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取出一封信,上前遞給張破天的随從,随即後退五步,手按着刀柄,冷冷地盯着張破天的一舉一動。
張破天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張煥留信給自己,顯然就已經看破了自己的企圖,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爲河東之事而忙碌,忽略了天騎營,今天早上,他去兩個天騎營老部下的家裏,才得知他從前的那些部下幾乎全部被張煥清洗,也就是說,他已經完全控制不了這支軍隊了。
震怒之下,張破天驅車前往東内苑興師問罪,不料他連大門都進不了,上次他來找張煥,大門的守軍一齊向他緻敬行禮,沒有一個敢攔他,而現在,迎接他的卻是冷森森的刀鋒和同樣冰冷的目光。
張破天陰沉着臉将信抖開,卻忽然愣住了,信上隻有四個字:‘三人爲衆’,這竟是他上次寫給張煥的紙條。
張破天目光複雜地盯着東内苑,他隐隐有一種感覺,張煥就在某處看着他,半晌,始終不見張煥出來,張破天終于長歎一聲,“走吧!”
馬車慢慢啓動,在數十名侍衛護衛下,帶着無盡的失落漸漸地遠去,就在張破天的馬車即将消失在大街盡頭時,張煥卻慢慢從大門的背後走了出來,望着遠方的一絲黑影,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比起家主來,張破天差得太遠,優柔寡斷,總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難道他不知道,現在他最應該做的事情是趕回河東主持大局,隻要張家的根還在,就總有重新長出參天大樹的一天,可現在呢?還迷信什麽皇帝援手,還留戀什麽一日相國,就算他能調動天下所有的軍隊來救河東,可是他的命令還能傳得出潼關嗎?
想到出潼關,張煥不由從懷中取出下午楚行水送來的銀牌,雖然楚行水向他保證這塊銀牌可以在裴家的控制地自由通行,但張煥還是感覺到有些不妙,事情似乎太容易了一點,東西是死的,但人卻是活的,問題不在他拿銀牌還是金牌,而是裴俊有沒有心放他出去。
相信裴俊也很清楚自己并沒有什麽誠意,而那封信的作用也沒有多大,說白了不過是馬後炮,除非崔圓是個人人喊打的落水狗,那封信就會成爲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可現在崔圓勢力龐大,難道他還會因此主動下野不成?
既然如此,裴俊爲什麽還會給自己一塊銀牌,放自己離開呢?或許是給楚行水一個面子,或許是裴俊想利用他的天騎營來抵擋山東軍的北上。
但張煥卻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這塊銀牌不過是一個誘餌,他的真實目的是想把自己引出長安,由千牛衛在半路一打盡,張煥冷冷地一笑,他裴俊道高一尺,那自己就魔高一丈。
“将軍!”一名親兵從東内苑裏沖來,他裏握着一個紙卷,“是鴿信!”
張煥的臉色刷地變了,這是李泌的消息來了,這就意味着他一直擔心的事終于變成了現實。一張皺皺的紙條從張煥手中悄然滑落,家主死了,他呆呆地站在那裏,此刻他的心一片空白,漸漸地,這一年來家主對他的種種愛護都慢慢湧入他心頭,直到他真的離去,張煥才忽然感覺到,是自己的父親死了。
‘撲通!’張煥跪了下來,他向東北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淚水湧入了他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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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張若鎬的去世,氣氛越來越詭異,無論是崔圓,還是張煥,甚至是裴俊,所有人的目光都開始集中到了大唐的皇宮,在這裏,一場生與死的較量在一場對話中悄悄拉開了序幕。
夜色黑沉,沒有月亮,這樣的夜晚适合策劃陰謀或做暗事,在張良娣的寝宮出現了一個男人,但這個男人不是爲了偷情,他對張良娣這樣的老女人沒有興趣,他的興趣隻有一樣,權力。
他自然就是朱泚,他已經給自己留好了後路,剩下來就是要把大唐攪得昏天黑地,最好是四分五裂、群雄并起,這樣他也有機會成爲一代枭雄。
“是動手時候了!”朱泚停下腳步,冷冷地看着形容枯槁的張良娣,在他眼裏,這個大唐的太後和街頭的瘋婦沒有什麽區别,一個被惡夢吓得瘋瘋癫癫的女人是成不了大事,漸漸地,原本和她一人一半的合作份子已經變成了三七開,他拿七成,張良娣拿三成,由他下命令,張良娣來執行。
“對誰動手?”張良娣有些詫異地擡起頭,不解地看着朱泚,确實,她已經适應了朱泚對她的命令口氣,也忘記了他們之間原本是君臣關系,她對朱泚想法也慢慢由利用而變成了倚賴,這不僅僅是因爲他的士兵守在門外她才能睡着,更關鍵是除了他,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自己。
朱泚的話讓張良娣産生了歧義,是對張煥動手還是對崔小芙動手,或者還是對李系動手,這三個人的重要性依次在她心中排列,所以她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對張煥動手。
“當然是對李系動手,難道你忘記我們的計劃了嗎?”朱泚口氣中有些不滿她的健忘,這說明她這幾天并沒有考慮此事。
張良娣這才想起,當初他們是策劃毒死李系,嫁禍給崔小芙,再由朱泚殺死崔小芙,最後三歲太子登基,就由她張良娣垂簾聽政,雖然這是她一直渴望,但張煥身份的暴露卻打亂了她的心思,張良娣歎了口氣,低聲道:“這幾天我的心很亂,沒有考慮此事。”
“你沒有考慮不要緊,我隻想問你,你還想不想做這件事?”
“想當然是想,可是又該從何入手?”張良娣順口答道,忽然,她似乎明白了什麽,一擡頭緊緊地盯着他,“難道你有安排?”
“當然!”朱泚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紙包,陰險地笑道:“這包藥他隻需喝一口,便會中毒,會在一個時辰後毒發身亡,那時他應該回到了大明宮,剩下的事情就由我們來做,你明白了嗎?”
“可是我怎麽讓他來?又讓他怎麽喝下這包藥?”
“很簡單,你就說推說自己病重,讓他來看望你。”朱泚将小藥包向張良娣面前輕輕一推,冷冷道:“我們的機會就在他爲你親口試藥之時。”
張良娣默默地點了點頭,半夜裏,太後寝宮裏忽然發出一聲尖厲的叫喊,令人毛骨悚然,所有的宦官和宮女都被驚醒了,燈被點亮,大群侍衛奔來,布控在太後寝宮周圍,十幾名禦醫匆匆忙忙拎着藥箱趕來,宮人們緊張地在宮殿内來回奔跑,将桃木劍、鏡子、剪刀之類辟邪之物懸挂在宮殿的每一個角落,太後遇鬼的消息很快地便在太極宮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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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依然是黑沉沉的,此時還是三更時分,東内苑的天騎營便在緊張地收拾東西,幹糧、水、毛毯,早已經準備好,一刻鍾之後,二千名天騎營的将士已經全副武裝地等待出發,在帥帳裏,張煥身着黑色的明光甲,頭上的銀盔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着淡淡的光芒,他站在大帳門口,目光凝重地注視着大明宮方向,一個時辰前他接到了崔小芙的密令,太極宮發生了異變,他立刻明白,交鋒的一刻即将來臨。
出發的時間到了,張煥一揮手,低聲下令道:“出發!”
一隊隊騎兵仿佛一條條黑色的溪流彙攏成一條河流,向營門外急速駛去,戰馬的四蹄皆包着厚厚的粗麻布,密集的蹄聲就仿佛數百面已經破損的小鼓在同時敲響,聲音低啞而震人心魄。
東内苑一共有兩個門,正南面是延政門,東北方向則是偏門,出了偏門是一條宮内禦道,一直向北走兩裏便是大明宮的左銀台門,若繼續向北走則是禁苑,出了禁苑便是低緩的山崗,大片大片的密林延綿數十裏,那裏就是長安城之外了,當年安史之亂爆發,唐玄宗李隆基便是從這裏逃出了長安城。
左銀台門也是被天騎營控制,這裏有五十名士兵把守,除了這五十名士兵,今晚還有一千名天騎營士兵當值,散布在大明宮的每一個角落,由李橫秋統一率領。
張煥慢慢勒住了缰繩,後面賀婁無忌飛馬上來,他向張煥點了點頭,按計劃賀婁無忌率領一千人從左銀台門進入大明宮,而張煥則率領另一千人從大明宮後面的重玄門入宮,他們的任務不僅僅是保護崔小芙,更重要是控制住玄武門,不讓駐紮在西内苑的龍武軍從玄武門進入太極宮和大明宮。
“我們等會兒玄武門見!”張煥笑着拍了拍賀婁無忌的肩膀,他一揮手,一千士兵俨如冰山裂開,跟着他迅疾地向禁苑方向馳去。
夜色深沉,烏雲低垂,黑漆漆地沒有一點星光,地上籠罩着一層薄薄的霧霭,一股淩厲的殺氣已經悄悄将整個皇宮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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