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那封信張若鋒看的時候,緊張之下不小心撕掉了一條邊,而張若錦前幾日拿給我看的那封信卻完好無損,沒有半點被撕過的痕迹,所以我敢斷言有兩封一模一樣的信,至于第一封信被張若鋒撕掉了還是藏起來,我就不知道了。”
張煥背着手在房間裏慢慢踱步,當然,第一封信可能被張若鋒撕掉了,也可能被對方搜到拿了回去,但以張若鋒做事之謹慎,這封信他必然會給家主,而不會貿然撕掉。
那是被他們殺張若鋒時搜走了嗎?張煥還是覺得不可能,他和對方已經交過一次手,以對方心計之慎密,絕對不會犯下這種緻命的失誤。
那隻有一種可能,張若鋒事先已将它藏了起來,可他會藏到哪裏去呢?想到此,他瞥了一眼王煙蘿,忽然發現她的眼睛裏藏着一種難以捉摸的笑意。
張煥若有所悟,他立刻笑了笑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你的兩個條件我現在就可以答應。”
王煙蘿卻狡黠地笑了,“你答應沒用,我要你們家主書面答應我!”
。。。。。。。。。。
張若鎬的房間内燈光柔和,一封信正靜靜地躺在案幾上,信角被撕去一條邊,用白紙在背後粘住,這封信正是張若鋒在被害前交給王煙蘿的證據。
張若鎬怔證地看着這封信,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和自己的筆迹完全一模一樣,而且下面的印章也是真的,确确實實是自己的官印,信箋也是有編号的禮部公文紙,這是有人在幾年前偷偷地盜用了。
隻要這封信抖出來,自己将百口難辯。
張若鎬忽然有一種上天眷顧張家的慶辛,崔圓做了一樣的兩封信是他的精明,但這種精明一但托非所人,那就極可能變成了漏洞,事實上就是這樣,這件事如果是張破天或者張煥來做,就絕不會發生這種緻命的疏忽,可惜崔圓用錯了人,張若錦最大的一個弱點就是關鍵時候手軟,沒有一種深究下去的毅力,否則他五月時就完全可以取自己而代之。
張若鎬飛快地寫了一封信,将兩封信一齊交給張煥笑道:“下來兩天,我要接見一些族人,有你師傅護着我,你就去忙自己的事吧!明後天再去一趟太原府,務必替我把這兩封信交給韓使君。”
張煥見家主神情愉快,知道他已勝算在握,便點點頭笑道:“好!明日我就去太原府,夜深了,家主早點歇息吧!”
張煥慢慢退出小紅樓,這裏已經戒備得異常森嚴,一百多張煥的親兵将張若鎬的住處嚴密保護,還有一個不知藏在什麽地方的林德隆。
張煥叮囑士兵們幾句,便在幾十名親兵的護衛下去了,他現在住在一座空置的大宅院裏,離家主住的地方隻有一百餘步,不過張煥心中有一件牽挂,便徑直向大門外走去。
出了大門,沒有過橋,而是向左一拐,沿着護宅河慢慢向前走去,河水黑亮而寂靜,遠處有幾個人在河邊漂洗衣服,不知不覺他便來到了自己原來的住處,啞叔因爲突然沒了母親消息,這幾個月來發瘋似地四處尋找,最後自己派人告訴他母親無恙,他才肯來長安。
門關得很嚴實,似乎裏面又住了人,張煥上前敲了敲門,裏面沒有動靜。
“你們找誰?”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張煥回頭,隻見幾步外站着個小女孩,年紀約十一、二歲,穿着一身粗布衣裙,她容貌清秀,長着一對大眼睛,臉上稚氣未脫,身材瘦小,手中端着一大盆衣服,有些害怕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大群士兵。
張煥溫和地笑了笑,彎下腰對她道:“我原來住在這裏,今天特地來看一看。”
“你、就是那個大英雄十八郎麽?”小女孩遲疑地問道,但她的眼睛卻變得明亮起來。
“我是十八郎,但不是什麽大英雄”
張見等了半天也不見屋裏人出來,便笑問她道:“怎麽,家裏沒人嗎?”
“沒、沒有。”
小女孩慌慌張張地摸出一把鑰匙,蹲下來把門打開了,後退一步道:“你去看吧!”
張煥笑了笑,便推門進了小院,院子裏和原來幾乎一模一樣,但打掃得非常幹淨,角落裏啞叔翻的一塊地裏種滿了蔬菜,兩隻小雞雛正在菜地翻找東西。
三間屋子有兩間都鎖着,隻有自己住的那一間門半開着,估計小女孩就住在那裏,張煥看了看便向母親的那間屋走去。
“那裏面可能還有你的東西,是啞叔放在裏面的。”小女孩從他身後走上來,從一個角落裏找出一把鑰匙開了門。
“你認識啞叔?”張煥忽然對她有了幾分好感。
“嗯!”小女孩點點頭道:“我搬來的時候啞叔還在,他是個很好的人,一早出去,晚上卻要很晚才回來,他告訴我是去尋找主人。”
張煥暗暗歎了口氣,又問道:“那你叫什麽名字?”
“我姓花,叫花錦繡。”小女孩見他們沒有惡意,漸漸地也放松下來。
“公子,我們都在講你的事情。”小女孩的臉有點紅,目光明亮,看得出她對張煥十分景仰。
張煥笑而不語,走進了屋子,屋子裏堆滿了箱子,有些是從前鄭清明留下來的,有些是啞叔原來積攢在榻下的寶貝,連他也不知道是什麽。
張煥眼一瞥,忽然看見了那個柳條箱,他急忙走上前,輕輕地撫摸着箱子,箱子表面被擦拭得一塵不染,他又将它打開,裏面什麽也沒有了。
“箱子裏的東西被啞叔帶走了,這箱子有些朽了,他沒辦法拿,便托我好好保護它,我每天都要給它擦一次。”
張煥感激地向她點了點頭,“多謝你了?”
停一下,他又問道:“聽你的口氣,你好像是一個人住,你是張家的什麽人?”
“我隻有一個族姐,嫁到張府,我無依無靠,便跟了過來。”說到這裏,小女孩低下了頭,顯得有些局促不安,這處院子她是偷偷住進來,若張煥不準,她還真沒地方住了。
張煥随手放了一錠金子在桌上,便對衆人揮揮手道:“我們走吧!”
一群人離開小院,走出十幾步張煥又回頭向後看了一眼,清冷的夜風中,一個瘦小的身軀站在門口呆呆地望着他們。
。。。。。。。。。。
次日一早,張府的側門緩緩開了,數十匹馬從大門内奔出,直向小橋沖去,今天張煥閑來無事,打算去北市逛一圈,不過他剛過小橋,便見一老道士站在橋頭,隻見他身材高大,面目白皙,三縷長須直飄胸前,穿一件直挺的杏黃色道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韻。
他見張煥下橋,立刻拱手施了一禮,張煥亦含笑向他抱拳還禮,戰馬沖出數步,他忽然聽見那道士在自己身後低聲笑道:“項莊舞劍,崔相之意公可知否?”
張煥拉住了缰繩,回頭看了一眼那道士,卻見他背着手,昂首望着自己,張煥便對親兵微微一笑道:“帶上他!”說罷,放馬飛馳而去。
張煥原本是打算去北市,老道士的一番話卻讓他改變了主意,他就近來到一座酒樓,直接進了一間雅室,坐下來便命道:“帶他進來吧!”
老道拉了拉衣服,負手慢慢走進了雅室,他淡淡一笑道:“我從長安追你到太原,張将軍可是在招馬球謀士?”
“馬球謀士當然在招,不過那是在長安,先生追來太原做甚?”
老道仰頭傲然道:“很簡單,貧道想做你的首席謀士。”
馬球謀士不過是個借口,張煥真正的目的是想從中尋找到幾個擅長謀略的人才,這個老道士卻看出了自己的企圖,僅從這一點便可看出他是個有心人,不過他這種有心和韓愈窮困來投的有心完全不同,此人已五十餘歲,又出家之人,必然是抱有某種目的,他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麽呢?
想到這裏,張煥便不露聲色笑道:“請問道長法号,在哪裏修仙?”
“貧道姓李,在南嶽出家,将軍叫我李道士便可。”
張煥笑了笑又道:“先生既然想做我首席馬球謀士,那就須拿出一點真本事給我看。”
李道長輕捋長須笑道:“我觀張将軍這半年布局,有如行棋,以勢爲略,以子爲術,以棄文從軍爲先勢,出兵回纥、誅殺朱希彩、鏟除劉元慶爲子,一路行雲流水,掌管了北衙禁軍,建立了自己在朝中的根基;轉而又行棋河東,助張若鎬整肅家族,表面看是爲了張家,但實際上卻是爲了阻止崔、裴勢力入河東,是你自己想謀取河東爲本,最終和崔、裴分庭抗禮,張将軍,我說得可對?”
張煥見自己諸多隐秘之事都被他信口說出,甚至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要謀河東爲根本,他卻替自己一一想到了,他不由暗暗心驚。
老道見他沉默不語,便微微一笑繼續道:“将軍想尋一個根本之地,這個想法是對的,但選河東卻不明智。”
“爲何?”
“理由有三。”老道士伸出三個指頭,“一是将軍根基太淺,實際握在手中的資本隻有天騎營三千軍,而崔氏裴家盤根錯節近百年,朝廷吏、兵、财三大權盡在其二人手中,又有山東、河北之根基,,他們對河東窺視已久,豈能容你鸠占鵲巢?其二,張家這些年雖然越來越衰敗,但其族人門生廣布河東郡縣,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想謀取河東,恐怕張家這一關你就過不了。”
張煥不露聲色地試探道:“可我便是張家之人。”
老道士冷冷地笑了,“問題是你隻是張家庶子,正是你這個身份,他們反而不容你,你和張破天心裏應該最清楚,這便是張家衰敗的根,若再給張若鎬五年時間,或許還有希望,可惜他沒有時間了。”
“那第三呢?”張煥沉聲問道。
“第三便是當今天子,若我沒判斷錯的話,他也是想取河東作爲自己的依仗,你看似他的心腹,其實不然,這個人我比你了解,此人寡恩刻薄,猜疑心極重,從不相信任何人,除非你甘心做他的一條狗,呼之來喝之去,否則他絕不會容你,所以我勸将軍想辦法先取冷僻之地爲根基,或巴蜀、江淮、甚至于河西故地,再向西取安西北庭爲戰略縱深,厚積薄發,積聚人心,待羽翼豐滿後再強勢而起,入廟堂與崔、裴分庭抗禮,那時将軍大業可定。”
一席話讓張煥聳然動容,這個道士究竟是誰,竟然有如此高的戰略眼光,他沉吟一下便問道:“仙長似乎認識當今天子?”
“當然!”
老道士冷冷一笑道:“十八年前,先帝曾有意改立他爲太子,我力勸阻之,心無仁德之人,何以得天下?今日看來,分毫不差。”
這最後一句話令張煥一下子站起來,他盯着老道士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何人?”
老道士一甩拂塵,淡淡一笑道:“貧道李泌,張将軍聽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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