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隻要老實回答,我就不會殺你們。”張煥止住他們的磕頭,又沉聲問道:“我再來問你們,現在士兵的武器還是随身攜帶嗎?”
兩名士兵對望一眼,很有些驚異,對方怎麽會知道?他們不敢隐瞞,連忙道:“回禀将軍,原來是随身攜帶,可這些天下大雪,大家出不了營,也無法訓練,時有打架鬥毆之事發生,路将軍怕士兵們械鬥出事,從昨天開始便将刀槍入庫,不許攜帶過夜,隻有值勤的士兵才能攜帶。”
“你們說的可是實話?”雖然猜到可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但當它真成爲現實時,張煥還是忍不住内心的激動。
“我們的命在将軍手上,焉敢說謊。”
這時,張煥擡起頭,他仰望着狂暴的風雪之神,心中充滿了感激,上蒼是如此公平,在給予他們**最殘酷的折磨後,卻又悄悄地把希望塞給了他們。
他一扭頭,立刻下令道:“蔺九寒!”
“末将在!”
“我給你三百精銳,軍營起火後,路嗣恭必然會去北大營,你給我半路截殺,無論死活,我都記你大功!”
“遵令!”
這一場戰役已經沒有懸念,張煥望着黑黝黝、尚在熟睡中的營盤,他輕輕一揮手,冷硬的唇線中迸出了一個字:“殺!”
三千騎兵驟然爆發,兩天,對他們仿佛過去了漫漫的兩年,兩天來的艱難跋涉,兩天的希望和忍耐,都是爲了現在這一刻,他們拼盡最後力氣,喊殺聲嘶啞,鋒利的戰刀高舉,轟鳴的馬蹄聲仿佛大地平地起了一聲悶雷,又象是野獸低鳴,從百步外殺向河西軍的大營。
俨如洶湧咆哮的河水,三千軍掀翻了木栅欄,霎時間沖進了大營,鐵騎奔騰,仿佛激起了一丈多高的暗黑色巨浪,不等河西軍從酣睡中反應,西涼騎兵便已經踏平了近百頂帳篷,展開了最殘酷的屠殺,赤紅的火焰騰空,冰冷的刀光橫閃,哀号聲、哭泣聲,刀砍進骨頭的‘喀嚓!’聲,騎兵肆意殺戮的狂笑聲。。。。。。。
數千名河西軍從睡夢中驚醒,驚惶、恐懼、魂飛魄散,他們狂喊着,互相踐踏,如山崩地裂般向營外沒命地逃去,但所有的出口都已經封死,兵器庫燃燒着熊熊的大火,已經有人認出這不是吐蕃軍偷營,而是和他們一樣的唐軍,于是,投降就俨如最強大的某種病毒,迅猛地在大營中傳播開來。
張煥騎在馬上,冷冷地注視着局勢的發展,此刻,河西軍的鬥志已經被摧毀,不需要再進行無謂的殺戮了,他低聲令道:“停止殺戮,接受投降!”
數名傳令兵飛快地在軍營裏奔馳,他們大聲喊道:“都督有令,停止殺戮,接受投降!”
“都督有令,停止殺戮,接受投降!”
。。。。。。。。
命令所到之處,殺戮立即停止,騎兵們開始拉成細長的曲線隊列,仿佛捕魚中最後的收,将跪地求饒的河西軍士兵們向一處驅趕,二更過了沒多久,這場一邊倒的戰鬥便迅速地結束了。
“将軍,這個家夥要見你。”
李雙魚嘿嘿地笑着,他将一名胖胖的中年男子帶了過來,正是路嗣恭的首席幕僚杜梅,隻見他臉色發青,卻不知是凍的還是氣的,張煥向他微微一笑,“杜掌櫃别來無恙乎?”
杜梅怔怔地望着張煥,他忽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躬身長施一禮,“在下襄陽杜梅,願爲都督效命!”
宣仁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淩晨,駐紮在武威郡天寶縣的三千西涼騎兵在暴風雪的掩護下,成功地偷襲了河西軍大營,河西軍主帥路嗣恭在前往大營途中遇襲身亡,一萬河西軍最後被殺死殺傷近兩千人,投降者八千人之衆,天亮時,西涼鐵騎列隊進入了武威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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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天後,隴右開陽郡城外,三騎六馬報信的騎兵風馳電掣地穿過黃昏的濃霧,戰馬的鐵蹄踏碎了厚厚的冰渣,越過丘陵,沖過田野,向開陽郡城池旋風般地疾駛而去。
天漸漸地黑了,韋府内人聲雜沓,笑語喧阗,悅耳的絲竹聲隐隐傳到大街上,鬥大的壽字處處張貼,正門挑着角燈,高挂兩旁,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直到正堂,一路正門大開,清一色的朱紅大燈籠将府内照得如白晝一般。
今天是韋老夫人七十五歲大壽,韋府早在二十幾天前便開始忙碌準備,今天晚上終于到了正日,一上下人等都打扮得花團錦簇,爆竹起火,賀喜的馬車絡繹不絕駛來。
在府中大院裏,韋谔身着簇新的錦袍,笑容可掬地接受賓客的祝賀,在他身後,是他的幾個從各地趕來的親弟或族弟,尚書右丞韋诤、少府寺卿韋度,隴西郡刺史韋讓等等,由于這些朝廷重臣都在大院内,這使得許多前來祝壽的賓客們也不肯進屋,甯可站在院内聊天閑扯,尋找和他們套近乎的機會。
韋谔這幾日心情還算可以,由于他的讓步,使京城針對他的抗議浪潮終于逐漸平息,朝廷彈劾他的議案也不了了之,不久前,太後下了懿旨,封韋老夫人爲宋國夫人,同時封他的長子韋清爲開陽縣子爵,算正式承認他家主繼承人的身份,随即吏部的官文也到了,補韋清爲禮部的主客員外郎。
家人的升官進爵略略減弱了靈武郡丢失的陰影,韋谔一直陰沉的臉上漸漸開始出現了一點笑容,尤其是今天老母大壽之日,他的笑容也更加燦爛。
“恭喜韋兄,今日老夫人大壽,小弟特趕來拜壽!”這是從京城趕來的禮部侍郎蔣渙,他已經答應韋谔的求婚,将女兒許配給韋清,這樣一來,蔣渙便算正式投靠了韋家,而韋谔也順理成章取代張若鎬掌握了禮部。
如果聯姻是兩種利益結合的開始,那拜壽就是這種婚姻的蜜月,将極大地促進兩種利益結合的緊密程度,所以,蔣渙特地從長安冒着天寒地凍趕來隴右,同行的還有他的女兒蔣英。
韋谔看見了剛剛進院子的蔣渙,他擠出來的笑容忽然變得真誠起來,他大步迎向蔣渙,拉着他的手感動地說道:“蔣賢弟特地從長安趕來,這、這讓愚兄如何擔當得起?”
“一路冰雪難行,在鳳翔還被大雪阻了三日,我緊趕慢趕,就怕晚了,還好,正好趕到。”蔣渙一邊笑,一邊向後招手,“英兒,來見過韋世伯。”
隻見在他身後,走出一名年輕的女子,正是蔣渙的獨女蔣英,她年紀約十七、八歲,容貌姣好,隻是一雙眼角略略下垂,總給人一種目光陰沉的感覺。
她上前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禮,“英兒參見世伯。”
韋谔見到未來的兒媳,高興得呵呵大笑,他轉身四處尋找韋清,卻不見他的蹤影,眉頭不覺微微一皺,讓他學會迎賓客,不要那麽冷傲,可他總是不聽。
旁邊的二弟韋诤見了,便笑了笑道:“清兒被母親派人叫進去了。”
韋谔聽是老母把他叫走,心中暗暗一歎,總這麽溺愛他,他幾時才能長大?旁邊的蔣渙看見尚書右丞(注1)也在,連忙上前見禮。
這時,蔣英從身邊取出一對白玉壁,雙手奉給韋谔道:“這時家父獻給老夫人的壽禮,東海白玉圭,隻是一點心意,請世伯笑納。”
韋谔笑呵呵接過,對蔣渙道:“蔣賢弟就算送來一根鵝毛,愚兄也會視爲珍寶。”
蔣渙正要客氣,就在這時,府外的大街上傳來了密集的馬蹄聲,蹄聲異常急促,還聽見有人在隐隐大喊:“八百加急戰報!”
院子裏霎時寂靜下來,數百人都怔怔地向大門處望去,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天下太平,哪會有什麽戰報?韋谔的心中卻隐隐感覺到了不妙,不等他出去,幾名報信的軍士已經連滾帶爬跑進院子,他們不顧一切地推開衆人,取下背上的戰報,上前驚惶地禀報道:“大帥,大事不好,張煥在兩日前趁雪夜偷襲了武威郡,路将軍陣亡,武威郡已經易手!”
韋谔驚得目瞪口呆,手一松,一對白玉圭掉到地上,‘啪!’地一聲摔得粉碎,他忽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軟軟地栽倒在地。
“韋世伯!”
“韋尚書!”
“大哥!”
。。。。。。。。。。
院子裏一片大亂。
注1:尚書右丞相當于現在的國務院秘書長
(實在抱歉,老高的肩周炎今天發作了,這是做會計的職業病,這兩天碼字太狠,老毛病犯了,實在是鑽心的痛,隻能先寫三千字,休息一下,明天繼續,拜托!那個月票,若還有消費出來的,請求投給老高,現在後面咬得很緊,稍一疏忽就會前功盡棄,新書冠軍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readnovel。,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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