怕你不小心關了城門。”
。。。。。。
被發現的軍隊是蔺九寒的五千先鋒營,不過現在已經談不上先鋒,張煥的大軍剛剛趕到,正在聽取蔺九寒的禀報,這時,遠遠地從成都西門方向駛來一隊車馬,其中一名士兵飛馳而來報告,“禀報都督,劉将軍已将成都留守朱鳳閣擒獲,目前就在馬車之内,他已同意投降都督,需要得到都督的親口承諾。”
張煥忍不住呵呵大笑,他就知道劉帥不會讓自己失望,但還是沒有想到,竟是這般完美地奪取了成都。
“那好,我就親自和這位朱将軍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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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仁六年十月中,經過千裏跋涉從吐蕃境内而來的張煥大軍,趁朱泚領二十萬大軍攻打隴右、蜀中空虛之際,偷襲成都得手,成都留守朱鳳閣率一萬守軍投降了張煥。
與此同時,駐紮在陰平、劍閣一帶的朱泚軍也趁漢中節度使李納率大軍攻打鳳州郡之際,偷襲陽平關,大軍殺入漢中,奪取了漢中七郡,并占領了漢中節度使轅門所在南鄭,李納聞訊率大軍反撲,卻在牛頭山以北被朱泚軍伏擊大敗,死傷慘重,李納隻得含恨收拾殘軍從褒谷逃到關中投奔裴俊去了。
文郡曲江縣,得到漢中到手的朱泚狂喜不已,他當即下令全軍慶賀三天,一洗進攻隴右失利的郁悶。
雖然全軍上下喜氣洋洋,但軍師齊祿卻越來越擔憂,他擔憂成都那邊情況,朱泚爲奪取隴右和漢中,幾乎是傾囊而出,正個蜀中地區隻留二萬人守成都,一旦蜀中有什麽民變,後果不堪設想,尤其他朱泚竟讓一個軟弱無能的朱鳳閣來留守,一個守财的小地主而已,他哪裏能獨擋一面?
齊祿很清楚,蜀中已經被朱泚盤剝得民怨沸騰,在他大軍的嚴密監控下雖然看似平靜,可一旦朱泚率大軍離開,蜀中百姓還會沉默嗎?
他現在十分後悔,不該迎合朱泚的野心,同意他攻打隴右,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快一個月,朱泚卻隻占領了一個文郡,還是對方刻意退讓,隴右那邊的援軍也應該趕回來了,齊祿心知肚明,奪取隴右的可能性已經非常渺茫。
“軍師,王爺有令,誰也不準進去打擾他。”朱泚的營帳外,一名侍衛官攔住了齊祿。
“王爺現在在做什麽?”齊祿微微有些動怒了,已經慶賀三天,軍心都渙散了,還有完沒完?
侍衛官搖了搖頭,他見左右無人,便壓低聲音勸他道:“王爺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在興頭上勸他就是一個死,軍師就忍一忍吧!”
齊祿将一口悶氣咽進了肚裏,他隐隐聽見大帳裏有女人的嬉笑聲傳來,不由狠狠一跺腳,‘唉!’了一聲,轉身便走。
就在這時,營門處一名軍官大驚失色飛跑而來,看樣子有緊急軍情要禀報朱泚,齊祿一把攔住了他,“究竟出了什麽事,這般驚惶?”
“軍師不好了!”軍官氣喘籲籲道:“朱鳳閣剛剛派人來報,成都發生民變,已經蔓延數郡,請求王爺火速救援。”
“什麽!”齊祿的心猛然掉進了深淵,他一下子呆住了,最害怕的事情終于發生,半晌,他才回過神,急忙追問道:“可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
軍官遲疑一下道:“報信兵說得很含糊,好像是王爺催糧,朱鳳閣四處強征民夫引發了騷亂。”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成都民怨沸騰之極,隻要一顆火星就能點燃。”齊祿長歎一聲,他再也顧不得朱泚的禁令,快步走近營帳大聲禀報道:“王爺,蜀中出大事了,民衆造反!”
過了一會兒,兩個衣着不整的粉頭慌慌張張跑出來,隻聽朱泚在帳中道:“進來吧!”
齊祿走進營帳,隻見朱泚滿臉陰沉地坐在桌案之後,見他進來,便冷冷道:“哪年沒有民衆造反,至于這麽大驚小怪嗎?”
齊祿上前施了一禮,委婉勸他道:“以前民衆造反,王爺立刻便派兵剿滅,他們成不了氣候,可今回大軍在外,蜀中空虛,留守的朱風閣又是那般、那般。。。。,屬下就是怕造反聲勢越來越大,而且去年造反的渝州兵馬使劉潛兵敗後下落不明,萬一他。。。。。。”
“好了,别說了!”朱泚極不高興地打斷了他的話,他站了起來,背着手在帳内來回踱步,顯得十分心煩意亂。
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族弟朱鳳閣是個無能且膽小之人,若事情真鬧大,他肯定是鎮壓不住,可是要讓他就這麽放棄進攻隴右,心中又有些不甘,朱泚的内心十分矛盾,他來回踱步,眉頭擰成一團。
旁邊的齊祿将他的表情看在眼裏,明白他的心情,便軟語勸道:“其實王爺可以把進攻隴右看作是一個策略,一個奪取漢中的計策,隴右是餌,漢中是真,這樣即使拿不下隴右,王爺也已大功告成,現在關鍵是根基不能失,一旦丢了蜀中,屬下擔心軍心會嘩變啊!”
或許是齊祿的最後一句話打動了他,朱泚臉色變了數遍,終于長長地歎了口氣,“好吧!這次就便宜了張煥那厮。”
他抓起一支令箭,扔向帳門處的侍衛長,森然下令道:“傳我的命令,命後軍元帥王大佑火速返回成都鎮壓叛亂,凡參與造反者,連同其家人一概誅殺,以儆民心!”
。。。。。。
宣仁六年十月,張煥在占領成都後,命朱鳳閣派人禀報朱泚,詐稱蜀郡二十萬百姓造反,波及周圍數郡,朱泚知道事件重大,立即派十萬大軍南下鎮壓民亂,但大軍在昌明縣渡涪水時卻忽然遭到了五萬西涼軍伏擊,朱泚軍大敗,死傷慘重,投降者不計其數,主将王大佑在亂軍中被殺。
殲滅了朱泚前軍,張煥立刻命大将蔺九寒率一萬軍火速北上,一鼓作氣占領了朱泚的後勤基地江油縣,搶了朱泚的糧草,并截斷了他的南歸之路。
朱泚直到此時才如夢方醒,他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蜀中被占、糧草斷絕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全軍,朱泚軍軍心大亂,部将韓義率三萬人向北投降了隴右守軍,此刻,武郡的西涼軍已增兵到了八萬,大軍逼向文郡,朱泚内憂外患、腹背受敵,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得率三萬心腹軍連夜棄營而逃,渡過羌水欲從武郡南部強行進入漢中。
但出人意料的是,駐守此地的八千西涼軍卻主動放棄關隘,将朱泚放回了漢中。。。。。。
宣仁六年十月二十五日,留守文郡的朱泚軍殘部向西涼軍投降,至此,蜀中三十六郡悉數歸屬張煥,隴右與蜀中連爲一體,大唐的勢力格局在一個月内幡然巨變。
就在張煥在蜀中開倉放糧,安撫百姓之際,河西卻忽然傳來了一個讓他無比震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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